8、美人遲暮
4013號哨站,一路向東南。
冬季的平原上荒涼蕭瑟,草地枯萎泛黃,只零星可見幾點綠色生機(jī),偶爾出現(xiàn)的一小撮樹林就像是方一龍腦袋上稀疏的頭發(fā),禿了,又沒完全禿。
直到快兩個鐘頭后,車身忽然間出現(xiàn)了顛簸起伏,在爬過一段還算漫長的上坡后,眼前的世界豁然變化。
何毅看見了一片山谷地,其中低矮的小山丘上長滿了常青灌木。
山谷面積不小,坐在車?yán)飶母咛幐╊?,竟一眼看不到邊?p> “這地方以前是煤礦,不過聯(lián)邦議會組建之前就荒廢了,情報說那個女人就在這里面,你大概看下地形,可別一會兒進(jìn)去迷路了?!?p> 方一龍說著掛了空檔,踩下腳剎。
何毅點了點頭,推開了車門。
來得路上,他一直在記路線,從車上碼表和時間來看,他估摸著離出發(fā)地差不多得有一百二三十公里的樣子,再根據(jù)已有泛黃意味的西沉陽光判斷,方向應(yīng)該是哨站東偏南六十度上下。
長吸一口冰冷的新鮮空氣,他振作精神認(rèn)真的觀察起山谷地內(nèi)猶如波浪般排列的灌木林,不多時,腦海中便生成了一張粗糙的地形圖。
“副營長,這地方除了那個女人,真不會有其他危險嗎?雷霆大隊的火力覆蓋網(wǎng)早上才構(gòu)建完成,會不會有漏網(wǎng)的魚?”
陌生的密林總會給人帶來一種未知的恐懼,尤其這會兒時間不早,天色漸暗,何毅謹(jǐn)慎的問向方一龍。
他到現(xiàn)在為止還不清楚這家伙究竟是怎么確定方位的,一路上都沒見他拿導(dǎo)航儀器,再有,那位廖將軍又是怎么把范圍確定到半徑三公里以內(nèi),不是說前線的通訊都斷斷續(xù)續(xù),憑什么能對一個落單的女人有如此清晰的位置掌握?
只是因為神武軍的身份而花了大力氣?
“怎么?怕了?”
駕駛位的車門外,一樣在觀察地形的方一龍側(cè)過臉來,露出道不甚討喜的微笑,帶有絲不加遮掩的戲謔。
說到底,他表現(xiàn)出的友善完全是因為丁棟的態(tài)度,而不是因為他也看得上何毅。
丁棟先前提醒過何毅不要太謙虛,會被誤以為是沽名釣譽,但方一龍并不這么想,在他看來,有能力卻拒絕表現(xiàn),這是貪生怕死的懦夫才會干的事。
盡管何毅后來主動提出想要接應(yīng)前線潰敗的士兵,可他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判斷,甚至這一趟帶何毅出來,也是他想證明自己的觀點。
丁棟被蒙蔽了雙眼。
他的警衛(wèi)隊里,不可以有外人!
感覺到了那股微弱卻又十分清晰的敵意,何毅心頭一緊,但原因不清楚,他便暗罵聲神經(jīng)病,索性笑而不語。
試探性的言語挑釁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團(tuán)里,方一龍愈發(fā)不爽,把目光重新放回山谷地,說道:“這個方向的前線陣地壓力一直以來都相對較小,舊荒的那些東西不會舍近求遠(yuǎn),刻意繞這么大一截。他們的目標(biāo)只是殺人,又沒什么腦子,肯定會挑去藏晶市最近的路線?!?p> 而后,他重新掛上了那副友善的表情,用安撫般的口吻道:“不過你要是怕的話也沒關(guān)系,營長說了,務(wù)必要安全回去,不行你可以在車?yán)锏任业??!?p> 激將法?
還是單純的惡心人?
何毅笑了笑,毫不介意的回道:“沒事,還是一起去吧,營長交代我們兩個人都要安全回去,假如真有危險的話,有我在也能幫把手?!?p> 不多時,吉普車重新上路。
卻與來時的氣氛不同,車廂里溫度直線墜落,大概是山谷中日照不充分,寒冷的氣息很難消散。
吉普車最終停在了谷地中一塊平緩的空地上,四周環(huán)境樣貌都差不多,下車后,方一龍略微辨認(rèn)了方向,便抬腳走人,何毅緊隨其后,沉默著束緊了冬季作戰(zhàn)服。
半徑三公里的范圍。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是在一望無際的平原,那找人是相當(dāng)輕松的。
但在灌木叢生的陰暗地方,難度卻是指數(shù)級的成倍翻番。
走著,走著。
天空越來越暗。
方一龍?zhí)统隽耸蛛姡瑳]事人似的在前面帶著路。
何毅更無所謂,反正真遇到危險也是前面的先擋槍。
“停!”
