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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五六四 藍(lán)橋風(fēng)月(八)

行行 小羊毛 4152 2023-05-02 23:32:03

  衛(wèi)楹一直并沒有變化的面色此時微現(xiàn)青白,“不是?!彼€是出言否認(rèn),“沈公子不用妄加猜測?!?p>  “我猜錯了?”沈鳳鳴笑了笑,“細(xì)節(jié)上或許不對,但——真沒有對的地方?”

  衛(wèi)楹扭頭:“我說了,我和爹已經(jīng)決定好了,什么樣的猜測,我都不會回答。”

  “好,我也是隨便問問?!鄙蝤P鳴喟然,“反正也不關(guān)我的事?!?p>  兩人再也無話,默默然,各回座間。

  “沈兄不是要走吧?”衛(wèi)楓見他回來,十分欣喜,“我還怕你有要事……”

  “沒有。適才與四小姐說了幾句?!鄙蝤P鳴瞥了衛(wèi)楹一眼,想了想,還是舉杯:“方才出去得急,不及回四小姐這杯。”在衛(wèi)楹抬頭之前,他舉杯一飲而盡——飲酒這種事上,他一向不喜歡對姑娘家失禮。

  衛(wèi)楹伸手觸了觸杯子,又放下了,轉(zhuǎn)頭向衛(wèi)楓:“二哥,我想……先回去了?!?p>  “你身體不舒服么?”一旁衛(wèi)梔忙問,“真的喝多了?”

  衛(wèi)楓本來還待留她,聽衛(wèi)梔這般說,便也蹙眉看她。衛(wèi)楹搖搖頭:“還好,只是……天太晚了,爹昨日還與我說,以后不可這般在外頭長留,特別夜里……”

  “這不是同二哥在一塊兒,有什么要緊?”衛(wèi)楓笑道,“沈兄還是看你的面子才出來的……”

  話說到這,衛(wèi)楹面上卻還是殊無喜色,衛(wèi)楓也不得不收斂笑意:“若真要走——”回頭看沈鳳鳴:“那這樣,沈兄,我把四妹先送回去,她今天也算是了卻一件心愿,同你道了這個謝——不過她馬上要嫁人的人了,是不好弄得太晚。你和三妹在這等我片刻,也不得遠(yuǎn),我送了她再回來?!?p>  “不用,我自己回去便好?!毙l(wèi)楹道,“你們喝。”

  “那可不行,你駕了車走了,我同三妹一會兒走回去,那不要累死?!毙l(wèi)楓大笑起身,“走走走,快些去快些回來,我同沈兄還沒有喝夠。”

  沈鳳鳴于此沒有阻攔。他大概能想象,此時的衛(wèi)楹是什么樣的心情。果然兩人方走,衛(wèi)梔已經(jīng)湊過來:“沈公子方才同四妹說了什么,怎么她好像——一下子很不高興?”

  “三小姐別這么說,我可擔(dān)待不起?!鄙蝤P鳴倒酒,“她來的時候,不就心情不佳?”

  衛(wèi)梔想了想,不好反駁,只能嘆了口氣:“也不知她什么時候能真把那個人放下。我都不知她喜歡他些什么?!?p>  “她沒有與你們說過?”沈鳳鳴道,“我原正向請教——此前我也在夏家莊住過一段時日,但不記得兩家有過多少來往,按理——他們也沒見了幾面?”

  衛(wèi)梔伸出兩根手指:“兩面。”

  “兩面?”

  “就是江南武林大會之前,他們統(tǒng)共見過兩面。以前雖然我們兩家有相交,但是夏莊主若來我們家,多是一個人,可能因為我娘沒得早,他夫人也不帶來,最多帶上大公子。就有一次——大概是前年吧,夏莊主在禁城里頭得罪了人,給點了要殺頭,大公子跑去青龍谷求救,二公子跟著夏夫人在這臨安城里奔走,來過一次我們家。我們這邊平素都是爹和大哥出面,沒有我們幾個什么事,但那次事情特殊,我和四妹也聽到外頭風(fēng)聲,多少好奇,就在后頭偷聽——沒瞞過我爹,給發(fā)現(xiàn)了,就出來了。不知道為什么,四妹就對他看對眼了,后來夏莊主平安無事回家,她一力慫恿爹去夏家莊再安慰探望下,還叫把我們都帶上。爹就應(yīng)允了,但是——這不是很尷尬嗎,他們家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兩個,我們家一下去了四個,兩個還是姑娘,以前都沒怎么打過交道的,話都不好說。最后就在他們家吃了頓飯,爹可能也是覺得這么不太好,而且夏莊主后來就很忙,爹過年的時候去過一次,還逢著夏莊主不在家。便不怎么去了?!?p>  “上次武林大會,怎么會帶著四小姐去?也是她自己提的?”

