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這就是你童年時最愛的地方?”肖讀盛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驚喜轉頭,居然真的是他。
他不是……不是死了嗎……
他邁著大步朝我走來,微笑時露出牙齒,明目皓齒,濃眉挺鼻,薄衣纏身,氣絲飄渺,只一眼,就叫人如沙般沉在碧藍海底,再無翻身之日。
“宋青,小宋青……”他淺笑著。
為何這般,他改了心性?他為什么笑的這般燦爛?不痛苦了?他不用再以骨為戈了?我看眼四周,這是…先前夢里的舊時景色?藍和城郊村部?我又在做夢?他進了我的夢?
“宋青,是我,快回神,哈哈……變成小孩子倒是有趣……”他開心的輕拍我的頭,又捏我的臉,我迅速躲開。
我注視著面前的肖讀盛,他為何這般高壯?相比于我,簡直可用巨人來形容。我低頭不解,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年齡增長的緣故身材開始大幅度的縮水。
等等!我為何穿著小時候的花邊涼鞋,腳踝上沾滿泥巴,小腿上也滿是藻子,還有小時候的白裙子,雖然也已沾滿泥巴?
“我怎么……”我去!為什么我的聲音純真甚至還帶著奶氣?!真的又見鬼了?我急急的轉了一圈,伸伸手再伸伸脖子,再跳幾下,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真實,我確實變小了...現(xiàn)在的狀況是我那顆老態(tài)龍鐘的心臟正裝在我童年的身軀里...
這樣的事怕是世上最詭異的...
“小宋青,這附近有什么可吃的?我好久沒吃到飯菜,帶我去吃好不好?”肖讀盛溫柔的蹲下身,又趁機捏我的臉,我雖仍在震驚中,但也省的躲避,不過還是慢了些,只能在他捏完后快速向后退去,因為退的太急,險些掉進身后的綠藻湖泊。
我們正在飄滿藻子的湖泊邊...
可即便眼前的肖讀盛多么好看,畢竟男女授受不親。當然,他昏死過去壓在我身上的那種不算,生死關頭,誰還顧得了是不是肌膚之親。
“不要碰我,我不知怎的變成這樣,可也不是隨便就可以叫人……”發(fā)出的聲音沒有半點震懾力,沒有半點能勸退別人的威力,我停下口中的義正言辭...
“可你已經(jīng)不是自以為飽經(jīng)人間冷暖的宋青了,好,不捏了?!彼酒鹕碜呦蛭疑砗蟮木G藻湖泊,從他眼下一直看到遠方。
我挪步到肖讀盛身后,魁梧的身體擋在面前,修長的雙腿上正直挺拔,連擺在風中的發(fā)絲似乎都在誘惑眾人。夕陽余暉輕輕地拂過他的后背,薄風吹亂他的頭發(fā),他仰起頭,深深的吸口空氣,背在身后的雙手孤獨而高貴。
我看著他,驚嘆世上怎會有如此景象,又因自己不再純良的思想占據(jù)著兒時的身體驚奇不安。
“擦擦口水吧?!毙ぷx盛抬起雙臂伸個懶腰,衣服下的腰線和皮膚裸露出來,我重重的嗆咳起來。
果真有口水蓄積在口腔,慌忙咽下時嗆進氣道,我羞愧不已,無法停止咳嗽。無法視人,干脆跑開,用最快的速度。可是我忘記了我的身體只是四五歲的小孩子,所以這一幕看起來滑稽可笑。
我不得不停下,低頭再看自己沾著泥巴的小腳丫,有幾分可愛,因為是在夢里,所以才荒誕?
“干嘛去?”大手抓住我的肩膀,將我轉個身和他面對面,繼續(xù)說道,“不笑你了,帶我去吃飯?這里是你的領地,所以我不負責尋找食物,而且我們要在天黑之前找到適合居住的房屋,就你家怎么樣?”他又開始淺笑,眼底蕩出溫柔,臉上的每一寸每一厘我都看在眼里。
竟無法控制的想上去摸一摸,感受那些堅硬的胡茬和光潔的臉皮??晌以醺??看著他,我漸漸停止咳嗽。
“你傷得那么重,你不是...你想吃什么?”我有些懵懂和羞澀,因為是在夢里,所以他完好無損?因為是在夢里,那我何需再談起夢外的事情?
