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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一三六 他鄉(xiāng)之遇(二)

行行 小羊毛 3219 2013-01-25 20:04:26

    沈鳳鳴咳了一聲?!霸捠沁@么說,可女人都是不講理的性子,就怕你這般丟下她跑了,她心里要傷心,說不定來個因愛生恨……”

  “那不是正中你下懷?”君黎反而笑起來。

  “我好端端為了你,你卻竟來調(diào)侃我?!鄙蝤P鳴有些不忿。

  君黎的笑又收斂起來?!捌鋵崱以缫恍┤兆樱陀写蛩阕屒锟x開,只可惜婁千杉來了?!彼f著停了一停。“我見秋葵好像因此不太愿走,也有些猶豫要不要去說服她,就自己悄悄地又開了一卦,想看看那時讓她一個人離開,得當(dāng)不得當(dāng)?!?p>  “那結(jié)果呢?”

  “結(jié)果……我竟沒看得懂那一卦?!本杩嘈Α!柏陨鲜钦f她靜則萬安,動則有難,依此而言,她當(dāng)然是暫時留下比較好;可開了變卦,卻說她一個月內(nèi)必會遠(yuǎn)離——我那時還真的沒想到,原來這個要遠(yuǎn)離的意思,其實是我這個卜卦人要遠(yuǎn)離她。畢竟我這個道士,原是替人算命的角色,不該替任何人去抽卦的,那次試圖去推她的運(yùn),卻到最后將自己的立場與她的立場混淆在一起,那些釋辭也都變得語焉不詳了?!?p>  “至少你還是關(guān)心她。”沈鳳鳴說著,笑意里有點隱約的悵然。

  “不過我現(xiàn)在倒是放心了?!本栊Φ馈!耙驗槲液髞碛肿隽艘患??!?p>  “什么事?”

  “秋葵曾給我看過她的八字,但我從沒有看過她的命??赡且蝗瘴铱床欢韵?,推不出運(yùn)來,心里煩悶,就回憶著她的八字來看命——運(yùn)可轉(zhuǎn),命總是不能轉(zhuǎn)的,八字排下,要混淆也混淆不得。我知道有些……有些小題大做,不過看了之后,倒也坦然?!?p>  “意思是她命該還不錯?”

  “也有些劫,不過都有貴人相助,得以化險為夷,看起來——的確還不錯了。”

  “不用說,她的貴人想必是你了?!鄙蝤P鳴有意帶些輕嘲地看著他。

  “你未免高抬了我。她幼時被她師父收養(yǎng),便算是命里第一個貴人;至于現(xiàn)在——與其說是我,倒不如說是朱雀還更像些。我就不必提起了——你是不知我命里帶了怎樣的煞,我不做別人的煞人就是千幸萬幸了,還貴人?”

  沈鳳鳴反而沉默下去。那一日李曦緋對自己說的夏家長子被逢云道長斷定為親緣淺薄以至于父子離散的故事,他并沒有忘。那一切關(guān)于君黎的往事他早就知曉了,而今君黎在自己面前這般說著,他不知為何,也似乎能在那狀似輕巧的口氣里,感到那一點兒微微的、深埋的痛,令他萬般后悔自己拿他去開那般“貴人”的涮。

  “好了,不說了吧,說個湘夫人說那么久?!鄙蝤P鳴有點尷尬地摸了摸臉?!斑@個還你,我晚些尋你。”

  他將那玉扣拋回來,君黎一抄接住。

  才子茶坊的才子還遠(yuǎn)遠(yuǎn)沒散,那樓上偏角落的座位也還是空著,沒人來湊這個熱鬧。君黎上去,默默然還是在那里坐了。

  手心里,那一片揉得已軟化的葉子,下意識地竟還是沒丟,這樣帶了回來。他怔怔然地看,就好像這樣看著,那一整路的緊張也會隨之溫軟下來。

  他又望向窗外。遠(yuǎn)處的山影也都是綠色一片了。春天了。這個春天真的不那么太平,我雖然已決定盡我所能阻止這場謀殺,卻也知這是九死一生之途。不知這世間,可還有那一只青綠的草鐲,會成為我這一次的護(hù)身符么?

  忽然耳邊又是“咦”的一聲,其中一名“才子”驚喊道:“道士,你又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君黎回過頭來,故作驚訝道:“公子說哪里話,我在這里沒走過?!?p>  那人瞠目結(jié)舌,莫知所語,倒像真被嚇到。君黎肚中暗笑,卻也有點奇怪自己心情怎么竟會輕快,怎么竟也會與人開起這般玩笑來。

  也許——他想——是我開始厭惡那沉重的命運(yùn)了。是我確信自己已經(jīng)開始走一條自己決定的路,于是就算前路是一個“死”字,也不會那般不悅、不甘了。

  余人哈哈大笑起來。一群人似覺這道士也算有趣,便也與他說幾句話,漸漸聊得熟絡(luò)起來。君黎方待吃點東西,外面的熱鬧里,忽然傳來一串高銳之音。

  他心中一凜。這正是方才那柳葉之聲,按照約定的暗語一一拼起,該是“有壞消息,下來一見”這幾個字。午時還遠(yuǎn),沈鳳鳴怎這么快就來了?

  他便立起道:“我還有點事,少陪。”便下了樓,去到先前與他見面之地,果見沈鳳鳴在此等候。

  “怎么了,”他心神微轉(zhuǎn),“不會是——特地為了考較我記沒記熟幾個暗語的吧?”

  “我倒希望是,但——真的是壞消息。”沈鳳鳴面色嚴(yán)峻。

  “他們不肯說埋伏之地?”