  “那我不曉得,”衛(wèi)梔笑了笑,“反正爹是說本來都得帶去見見世面,但嫌我和二哥話太多,去了惹事,還是帶大哥和四妹穩(wěn)妥。他可沒料到——四妹才惹事?!?p>  她想到什么,又道:“沈公子在夏家莊住了一段時日,應(yīng)是去年頭上的事情吧?”

  “不錯?!?p>  “那夏琛,有沒有提到過四妹?”衛(wèi)梔道,“大哥二哥都說他對四妹一點意思都沒,沈公子覺得呢?”

  沈鳳鳴笑:“這次東水盟大會之前,我確實從未聽聞四小姐和他之間還有這么一層。”

  “莫非,真是四妹一廂情愿?”衛(wèi)梔皺眉,“沒道理啊,夏琛是不是另有喜歡的人了?不然……有什么道理看不上四妹?”

  “君超恐怕根本不曉得四小姐的心事。”沈鳳鳴道,“畢竟才見了兩面,不是么?”

  “喜歡一個人是天性,遇上了自然知道,四妹可是見了他一面就對他念念不忘了。”

  “君超第一次去你們家是為了他父親奔走,哪還顧得上這等兒女情長的心思?!鄙蝤P鳴道,“不過說這個也沒意思,反正四小姐是要嫁給別人了?!?p>  “是沒意思。”衛(wèi)梔忿忿,“單相思最沒意思,一個人心里頭翻了天,別人一點水花都感覺不到。要是我啊,我才不這么糟踐自己。嫁了孫家說不定還嫁對了,不然這般一頭熱著,還不知要落得什么下場?!?p>  沈鳳鳴笑笑不語。不知為何,他在這一瞬間,突然對衛(wèi)楹有了那么一種——心有戚戚的感覺??赡苋丝偸钱?dāng)局者迷?教訓(xùn)衛(wèi)楹的自己當(dāng)然是很明白的,但那個自己,只是個旁觀者。

  他抬手喝酒,衛(wèi)梔起先欲待跟他同飲,他卻一連喝了三杯沒停,她只好放下了酒盞,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沈公子今天又是因為什么這么心事重重?”她笑道,“你那位‘云夢仙子’,怎么你了?你們總不是‘單相思’了。”

  沈鳳鳴不說話。戲文傳說當(dāng)然會將一切故事極盡美化。曾幾何時,他自己都以為那些表演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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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wèi)楓回來的時候,衛(wèi)梔依舊托著腮坐在那里,沈鳳鳴卻伏在幾上,好像醉了。

  “沈兄怎么了?”衛(wèi)楓快步走過來,見他并無反應(yīng),不覺抬頭向衛(wèi)梔,“你把他喝倒了?”

  衛(wèi)梔露出一分不辭稱贊的笑:“我的酒量你不知道嗎?你也喝不過我?!?p>  衛(wèi)楓扶額:“我還有事要問他——現(xiàn)在怎么辦?”

  “我都替你問過啦。”衛(wèi)梔道,“不就是想打聽昨天那個姑娘?”

  衛(wèi)楓慌忙拉住她,見沈鳳鳴沒醒,才低聲道:“別胡亂開玩笑,你知道那個姑娘是誰嗎?”

  “我知道啊。”衛(wèi)梔往嘴里放了幾顆甜豆,“單刺刺?!?p>  “你真問過了……?”衛(wèi)楓忐忑不安地坐近了點,“他怎么說?”

  衛(wèi)梔瞥了他一眼:“我叫你昨天就問的吧,你不問。今天人姑娘都走了,出城接她情郎去了?!?p>  “是……夏琰?”衛(wèi)楓面露謹(jǐn)慎,“他要回來了?”

  “是吧。還能真消失了不成?!毙l(wèi)梔道,“我倒是想見識見識這是個什么樣的人呢,爹將他說得那般厲害。”

  衛(wèi)楓出神了片刻,嘆了口氣:“你說——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有時真弄不懂,他一會兒這么說,一會兒又那么說……感覺他好像怪想同這個夏琰交上朋友似的。”

  “可能也是為了‘秘藏’……”衛(wèi)梔躊躇道,“別說爹了——這秘藏里要是真有武功秘笈,我都想看一看?!?p>  “還是算了?!毙l(wèi)楓又露譏誚,“你現(xiàn)在就嫁不出去了,再學(xué)個秘笈,還能找到比你厲害的不能?”

  “那就不嫁唄?!毙l(wèi)梔嘟嘟囔囔,“我又沒多厲害,連我都不如,那得差成什么樣……”

  兩人東拉西扯了幾句,目光重聚到沈鳳鳴身上。衛(wèi)楓伸手將他推了推,還是沒見動靜,皺眉:“他喝了多少?我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

  衛(wèi)梔笑嘻嘻伸出手,那手心里竟是三枚銅錢?!胺讲盼矣X得沒趣,喊他玩了會兒猜枚,本意嘛,是想讓他輸了的時候,回答我?guī)讉€問題的,可他沒答幾個,剩下的都選了喝酒——贏了也喝,這不就——都是他喝的?我要是這么喝,我也遭不住啊。”

  “我說他怎么肯答你單刺刺的事?!毙l(wèi)楓伸手摸走了她手里的銅錢,“還猜枚,你這賭坊里混出來的習(xí)性能不能少帶點,誰見了都怕?!?p>  “也沒有,我看他挺來勁。他說他認(rèn)識一個道士會用銅錢占卜,跟猜枚也差不多?!?p>  衛(wèi)楓不置可否,起身叫來伙計付賬。“這就走啦?”衛(wèi)梔道,“他怎么辦?”

