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香是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也是夏府跟過來的陪嫁丫鬟,平時很照顧冬念。
冬念悄悄地摸黑找到自己曾經(jīng)被關(guān)的雜物棚,那是兩排背靠背總共六間的木棚,其中一間住著兩個粗使婆子。冬念聽見婆子的屋里已經(jīng)傳出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后,才小心地一間一間摸過去,輕聲喚著“柚香姐姐”,直到最邊上一間棚子里在她的呼喚聲后傳出微弱的聲音“誰?”
冬念小心地朝婆子的屋那邊望了一會兒,才扒著窗子小聲說道:“姐姐,我是冬念”。
屋里發(fā)出碎碎的希希索索的聲音,好一會兒才見一個身影攀著窗欄撐起起身來,借著月光,冬念看清楚了,那披頭散發(fā)、滿臉血痕的人正是柚香。
柚香吃力地抓著冬念的手:“冬念……是你?……她們……有沒有……對你怎樣?……你怎么……到這里來的?”
冬念滿臉是淚,又不敢哭出聲來,她只覺得又害怕,又心疼,還有見到親人的委屈:“柚香姐姐,你怎么成這樣了?怎么辦?她們怎么能這樣呢?”她把回府后被審了三天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柚香靠在一堆雜物上,吃力地說道:“我奉夫人之命,把東西送去泉靈庵交給云祥師太,誰知云祥師太被人請去浦縣,我只好按小師父給的地址去了浦縣,卻撲了個空,再回到泉靈庵,云翔師太還沒回庵。我擔(dān)心夫人,又不敢把東西再拿回來,就在庵里后院一顆樹下挖了個洞藏起來了?!?p> 柚香說完喘了一大口氣,把一張紙片塞進(jìn)冬念的手里:“這是我剛才用木炭畫的圖,準(zhǔn)備在這屋里找個地方藏起的?,F(xiàn)在你來了,太好了。你千萬藏好,以后交給小姐,告訴小姐,鑰匙在云翔師太那里?,F(xiàn)在你趕緊走,不要被發(fā)現(xiàn)了。記住,不要再來看我,不管我發(fā)生什么事,你都要當(dāng)作不知道?!闭f完用力推了一下冬念讓她離開,自己往后挪了幾步,倒了下去?!?p> 冬念不敢哭不敢叫,趕緊摸黑回去,幸好她是一個人睡柴房,也沒人發(fā)現(xiàn)。冬念的木簪是她娘當(dāng)初為了藏起一張10兩的銀票防身,讓她哥哥幫忙做的。念冬就將那張小紙片搓成細(xì)條塞進(jìn)了簪子里,一直藏到現(xiàn)在。
冬念記住柚香的話不敢再去找她,直到半個月之后才聽到崔嬤嬤在跟一個媳婦子扯皮,說雜物棚那兩個婆子偷偷在棚子前面的空地上燒紙錢,擺香燭祭拜柚香,因為自從半個月前柚香“暴病”死后,她們老是做噩夢。
冬念那時才知道柚香在把紙片給她的第二天就死了。
安然幾人聽著冬念的敘述,都早已泣不成聲,秋思更是抱著她,哭得稀里嘩啦。
安然心頭感慨萬千:這古代忠仆的忠心真是不可小覷,毅力之堅定都快趕上當(dāng)年的地下黨了!
她期求地看向舒敏:“她還能救么,可以治好她嗎?舒敏,你想想辦法,無論需要什么需要多少錢?都一定要想辦法治好冬念?!?p> 冬念平靜地笑道:“小姐,您不要為奴婢憂心,奴婢能撐到現(xiàn)在,把這張圖交給小姐,已經(jīng)很感謝老天爺了。奴婢也可以沒有愧疚地去見夫人和柚香姐姐了?!?p> 舒敏握住冬念的手:“你也不要想得那么糟糕,只要好好調(diào)理個一兩年,你是可以好起來的,就算我不行,還有我們公子呢。你只是身體嚴(yán)重虧損,并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p> 對呀,還有神醫(yī)毒公子黎軒在呢。安然眼睛一亮,輕拍冬念的手說道:“冬念,你不要多想,從今天起,放松心情,聽舒敏的話好好吃藥,好好配合她的囑咐。我會想辦法把你送走,讓人好好照顧你。你放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再也沒有人可以苛待你了?!?p> 冬念眼淚唰唰地用力點了點頭,她聽小姐的話就是了,有小姐的這番心意,就算自己的身體真的好不了了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舒敏正在幫冬念做進(jìn)一步檢查和詢問。舒安進(jìn)來了:“小姐,容嬤嬤過來催請小姐去書房。”
安然點了點頭,站起,帶著舒安和劉嬤嬤走了出去。
到了冷弘文住的文福院,容嬤嬤把她們帶進(jìn)書房就拉著劉嬤嬤要退出去,劉嬤嬤想了想,看了舒安一眼,就跟著出去了。
冷弘文看著舒安:“你出去等著,我跟二小姐有話要說?!笔姘惨粍硬粍樱孟駴]聽到誰說話。
冷弘文喝到:“我是你家小姐的爹,還會害她不成?出去!”
舒安還是沒有反應(yīng),臉上若有若無地,似乎還掛著一絲譏諷的冷笑。
冷弘文氣結(jié):“你……你……”
安然對舒安輕聲說道:“你到外面等我,沒事的?!?p> 舒安一點頭:“我就在門外,小姐有事叫一聲?!闭f完就轉(zhuǎn)身出去了。她到不是怕冷弘文對安然做什么,小姐雖然沒有內(nèi)力,但是那個什么跆拳攻擊力還是挺強的,她就守在門外不走遠(yuǎn),再說還有舒全在暗處呢。
冷弘文看著舒安帶上門,憤懣地哼了一句:“我是你的父親!”
安然淺淺一笑:“我是稱呼您父親啊。”
冷弘文看著那似在微笑,眼底卻一片冰涼的俏臉,感覺熟悉又陌生。
“安然,你長得真像你娘,我第一次見到云兒的時候,她就比你現(xiàn)在大一點。你娘喜歡笑,笑起來就像朵白云一樣柔和”冷弘文呢喃自語,不知道是在說給安然聽,還是自己獨自在回憶。
“可是父親,我不喜歡笑,因為沒有什么值得我高興的地方?!卑踩坏卣f道。
“安……二丫頭,你在怪我嗎?那年你把你姨娘和姐姐都砸出血了,我能不罰你嗎?這幾年我事忙,確實忽略了你,你祖母和你母……雨蘭……也確實不夠關(guān)心你??墒且患胰四挠羞^不去的怨恨?你畢竟是冷家的女兒。冷家好,你才能好。”
安然乖乖地站在那兒,沒有反應(yīng),眼眸微微低垂,臉上依然掛著淺淺的笑意。
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那抹淺笑卻令冷弘文感覺到一陣陣刺骨的寒意。
“你以為那些東西交出去對你有什么好處嗎?即使不被牽連,你也成了沒有家族依靠的孤女。你畢竟姓冷不姓夏!”冷弘文壓低聲音,想盡力讓自己的語氣更感性些。
“家族依靠?我現(xiàn)在是有家族,可有依靠嗎?父親所說的依靠是指那一年100斤發(fā)霉的米嗎?還是指我娘給我定下的婚約被換成大姐姐,甚至我娘的九丹環(huán)佩都變成大姐姐的信物?或者說,冷家家族給我的依靠就是要把我嫁給一個傻子?這樣的依靠,父親,您以后都給其他的女兒好了,我還真不稀罕要。”安然涼涼的聲音無波無痕,就好似在說“這塊布料不好看,我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