  沈鳳鳴搖了搖頭?!八麄兯懒恕!?p>  “死了?”君黎吃了一驚?!霸趺磿??”

  “服毒。”沈鳳鳴咬著唇。

  “……”君黎一沉默,“你們黑竹會是否有規(guī)矩,有些事情,便是死也不能說?”

  “可是我還沒有開口問!”沈鳳鳴道,“我才剛?cè)ィ阋娝麄円讯景l(fā)身亡——我倒不信了,那幾個人,決計也不像肯為了保守秘密就自絕性命的——我看定是葛川從中搗鬼。方才聽聞此事,他先反咬一口,說是我下毒毒殺了那五個人以期滅口,要夏莊主提防著我,說定是我與黑竹會藕斷絲連,如今隨眾前來,必藏禍心!”

  “那夏大人怎么說?”

  “自然沒聽那般胡說?!鄙蝤P鳴道,“葛川是太子的人,夏莊主怎會聽他的?!?p>  “那就好——可你也還是小心些。說不定葛川等人就是因為忌憚你,才遲遲不露出真面目,他們或許會先針對你?!?p>  “這個我自會注意,我卻擔(dān)心萬一那五個人真是被葛川滅的口,說不定葛川已經(jīng)先問出了黑竹會此次伏擊的計劃,如此一來,我們一無所知,他卻知道該何時發(fā)難,我們是愈發(fā)被動了?!?p>  君黎也輕輕蹙眉,似乎沉吟了一下,方道:你先回去,我來想辦法?!?p>  “又有什么辦法可想?”

  君黎卻只是將手一伸:“火筒給我,等我消息?!?p>  沈鳳鳴一怔,才想起將懷里的幾支焰火機(jī)簧筒取出來,仔細(xì)道:“每一支是四層,依次是赤、黃、青、白四色,你省著點用。”

  當(dāng)下將一些細(xì)節(jié)又說了,再道了別。君黎藏了焰火,將夏琛給自己的那銀兩拿了一些出來,去市上買了身尋常衣服,尋間客棧換上,將道髻拆散下來,普普通通地束起,待到再出門,已經(jīng)儼然看不出與“道士”兩個字還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了。

  ——有的時候,還是不得不舍棄自己原本的身份。

  恰好午時二刻。他去夏錚被招待的酒樓附近,自近及遠(yuǎn)兜了兩兜。那三個先前悄悄遁走之人正坐在附近一家餛飩攤頭,雖然極力作出平常的樣子,可君黎還是輕易辨猜了出來。他不動聲色也去那攤上坐了,要了一碗小餛飩。那三人并不說話,只是目光偶爾間,還是瞥向那不遠(yuǎn)處的酒樓。君黎偷眼細(xì)看,果見其中一人手上,隱隱然露出了一枚鐵戒指,心中愈發(fā)肯定。

  不多時,夏錚等已經(jīng)離了酒樓,一再辭謝當(dāng)?shù)刂莸膭窳簦缧┥下?。衢州府派了些人陪護(hù),大約是要送出十里之外,這一隊人馬顯得愈發(fā)聲勢浩大。

  這般隊伍當(dāng)然誰都要圍觀看熱鬧,偏只有那三人有些局促,目光躲閃著低頭只是吃自己早吃得快沒有的餛飩。君黎心里輕輕笑著,一邊抬頭看那隊伍遠(yuǎn)遠(yuǎn)經(jīng)過。夏錚騎著馬,由那知州陪著出了城,夫人陳容容與貼身小侍則在馬車?yán)?,葛川帶人隨在后面,沈鳳鳴獨(dú)自騎馬走在最末。

  待到人馬出了城,看熱鬧的也自散了,那三人才站起身來,往城門而去。君黎付了賬立起,跟隨而去。

  州衛(wèi)返回后不久,前路便顯了些狹窄;那三人為避人耳目,仍是不行正道,偏選樹叢無路處悄悄躍騰窺伺,若即若離地跟著那行車。君黎眼見行人已渺,不欲再多拖延,當(dāng)下疾走數(shù)十步躍起,輕巧一落,已攔住那三人去路,道:“留步。”

  三人一驚,正欲有所動作,君黎已然一抬手,“不必緊張,自己人?!敝灰娝种姓悄敲队窨?,“三位認(rèn)得這個吧?”

  對面的面色一擰,哼了一聲:“原來是他那邊的?!鄙袂轭D時倨傲起來,“大爺們現(xiàn)在正忙著,沒空與你多說,識相的讓開吧!”

  “想來三位是去那一筆‘大生意’的了?!本璨患膊恍斓?,“我前一陣不在臨安,錯過了,可又不想錯過,所以追上來看看,不知還能趕在前頭么?”

  “憑你也想撈這一筆?”那人輕蔑。

  君黎語氣里帶有反激之意:“適才我也在衢州城里,三位沒敢動手,想來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p>  “你什么意思!”后首一人生怒,兵刃已拔。君黎連連搖手,道:“我的意思——我們一起,或許便有機(jī)會先下手呢?”

  “那要看你配不配與我們‘一起’了!”說話間此人刃光已至。那刃是把匕首,比一般匕首長些,卻又不比短劍,君黎目光一掃已見瑩瑩泛著藍(lán)色,顯然喂了毒,而那血槽也極深,是把暗殺利器。

  他雖然對對方的敵意有備,卻仍是有點不忿他出手就這般狠毒,幸好這出手于現(xiàn)在的他看來實在算不上快,他并不拔劍,指出如電——覷準(zhǔn)招式將至未至的剎那,在他肩井輕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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