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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二九六 純陰之血

行行 小羊毛 2962 2015-10-09 22:39:43

    山谷之中,馬力有些難行。距離黑竹總舵里許,刺刺二人不得不棄馬改作步行。君黎遠(yuǎn)遠(yuǎn)已見,喚了一聲,“刺刺!”

  刺刺與身邊的女子一起抬頭,盡管臉上有些掩不住的仆仆風(fēng)塵,眼睛還是發(fā)了亮,叫道:“君黎哥!”趕上兩步,“沈大哥還……還好嗎?”

  見君黎勉強(qiáng)點點頭,刺刺吁了一口氣,“爹說,這位姑姑能救他的!”才及向身邊女子道:“姑姑,這個就是君黎哥了。我們總算是到了!”

  女子望了君黎一眼,君黎也向她望了一眼。她——就是昨夜他們口中,能夠救得了沈鳳鳴的那個女子嗎?她相貌平平,在刺刺的身側(cè),并不起眼,不過以君黎相過無數(shù)面目的眼光看來,這張臉孔似乎并不真實。

  他不顯著地皺了皺眉:女子應(yīng)該是戴了人皮面具一類的東西。也唯有她望向他時眼中微微漾起的一縷柔軟的悲憫,多少化解了君黎的隱憂——這個女子,應(yīng)該不是無情之人。

  他的心放下一些。不管怎樣,如果她無情,就不會隨著刺刺這樣趕來了。她會愿意相救沈鳳鳴的吧。

  “你是……韓姑娘嗎?”君黎執(zhí)禮相問。他記得錢老是這樣稱呼她的。

  即使隔著人皮面具,也能看得出女子微微一笑:“是,我名字里有個‘寒’字,君黎公子叫我‘寒姑娘’,也無不可?!甭曇舨粙刹蝗?,卻依舊很動聽。

  凌厲與蘇扶風(fēng)也已趕到門口,遠(yuǎn)遠(yuǎn)望見她,都是怔了一下。面具自然絕不足以阻礙他們認(rèn)出她來,只是突然見她這樣面貌,兩人還是不無意外。

  “是了?!迸硬畔裣肫鹆?,抬手輕輕去揭面上。刺刺嚇了一跳,“姑姑你怎么……”可隨即更吃了一驚,看著她,竟呆呆地說不出話。

  君黎也愣了一愣。他沒有料到,除去面具的這個女子容貌會美至如此——那張顏面之上的冷艷榮華,竟是種足以挑起這江湖無窮爭斗的絕色,只消淺淺微笑,便仿佛真的可以傾覆整個天下。

  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女子的膚色白得幾乎有些失真,像是已超越了雪色,通透得要變成了冰。大概是為了消除這樣的蒼白,她以一支綴玉金釵綰發(fā),在白色長裙之外披了一襲明黃色的輕紗。清逸身姿加上眼唇之中偶現(xiàn)的嫣然,令她恍如幽然搖曳的雪中點梅,不嗅亦芳。

  “姑姑,你……為什么要戴著那面具呢?”刺刺訕訕地問起。于易容之術(shù)所知甚多的她,竟一路都未曾發(fā)覺。

  女子向她一笑:“這還是我方回來青龍谷時,令尊大人給我的?!?p>  “好了,阿寒,刺刺,先進(jìn)來吧?!绷鑵柕?,“沒那么多時間說這些。”

  女子往里走了。她的腳步很輕盈,可君黎還是看出來,她好像并不會武功。他有些詫異。她是拓跋孤的親妹妹,她還曾殺死過朱雀使者,怎么可能絲毫不會武功?他所認(rèn)識的朱雀七使中的人物,無論是鬼使俞瑞,還是星使卓燕,甚至是張使張弓長,就算稱不上武功絕頂,也無一不身負(fù)絕技。與他們齊名的使者,又怎會死于這樣一個弱女子之手?

  與刺刺低語間,他方知她也并不知女子的來歷——單疾泉并未與她說清。

  “那一日快要進(jìn)了青龍谷時,爹忽然悄悄問我,如果還有萬一的可能救得了沈大哥,我愿不愿意試一試,我自然是說愿意了,他就指我一個方向,說那里住了位姑姑是他故交,叫我?guī)齺斫鹋浦畨湍芫热?。他說姑姑認(rèn)得凌叔叔和蘇姨,不會不答應(yīng)的,又給了我他的‘青龍左先鋒令牌’,說要是她不信,就給她看,證明我的身份。”

  “你爹……怎么放心只你一個人帶她來?”

  “他說我是女孩子,與她上路方便些?!贝檀瘫羌獍櫫艘话櫍翱墒恰铱偸怯行?dān)心,因為,爹還是頭一次把令牌都交給我,而且,連二哥還有向叔叔他都不讓我說。這個姑姑,到底是什么人呢?她真的能救沈大哥?”