忽然,前面的方一龍?zhí)鹨恢皇殖掳戳税?,他順勢關(guān)掉了手電,回過頭給了一記警示的眼神,然后貓著步子貼著周圍的灌木朝左前方緩緩走去。
順著他關(guān)注的方向,何毅驚異的看見不遠(yuǎn)處有一蓬懸于半空中的古怪霧氣,借著十分微弱的夕陽余暉,大致能分辨出那霧氣呈烏黑發(fā)綠色,讓人很難不聯(lián)想到腐爛與瘟疫這兩個詞。
但……
情報不是說那女人感染瘟疫了么?
那這盆地似的山谷里,從哪冒出來的這團(tuán)東西?
帶著疑問走了又好一會兒,方一龍始終保持著與那團(tuán)霧氣之間有五十步的距離,等到一圈都繞彎之后,何毅才看見他神色猛地一放松。
可就在他心思出現(xiàn)縫隙的剎那間,變故陡生!
離何毅只有三步之遙的側(cè)前方,原本正常無奇的地面上突然隆起一塊鼓包,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膨脹成了一人大小。
銀光閃爍!
映著蒼穹之上幾近黛色的余光,何毅看見那個一直匍匐在地面悄無聲息的身影甩出了一把匕首,直沖方一龍的面門。
轉(zhuǎn)瞬之后,那道身影貼近了方一龍,他出手異常狠辣,右手插眼,左腳踹檔,另條胳臂掄出了道夸張的圓弧線,對準(zhǔn)了人腦脆弱的太陽穴。
嘖嘖……
何毅光是看著都覺得要是這么一套連招全部命中,副營長的下半輩子怕是都得在痛苦中度過。
然后他就聽到了連著三聲慘叫。
比慘叫雞還慘的慘叫。
“蘇茹!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挨揍之后的方一龍用盡吃奶的力氣嚎了一嗓子,這位氣質(zhì)不俗相貌英氣的半禿上尉捂著眼捂著檔,像是個鵪鶉般斜靠在旁邊的樹干上。
但被他喊作蘇茹的身影并未就此停歇,而是得手后立即轉(zhuǎn)向了何毅。
沒有半句廢話,也沒有半點猶豫,動作輕盈的她雙腳連續(xù)蹬地,幾米遠(yuǎn)的間隔根本起不到任何緩沖作用。
在逼近之后,何毅甚至能看見她那張風(fēng)韻猶存的面龐上,出現(xiàn)了一抹輕蔑冷笑。
噗!
噗!
噗!
拳腳交錯。
馬步穩(wěn)如泰山的何毅不動如鐘。
而一擊失利的蘇茹直接后空翻撤退,驟然急促的呼吸說明她此時此刻萬分震驚。
“這體術(shù)……誰教你的?!”
蘇茹破音問道。
“額……自學(xué)成才?”
何毅懵了懵,總不能說是集百家之長,從模擬對戰(zhàn)的那些位對手身上白嫖來的吧。
與此同時,方一龍也從二人對話中的知道了前后,眼睛看不見,聽力就是他唯一的指望,以至于當(dāng)他意識到何毅不僅抗住了蘇茹的進(jìn)攻,很可能還沒費多少力氣時,一股更加強烈的不滿情緒積聚在了他的腦海里。
這家伙剛剛為什么不出手?
是想成心看我的笑話?
蠢貨!
懦夫!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方一龍掙扎著挺直腰板,他背靠樹干,嘴巴微微張開,想要說些什么。
只可惜一個字還沒說出口,穿著一身沙漠迷彩般破爛棉襖的蘇茹抬起手肘對著他的后腦勺就是一記重錘。
咚!
方一龍應(yīng)聲倒地,昏死過去。
而看著這一幕,何毅沒由來的幾分心底發(fā)寒。
猜到這位蘇茹就是照片上的女人不難,他只是沒想到對方二十年前就火辣無比,到今天竟然還是這么的讓人看一眼就再難忘記,女王氣息簡直要爆表。
剛才方一龍挨揍應(yīng)激之下喊出口的那句話擺明著他不僅認(rèn)識這位蘇茹,而且互相都清楚底細(xì)。
對老相識都出手這么狠。
她是真不怕萬一力道失準(zhǔn),一個肘擊就直接把人帶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