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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

二六一 陰陽易位

行行 小羊毛 3220 2014-12-02 22:19:16

    李文仲不語,風(fēng)慶愷咳了一聲,起身慢悠悠道:“文仲也是想大家都心服才好,并非有意與沈教主為難。按說貴教比武,我等外人本也不識貴派武學(xué),焉能看得明白?倒是……風(fēng)某原未想到沈教主亦是深諳琴藝,將來——若得教主不棄,風(fēng)某也愿聞聽此中教誨一二?!?p>  “好說好說。”沈鳳鳴笑道,“云夢‘泠音’一支本就少有學(xué)徒,若風(fēng)先生對此學(xué)有興趣,秋姑娘當(dāng)是極愿相授的?!?p>  風(fēng)慶愷見他兩句話將此事推給秋葵,卻也不怒,向秋葵也拱了拱手,坐下了。

  沈鳳鳴見他已無話說,便向關(guān)非故道:“‘泠音’已無異議了,卻不知‘幻生’與‘闌珊’二支怎么說?”

  “教主說笑。”關(guān)非故道,“教主原是老朽請來的,‘幻生’一支豈會對教主有所質(zhì)疑?”

  “那——‘闌珊’呢?”沈鳳鳴的目光落向謝峰德:“謝前輩——好像一直對我有所不滿,要不要趁此機(jī)會,我們也見見分曉?”

  他此際居高臨下,面上并無笑意,口氣竟是挑釁,全不似剛露面時謙謙公子之態(tài)。眾人面面相覷,都不作聲。

  謝峰德心中驚疑不定,面上嘿嘿笑道:“不敢不敢。教主是‘圣血’傳人,老夫自然信服?!?p>  “哦?”沈鳳鳴冷冷道,“那你適才為何又不下跪?”

  謝峰德面色一變,沈鳳鳴續(xù)道:“你不跪,我自然當(dāng)你心懷質(zhì)疑。秋姑娘適才也是未跪,她已與我比試了‘泠音’之學(xué),眼下——該輪到謝前輩你了吧?”

  謝峰德被他逼不過,雙手一甩,道:“既然教主如此說,那老夫卻之不恭!”一躍而上臺道:“教主要如何比法?”

  沈鳳鳴微微一笑,卻不回答,瞥見婁千杉在臺側(cè),道:“婁姑娘,也請你過來此處吧?!?p>  “千杉,別去!”單無意將她一扯,可卻不知婁千杉用了什么樣的手法,他只覺手中一空,她衣袖滑走,人已在幾丈開外。形體之惑原是闌珊派所長,她這樣的身形輕錯,在不明就里的單無意面前,再容易不過。

  “千杉……!”單無意亦不知該當(dāng)如何是好,只得跟了去。

  誰都看得出來沈鳳鳴是逼謝峰德不得不與之交手,可這其中又有些什么樣的緣由呢?畢竟他剛剛與秋葵相較一場,縱然是勝,必也頗有消耗,甚至還曾受傷嗆血。若謝峰德已露出歸附之意,他何必定要有此一戰(zhàn)?

  念及至此,君黎已道:“鳳鳴,適才一戰(zhàn)耗時甚久,我看——不若休息一會兒,干脆到下午再行比試?”

  沈鳳鳴看了看他,卻搖搖頭,“道士,你也來這邊吧?!彼钢竼螣o意,“你不是——跟這位單公子一起的嗎?”

  君黎有些莫名,可依照往日的習(xí)慣,聽他稱了自己“道士”二字,這句話該是認(rèn)真,并非什么插科打諢之意。他只得走去,余光瞥見關(guān)非故似含沉吟的面色,像是知道些什么。

  只是眼下卻沒有機(jī)會多問。沈鳳鳴見他走過,便道:“謝前輩問我如何比法——這‘闌珊’一支武學(xué),是形與神之交匯,自然要以身體動作為形——是為招式;目光心意為神——是為內(nèi)力。二者少一不可,只怕不能似方才比琴那般坐著了?!?p>  言下之意,便是要真刀真槍交手了。沒弄得懂魔音的眾人見有貨真價實(shí)的打斗可看,又興奮起來。

  “可是——沈公子,方才你們比‘魔音’,你讓大家伙兒都別聽,說是魔音傷人。如今比這什么‘形’,可別說大家伙兒都不能看?”江一信遠(yuǎn)遠(yuǎn)道。

  “那倒不必?fù)?dān)心?!鄙蝤P鳴笑道,“諸位坐于臺下,并非正面與鳳鳴或謝前輩出招相對。舊朝有詩說,‘橫看成嶺側(cè)成峰’,便是說‘形’之一物,其實(shí)是極為精確,錯亂不得的,稍稍偏開,所見形即不同,效用便減,不似魔音傳向四面八方,聞?wù)呓允芷淞Α!?p>  “那便好,那便好?!苯恍判Φ溃胺駝t——我們到這三支之會上,豈不是都白來了!”