  君黎吸了口氣?!澳艿?,刺刺?!彼换卮鹆诉@一句,忽聽那邊凌厲喊道,“君黎,你過來?!彼愕溃骸耙萨P鳴,凌大俠要我也幫忙。晚些一切都好了,我再與你說?!北銘?yīng)聲而去。

  刺刺看他與凌厲和那“韓姑娘”一起去了西北面的石室,心中仍有諸般不解。可父親的話,總是值得信任的吧。在這么多日子的絕望之后還能有相救沈鳳鳴的希望,她也只能將一切不解都暫時按捺下去。

  凌厲已經(jīng)將此間情形與相救沈鳳鳴的計劃盡數(shù)與韓姑娘說了。他知道,時間緊迫。如果真的非如此不可,那么,任何拖延都是多余。

  韓姑娘于此并無異議,只是在聽聞君黎是朱雀的弟子時,眼中露出一絲訝異。

  “難怪呢?!彼p笑道,“我還在想,你可沒法引回我的寒性體質(zhì)?!?p>  凌厲面色有點落寞?!拔易霾坏降氖虑樘唷N覐奈丛脒^,這么多年之后,竟然還會有不得不需要你自傷的時候。”

  韓姑娘搖頭不語,只將一柄短刃與一只小盞放在一邊,向君黎示意開始。短刃與小盞——君黎自然知道,是一會兒放血之用。一個女子于此如此坦然,他還是有些動容。

  “韓姑娘,我……替鳳鳴,先謝過你的救命大恩?!彼f得很鄭重,“今日之后,姑娘但有所求,君黎雖然……雖然比不得凌大俠本領(lǐng)之萬一,也必竭盡全力。”

  韓姑娘淡然道:“公子是朱雀唯一弟子,他日無論是朝堂前程還是武學(xué)修為,怕都不可限量,何必自謙?!?p>  君黎不再多言,以凌厲事先所授,運起心法,自韓姑娘頭頂百會穴始,試導(dǎo)引她體內(nèi)寒性。

  韓姑娘的純陰體氣消失時日不久,受寒力相引,很快源源涌出,體內(nèi)陰冷氣血流動,片刻已沖消了蓄積于周身穴道之中以作壓制之用的熱力。君黎只覺掌心所觸愈來愈冷,試以內(nèi)力往她周身大穴運轉(zhuǎn)一個周天,果然,阻滯已消。

  他收去掌力?!皯?yīng)是好了?!贝耸抡劜簧舷奶嗾鏆猓辔从玫蒙系兰倚姆?,只是他為求萬全,并未立時立起,不料面前韓姑娘陡然睜眼,他心頭一冷。那目光冷冽明澈,竟如幽深而刺骨之寒冰,全不是初見時那溫柔憫然!

  因這一雙冷絕的目色,她整個面孔都像是變了。依然是美至讓人呼吸艱難的容貌,可神色間卻是清漠,仿佛世間萬事都不會讓她有半寸放在心上。若說適才的她艷若雪中之梅,尚有疏影暗香,那么此刻這個恢復(fù)了原本體質(zhì)的她便好似一朵至寒之蓮,純白之下,唯獨散發(fā)著凜冽與無情。

  就連對自己似乎亦是無情的。倏然之間,匕首已在她手中。她以迅雷不及之速割破了自己手腕,赤色的血液流了出來。

  此際的這個女子竟令君黎有一絲心悸——她面色一變也未變,像對這樣的痛都感覺不到。那血冷冷然滴落盞中,而她只是冷冷看著。

  凌厲似乎也未料到韓姑娘如此,見那鮮血一轉(zhuǎn)眼已將流滿一盞,一把握了她小臂,向君黎道:“你將血拿去給沈鳳鳴飲下,即刻回來。”

  君黎應(yīng)了,匆匆而去。

  他原想等待看沈鳳鳴是否真能如愿醒來,卻也料想凌厲口氣那般急促,想必韓姑娘的身體片刻也不得耽擱,當(dāng)下便只能將這一盞托予了蘇扶風(fēng)等,便返身回到石室。韓姑娘卻只是倚壁而坐,手腕上已包扎起來。君黎聽凌厲正自勸說:“早一刻開始運功,于你便是少受這體質(zhì)侵蝕一刻,到最后累累而積,或可有數(shù)倍之差,你為何定要如此任性?”

  韓姑娘冷冷道:“現(xiàn)在運功,倘他解毒未成,又如何?”

  “純陰之血解遍體之毒也不過十滴之?dāng)?shù),你流血滿盞,還會有什么不成?阿寒,你不必拖延時間,就算拖延得再久,我也不會改變主意?!?p>  君黎并不知韓姑娘與凌厲往日里是什么樣關(guān)系,聽凌厲口氣,想來他們應(yīng)也是至交好友,當(dāng)下也道:“凌大俠為韓姑娘體質(zhì)一事十分擔(dān)憂,眼下初秋,韓姑娘一時半會兒未覺不適,但若時辰久了,恐怕難捱,確是應(yīng)早些開始運功療治?!?p>  韓姑娘語意清索。“道家常說‘世人百幸,難敵一劫’,今日五年之功盡毀只需片刻,亦是合了天意,我看此事亦不必強(qiáng)求,不若順其自然?!?p>  “上一次你也是如此說,可最后也已堅持下來了,這一次也……”

  凌厲話音未落,忽然外面腳步聲急,蘇扶風(fēng)推門而入,面色不妙:“凌厲,你們來瞧瞧。給沈鳳鳴喂了純陰之血,可他盡數(shù)吐了出來,試了幾次都不成!”

  君黎面上變色。“怎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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