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比悲催的某人,睡夢中夢到忘記設定更新了,驚醒。爬上來一看,已經(jīng)設置了。淚奔,我的美容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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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師傅吧,說起來也是巧了,我正找您呢。我這里有幾個銀元,想融了給我小外孫女兒做個銀器首飾,保個長命百歲,”冶子的腿還沒跨開幾步,就收住了跑勢。諸時軍的問話,來得還真是時候。
家里的人都知道,李曲奇不發(fā)火則矣,一發(fā)火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也沒用。不過倒有兩個法子可以遏住了李曲奇的火山脾氣,冶子想去請的大巫師是法子之一,諸時軍說出的制銀邀請是法子之二。
這幾年政策好了,李曲奇在周邊苗寨乃至全國都很風光,可誰也不曉得,早個三十年,李曲奇的家里是整個東南苗寨最貧窮的一家。
破四舊特殊時期那會兒,躲在了深山里的李父還是被拉進了縣城批斗,一去就再也沒回來了。李母是個不識字的苗家女子,靠著一雙苗繡的手養(yǎng)活了家里的婆婆兒子,饑寒加上對丈夫的行蹤的擔憂,李母跳進了白龍?zhí)?。尸體被撈上來時,李曲奇連張蓋尸體的草席都買不起。
當時寨里的人都怕受了李家的牽連,沒人敢出力出錢,是大巫師千難萬難的去山上找了幾株好杉木,刨成了副棺材。又雇了牛車,去縣城將李父的尸體從外運了回來,將李家夫妻倆葬在了一起。
再后來,國家給李家平了反,大巫師又陪著李曲奇進了城,啥撫恤金都不要,只要回了李家老祖宗留下來的制銀工坊和幾塊工坊里的銀塊,銀元。所以,只要是大巫師說了句話,李曲奇就是再大的怒氣,也跟加了水的沸水一樣,沒了沸氣兒了。
諸時軍還真是有備而來的,他今天來了苗寨,也不光看看錢家人的事,他還真準備了十幾塊足銀的銀元。都是些市面上買不到的真家伙。
“這位是?”李曲奇還沒見過諸時軍,看著老者眼比星明,說話也是進退有度,絕不是葛村該有的人物,在記憶里搜了一圈,才想了起來,妻子早幾個月說起過隔壁村里來了個農(nóng)業(yè)專家,看來說得就是這位老者了。
兩個年齡差了二十多歲的男人彼此看了眼,李曲奇丟開了怒斥妻子的念頭,接過了諸時軍的那十幾塊銀元。李曲奇制銀有幾個規(guī)矩,仿造別人的樣式不做,劣質(zhì)銀不做,來歷不明的黑銀也不做。
“我聽我家那口子說了,家里的那百來株白茶樹可都是多虧了諸老先生。老先生要做銀器,那就隨著我一起去工坊看看銀譜。小女娃也一起來吧,”李曲奇有心想還這個人情,他的工坊,并不是緊鄰李家的吊腳樓的,而是蓋在了別處。叫小鮮一起過去,是讓小女孩挑個喜歡的樣式,至于做成了鐲子還是長命鎖,那就要看個人的喜好了。
“阿爸,我跟你一起去,姆媽,你快回家燒菜,做幾樣阿爸喜歡的菜,”冶子也聰明,知道要讓阿爸消消氣,他知道阿爸喜歡現(xiàn)做銀器,而看著老爸的神情,老爺子拿來的那幾塊銀大洋成色還很不錯。
李曲奇的銀制工坊和苗家的吊角樓不同,是用了泥巴壘起來的,遠遠看去就像個山坳里的土堆似的。燒銀和冶金不同,不需要大規(guī)模的水電,所以這間工坊并不大,門口也只擺了兩三口圓肚水缸。
兩個大小不一的炭火爐,一個是黑爐,一個是明爐。明爐溫度高,用了土磚葺的,爐口是開放的。只要李曲奇在家,明爐的火是常年不熄的。爐子旁邊放著根熏黑了的吹火管?;鸩粔蛲鷷r,就用了吹火管加加熱。
工坊里最醒目的還屬擺在了工作臺上的大小銀具。苗人嫁女時,會送上幾十斤的銀飾作為陪嫁,這些年雖說因為旅游等緣故,苗銀也從最早的純銀換成了白銅,鋅銅等次一等的混銀,可請得了李曲奇的,全都是苗家數(shù)的上臉的人物或者是省里市里或者是國家比賽用的,所以這里的銀器件件都不是俗品。
進了工坊后,李曲奇就沏了幾杯自家的白茶,讓諸時軍和小鮮坐下,再是拿了一本冊子,上面繪著這些年李曲奇做過的樣式。小鮮手頭這本還是李曲奇這趟去了東南沿海后,剛裝訂的冊子。以前的銀飾冊子全都是手繪的,用得久了,就得重新繪制,很是麻煩,現(xiàn)在有了照片可和印刷好的圖冊,就方便許多了。
“老人家這幾塊銀洋可有些年歲了,”李曲奇再查看起了諸時軍給的銀大洋。貴州不是產(chǎn)銀的省份,省里流通的那些銀器都是祖宗一輩,有些甚至是好幾輩人流下來的。以東南苗寨的年青一代待嫁女子來說,很多都是用得姆媽婆婆輩的銀飾,請了寨里的師傅回爐重新燒制了,再打造的。李曲奇年輕時,就經(jīng)常做那樣的活計。
李曲奇用手指敲了敲銀洋,滿意地聽到了陣悠揚的回音,再是看著雕工,更是點了點頭。諸時軍的銀洋中,有中國市面上流通最多的袁大頭,也有年代更早一些,十九世紀流入中國的西班牙鷹洋。看著成色,都是銀成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好銀。李曲奇現(xiàn)在用得銀中,也很少見到那么足的銀。
“是確定了要融了?我這里還有一些成色稍次一些的銀塊,老人家也可以挑一挑,”這類老銀洋,收藏的價值已經(jīng)打過了銀這種金屬本身的價值,李曲奇是個真正的手藝人,對這樣的錢幣,也有了幾分愛惜的心思。
“融了,大兄弟,由著你的手打成了銀器,那也是這幾塊銀洋修來的福氣,”諸時軍和李曲奇雖說才見了一面,卻也對他的氣度很是佩服,有了相交的心。
見諸時軍也定了主意,李曲奇也就不再勸說了,而是問著小鮮:“小姑娘,你可是看好了樣式了?看好了,我就讓冶子給我拉風箱,上融爐了?”
兩小孩正在一旁嘀咕著,冶子指著冊子上的一個手鐲說:“不用看了,聽我的,準沒錯,就選這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