  閑話說完,眾息已屏,只留下這臺上二人的殺意,漸漸漫入整個會場之中。這是適才沈鳳鳴與秋葵對陣之中完全看不到的殺意——像是真正的仇敵對決而非同門切磋,像是要一決生死而非演練較量。

  “師兄,當(dāng)真由他殺了謝峰德?”楊敬靠近了關(guān)盛悄言低聲,可卻被運(yùn)起“逐雪”意細(xì)辨的君黎聽得清清楚楚。

  關(guān)盛眉頭一皺,似乎是怪他言語莽撞,目光四下細(xì)看了看,方低低道:“只要不影響原本計(jì)劃,謝峰德死了豈非更好?!?p>  “可他當(dāng)真能殺得了他?”楊敬道,“萬一要是……”

  “我爹自有準(zhǔn)備。”關(guān)盛又一皺眉,顯然是種不耐。楊敬忙忙點(diǎn)頭,當(dāng)下不再言語。

  君黎不動聲色地望著臺上。曾幾何時在天都峰上,自己也曾這樣在一旁看過他與旁人在比武場之中,以較量高下為名要性命相拼。那時覺得一切兇險已極,可現(xiàn)在回想,或許甚至比不上今時今日之萬一,因?yàn)槟菚r——他知道一切是為了什么,可今日——他不知幻生界究竟所謀為何,而那究竟是關(guān)非故一個人的計(jì)劃,還是沈鳳鳴與他的共謀?

  山風(fēng)忽起,他隱隱約約聽得后面有些嘈雜竊語之聲,卻也無暇后看。臺上,兩人已開始交手。借著山風(fēng),沈鳳鳴今日披落的長發(fā)已經(jīng)盈然飛起,一散入風(fēng)中,就像失卻了原本的形狀,色澤變得有些忽明忽暗。

  ——所謂“陰陽易位”,心法與招式皆是以“陰”與“陽”相伴而生,互為消長又彼此轉(zhuǎn)換,“青絲之舞”也不例外。這是“陰陽易位”六大篇中的第一篇,大概正是這闌珊派之學(xué)最為具象的一篇心法了。陰柔之表與陽剛之核,在光影相生間若隱若現(xiàn),便造就了此刻的詭譎之態(tài)。

  謝峰德閃開半步,雙臂半抬,周身真力稍稍用出,輕微的“嘭”的一聲,以末篇“萬般皆散”的破解之法,退消了沈鳳鳴青絲舞之中的凝氣為針。他不愿落了被動,衣袖一甩,搶出一式“若火訣”。

  “若火”屬陽,是第二篇“赤袖之舞”中一式。驕陽之下的空氣蓬蓬然似是一熱,勁力雖是撲向沈鳳鳴面上,卻連近前些的眾人都下意識避了一避,好像熱浪是向著自己而來一般。細(xì)看,竟真有一團(tuán)橙赤如焰之物,撲向沈鳳鳴的身前。

  沈鳳鳴寬袖抬起——他今日的寬衣大袖,好像并沒有阻礙他幾分行動,反讓他的動作帶了幾分往日沒有的肅然。寬袖垂落于前,堪堪將那火焰一擋。人群中發(fā)出一陣驚異的“哦”聲,因?yàn)橐砸聯(lián)趸?,好像,不啻于自尋難堪。待那衣袖燃著,任他此際何等沉著,亦要落下笑柄。

  可他們不是沈鳳鳴。他們不知或是無法判斷——那“火”并非真實(shí)的火。以內(nèi)力催發(fā)的這一團(tuán)熱勁赤焰,要具形便多少要犧牲其力。逆風(fēng)之中,“青絲舞”尚未散去,袍袖被那團(tuán)熱力擊得一陣亂擺,可其柔軟卻已足以化解隔空之煞。

  一招用盡,沈鳳鳴甩袖沉肘,那袖面極大,挾勁風(fēng)之勢向謝峰德反壓而去。這卻是第三篇“墨云之舞”中的心法了。眾人只覺眼前一幻,那白色的衣袖好似幻成流云無數(shù),只讓人目難暇接。

  謝峰德卻似并不放在心上,冷哼一聲,也不再用那耗神頗多的“萬般皆散”,雙掌一合,將同是“墨云之舞”中的急烈一式“十指聚八荒”迎了上去。只見那鋒利氣勁如同閃電切入流云,大風(fēng)雖未逆轉(zhuǎn),可卻似被這一道閃電劈斷,流云忽散,竟?fàn)柣癁闉跤小?p>  至此,兩人始終未曾真正掌臂相交,可借這流云與荒電,疏離之感驟減而緊迫之感驟升——倏忽然,拳腳之間,已是近身。

  謝峰德內(nèi)力沉猛,見沈鳳鳴到了三尺之內(nèi),左手半掌半爪,向他推出。還是“若火訣”,還是那般熱焰,可這一次不見火光之幻,反是不可小覷,沈鳳鳴右掌凝了心法,向他迎去。

  卻不料謝峰德身形忽快,眾人眼未及霎間,他人不知如何已在沈鳳鳴身后,那一掌便向他背心按去。

  這該是障目之法——源自極快身法的“金蟬脫殼”,婁千杉看得明白,忍不住脫口輕輕喊出一聲:“小心!”人群中也已經(jīng)跟出一聲不約而同的驚呼——那一掌堪堪觸到沈鳳鳴的后背,他的身形卻也同樣地一幻,人已掠出數(shù)尺,可“嗤”一聲響還是傳來——白色長衣的背后,還是被熱力灼薄去了一層。

  婁千杉呼吸幾乎已屏。單無意偷眼瞧她,她顯然滿心皆在這臺上的對決,像是一點(diǎn)也沒有在意跟隨在邊上的自己。他目光落到她的手。她因?yàn)榫o張而抬起的手,適才,按到了她的腰間,那像是——像是藏了什么兵刃的地方。

  她——怎么像要幫沈鳳鳴?那樣子,就好像一直準(zhǔn)備著要上去拼命——不是與那個傷害羞辱過她的沈鳳鳴,卻是與那個應(yīng)有師徒之義的謝峰德。

  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什么不對,卻又怎樣都想不明白。見沈鳳鳴應(yīng)是無恙,婁千杉似乎松了口氣,可搭著腰間兵刃的手并沒移開,唇仍緊咬著,雙目盯著二人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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