“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彼槃荼鹞?,像高大的成人抱起幼小的孩子。
我沒想到會這樣,看著身邊左右的事物,發(fā)現(xiàn)自己離地面那么高,驚呼道,“你干什么?快放我下來?!鄙眢w同時向后仰去。
我是已經(jīng)長大很多年的人,但絕對缺乏和除了宋謙益同志以外的男性同胞的接觸。所以即便現(xiàn)在身材矮小,也不能坦然接受和別人如此親密。
更何況我是自己主動和別人主動會對我造成極不同觀感的人。自己主動時的情形被我稱作愛護人間至善至美。他人主動親近我,在我眼中和侵犯沒什么不同,所以此時肖讀盛冒犯了我...可是,我該怎么辦?
“小朋友,別動,以你剛才的奔跑速度來看,我們要在天黑之前找到想要的東西怕是很難,為確保晚飯有著落,我當然要抱著你,你只需為我指出方向。還有就是于我來說,你的身高剛剛超過我的膝部,這種差距下,叫我怎么跟著你走?”
他的說辭有理,也不容置疑,只是我仍然不能痛快接受。
我發(fā)誓我絕不是欲拒還迎,這世道,欲拒還迎可以用在十七八歲歲的少年的小心思上,也可以用在男女情愛豐富的少婦身上。但對于我這樣常年充滿正義感的卑微成年人來說,是不能丟人現(xiàn)眼的演出那種戲碼的。
所以...我是應該大力掙扎無果后再一動不動任憑他這樣抱在懷里?還是干脆不做反抗?可小孩子就可以不要清白?誰又能知道他是不是戀童癖?
“我要自己走。”說的很決絕,寧死不屈。兩只小手抵在他的胸上,不想叫他呼出的熱氣噴在自己臉上。
“好!倔極了!林尉要是有你一半倔強怕也不會輕易就聽信別人?!?p> 他在說什么?輕信別人是智商問題,倔不倔是原則問題,二者有必然的相關性?
“放下,我可以自己走,我可以走很快,我保證比你快,行不行?”
“你怎么保證?腿那么短?!彼幌癯靶?。
“你抱著我,我不自在。”
“久了就自在了。”
“你先前還討厭我,現(xiàn)在這樣抱著讓我覺得很奇怪?!?p> 是啊,他經(jīng)常冷言冷語,雖然不只是針對我。
他沒再說話,像是想到什么事情,眼中精光閃現(xiàn)隨后消失...附身將我放到地上,突然又露出笑臉再次伸手捏我的臉,我倉惶躲過,摔倒在地上,姿勢太過難看,我竟委屈的蓄滿眼淚,不知哪個眼眶的淚水不爭氣,吧嗒一下掉在沙土上,瞬間將軟白的細沙凝結起來,形成一個小球球,怕他看見,忙伸手抓了旁邊的沙土蓋上去。
自己也不明白這傷心淚從何而來。
見我低頭不理他,便也盤腿坐下來,雙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撐著臉看我。
感受到他的目光,我轉身背對著他,他挪一挪屁股又出現(xiàn)在我面前。見他過來,我再轉身背對他,他便又挪到我面前,我再轉,他再挪,再轉,再挪...
直到我注意到眼前他挪動過的位置形成一圈繞著我圓圈,我才笑出聲來。
我們像孩子一樣,沒有芥蒂,做著一個不怎么好玩的游戲。
“要不要烤紅薯?”我抬起頭看他,沒了委屈。
“好啊,在哪里?”他輕聲回應,像是怕再次惹惱后不知如何哄勸我。女人這個物種,不分年紀老幼,都很難哄。
“那兒!”我指著不遠處的沙地,上邊綠意濃稠,葉子上都是紫紅色的葉莖,隨風來回輕擺。
“你去挖紅薯,我到樹林里拾柴火,然后就在這里烤,等火燒起來后,把烤熱的沙子也覆蓋到火堆里的紅薯上,烤出來的紅薯不會糊?!?p> 兒時會在離湖泊有些距離的沙土上烤玉米和土豆吃,有時也從家里拿了紅薯和葵花籽,生活無憂簡直美妙。
“哦……好。”他看向那片樹林,又看向大片的紅薯枝葉,點點頭。
這樣的肖讀盛只會出現(xiàn)在夢里吧。
我站起來走向學校東邊的小樹林,那樹林是歷屆學生徒手種起來的,一小片一小片的,小時候我們在湖泊的沙灘邊玩膩了就又到林子里玩,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