  “還怎么辦,送走啊?!毙l(wèi)楓道,“難不成我跟你兩個人對著他喝酒?”

  衛(wèi)梔看起來有點惆悵,“這還早呢……”

  “早什么。要是夏琰真快回來了,這事不得告訴爹去。”

  兩人一面互相抱怨,一面不得已,將沈鳳鳴扶起來,不無跌跌撞撞地攙去了門外的馬車?yán)?。衛(wèi)梔本來想坐在廂里,不過沈鳳鳴這么一橫,她便沒處落定,沒好氣只能掀了簾子,同衛(wèi)楓一道坐在了外頭。

  馬車動起來,沈鳳鳴微微睜開眼睛。似乎,這兄妹兩個真是沒有惡意——那一點兒打聽試探的意味,他倒是覺得再正常不過。此際兩人猶在嘁嘁促促地商議該將他送到哪里去。衛(wèi)梔道:“黑竹現(xiàn)今的總舵不是說在臨安城外么,我還沒去過,要不借這機會去看看。”衛(wèi)楓對此卻大不同意:“我要是一個人,我就去那了。你卻是個累贅,姑娘家去黑竹會總舵,你不怕我還怕。”

  衛(wèi)梔爭辯:“我們是將他送回去——明眼的都知道是喝醉了,我們給護(hù)送回來,謝不謝先不說,還能為難我們不成?”

  衛(wèi)楓還是反對:“別沒事找事,他們在臨安城里也有個地方接頭,是個賣酒的鋪子,去那就行。”

  “有啥不一樣?”衛(wèi)梔道,“不都是黑竹的地頭。”

  “路近。人少?!毙l(wèi)楓道,“萬一有什么事我還壓得住?!?p>  衛(wèi)梔嗤笑:“我還以為你就喜歡人多的地方——你不是最喜歡交朋友?怎么落到黑竹會,你就——怕了?”

  衛(wèi)楓沒搭理。依沈鳳鳴的理解,這趟馬車最后是決定去往一醉閣了。

  他閉目進(jìn)入微眠。在風(fēng)月盞他固然沒有盡醉,但飲了那許多酒是事實。也算不得是衛(wèi)梔灌他,他只是自己求醉罷了。

  他想到塞在衣襟里的、衛(wèi)楹的那張喜帖。雖然他心里更想回的是泥人嶺的總舵,因為那樣可以不用見到那個多事的老頭子,不過——假若衛(wèi)家兄妹兩個真能把自己好好送回一醉閣,他想,他不是完全不能考慮,給無雙衛(wèi)一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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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衛(wèi)二家即將聯(lián)姻之事,在其后大半個月,理應(yīng)是臨安城里街頭巷尾首要的談資。

  如果沒有另一件事的話。

  沈鳳鳴去了一趟夏家莊,是去看夏琛。少年身體恢復(fù)得還算快,但暫時還只能半躺著,談及那二家的婚事,他面上并沒有什么特別表情,只說,夏家莊也收到了請?zhí)?p>  父親夏錚原本因他昏迷未醒之故獲準(zhǔn)多留臨安一個月,如今“獨子”已醒,那一個月自無可能再延后。但夏家莊卻又有了樁新道理——據(jù)聞,因為一向以正直著稱的夏錚竟然也有個私生子,坊間取笑,他同陳容容當(dāng)真是“一家人”,畢竟陳容容也有個同別人生的兒子呢。

  有“丑聞”交口相傳,“喜事”當(dāng)然排不上頭號了。

  夏錚顯得愈發(fā)“焦頭爛額”,幾次三番御前陳奏,要花點時間處理家中“瑣事”。那位御座上的官家大概也曉得這事要怪自己胡亂嚼舌根,不好苛言責(zé)罵,面上假作不懂,實際上,卻當(dāng)然只好由他將離京日期再拖延了下去。

  夏錚目的達(dá)到,臉面也只好暫且不管了。

  他順理成章暫時接管了早前的朱雀府——于官家而言,這并非某一個人的宅邸,只是某一種權(quán)力的所有物罷了。只是夏錚并不習(xí)慣去住,除非有要緊事不得走開,否則總還是回他的夏家莊歇下。內(nèi)城里都曉得他也不過是暫時擁有那些權(quán)力,所以也沒人緊著提議為他翻新修繕,由著那個地方還是如往常一樣存在著——仿佛在以那樣的不確定,等一個更確定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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