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jié) 遠古的呼喚（下）
人工綠洲一片寂靜，所有機械關閉電源后處于停工狀態(tài)，之前著火燒毀的其中一臺發(fā)電機，被單獨挪到倉庫邊等待報廢處理。
房屋窗簾緊閉，阻擋白月期間永不落日的太陽，百褶簾經(jīng)過特殊處理后，不僅完全遮擋了紫外線，甚至起到降溫作用，營造出接近夜晚氣候的體感。
兩位少女并肩而睡，仰視空白一片的天花板，久久無法入眠。實際上按照芬撒里爾遺跡時間算起，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近夜晚十點。
從上午出發(fā)，羅伊娜經(jīng)歷長途跋涉到達人工綠洲，加上修理電摩托、充電和探索地下空間，不知不覺間時間便來到晚上。只不過白月混淆了時間觀念，讓人總覺得還是白天。
月鳴少女托莉雅從太陽能區(qū)域帶回電瓶，熟練地安裝在載具上，確認引擎成功發(fā)動。由于接近深夜，在她提議下，羅伊娜和諾恩斯同意在人工綠洲暫住一晚，緩解身體疲累。
“睡了嗎？”托莉雅很久沒和其他人睡過同一張床了，頗感不自在而難以入眠。
“沒有，吃完東西反倒有精神了。”
羅伊娜側(cè)頭，發(fā)現(xiàn)月鳴少女用同樣動作看著她，兩人相視一笑。她并非不適應有人同床共枕，童年在修道院時，晚上幾乎沒離開過特妮莎修女長。
羅伊娜無法入眠的理由，源自沙漠地底神秘的浮雕。
“聽說托莉雅小姐受伊敦所托，在此調(diào)查地下空間?！?p> “嗯。不過除了伊敦所托，也有自己的考慮?！?p> “為了實現(xiàn)改造穆斯貝爾大沙漠的愿望嗎？”
“沙漠形成的原因源自動植物匱乏和星際風造成的土地沙化，而且衛(wèi)星詩蔻蒂缺乏海洋，氣候生態(tài)極不平衡，降雨量遠遠少于行星烏爾德?！蓖欣蜓烹p手擺弄姿勢，向她解釋著地理知識，“如果利用機械技術的話，或許能夠改變地貌?！?p> “真得可以嗎？大沙漠面積這么龐大，需要非常多植物和水源才可以做到吧？”
“機械就是未來，烏爾德連星際航行的飛船都能建造，我也可以?！?p> “怎么做？”
“利用埃吉爾湖，那里水源充沛且多掩埋于地下，只要把水源引導至陸地，通過機械來實現(xiàn)凈化和循環(huán)，就可以創(chuàng)造出一個個人工綠洲?！?p> “像芬撒里爾那樣？可是光有水也不夠吧，還需要遺跡提供屏障庇護，不然星際風…”
羅伊娜親身經(jīng)歷過風暴災難，任何機械和生命在星際風面前都變得脆弱不堪，更何況一個小小綠洲。
“所以還要發(fā)明足夠抵擋自然災難的人工屏障，這樣詩蔻蒂人未來就可以擺脫遺跡束縛，隨意生活在任何地方?！?p> 托莉雅認為地下空間可能以前并非掩藏于沙漠之下，而是存在于陸地上，直到先古文明衰弱，土地沙化才逐漸陷入地底。
地下空間曾經(jīng)保護過詩蔻蒂人，因為部分浮雕出現(xiàn)過風暴圖案，而人與狼并不懼怕災難，安然無恙地生活在空間內(nèi)。
起初托莉雅懷疑是遺跡脈沖，但伊敦否定了這個結(jié)論。這些浮雕證明了，即便沒有陽衍和遺跡，人依舊能夠掌握自身命運。
伊敦希望找到真相，擺脫陽衍的束縛；托莉雅希望找到真相，完成改造星球的愿望。探索地下空間的秘密成為兩人私下計劃，就連守護者拉克夏都不知情。
“伊敦和托莉雅不愧為神之子，始終在為自身愿望而不懈努力，我就…”
羅伊娜垂下眼眸，生活在諾歐通時，她勵志成為郵差，傳遞人與人之間的親情，并將之視為愿望。如今對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我從未因為自己是月鳴而感到高興…神之子需要背負命運，做出許多違心之事。然而又因為是月鳴，才擁有改造詩蔻蒂的機會和能力，如此想來也很矛盾。我為此和父母鬧僵，四處躲避遺跡城邦通緝，選擇長期生活于綠洲內(nèi)…”
“真堅強，托莉雅小姐…追逐愿望和不向命運屈服的決心，令人感到欽佩?！?p> “你呢，小娜～”托莉雅未經(jīng)同意改用昵稱，“跟隨瓦爾基里行動，你又在追逐哪個愿望呢？”
“我…”
羅伊娜陷入沉思，她到底想要追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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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娜從短暫睡眠中醒來，失去了困意。肩旁少女傳來微弱鼾聲，似乎還在遨游夢境。
她們有說不完的話，從家庭出身到學習工作，從遺跡景觀到旅行見聞。愛聊天的托莉雅就像臺機器，散發(fā)著抑制不住的活力，直到精疲力盡才停止作業(yè)。
羅伊娜也在不知不覺中入眠，醒來時已經(jīng)完全迷失時間，不清楚睡了多久，現(xiàn)在何時何分。
她本可以繼續(xù)睡回籠覺，可內(nèi)心的波瀾久久無法平靜，輾轉(zhuǎn)反側(cè)。為了不影響到托莉雅，她決定起身離開房間去外面走走。
拜克斯正趴在客廳里那臺機械人頭頂上休息，營造出一種征服對方的假象。聽到動靜聲，白色信鴿警覺地清醒過來。
“怎么了？才睡一會就起來?！?p> “睡不著，想出去走走?！绷_伊娜擺出“噓”的姿勢，環(huán)顧客廳，本應在沙發(fā)上休息的男人不見蹤影，“諾恩斯呢？”
“沒注意，可能出去了吧？”信鴿飛到肩頭，兩人共同走出房屋。
太陽辛勤地工作在蒼穹頂端，相比剛離開諾歐通時，方位似乎更偏西側(cè)地平線些。時間過去了四天，白月正不斷縮短，待恒星密米爾完全落下，詩蔻蒂背面將迎來又一輪黑月。
從太陽能區(qū)回到綠洲后，羅伊娜第一時間向拍檔分享了地下空間之事，可惜無所不知的信鴿也對先古文明一無所知。
在蓓露丹迪教和所有詩蔻蒂人心中，遺跡便是文明開端，如果真有更早文明形式存在，這個發(fā)現(xiàn)顯然足以轟動整顆星球。
“調(diào)查先古文明有意義嗎？即使找到古代人類不依賴遺跡生存的證據(jù)，那已經(jīng)是過往云煙，并不適用于現(xiàn)實世界?！?p> 拜克斯對陽衍伊敦的想法嗤之以鼻，與其考慮古代之事，解決當前星球的危機更加迫在眉睫，比如持續(xù)搶奪圣器的遺跡城邦。
“安心啦～我和諾恩斯沒有忘記任務。明天便會啟程出發(fā)，把岡格尼爾沙漏帶到格拉茲海姆。”
話音剛落，羅伊娜便在綠洲高地角落找到自己提及的黑衣男人。諾恩斯坐在沙地上，眺望一望無際的穆斯貝爾大沙漠。
“那個…你不多休息會嗎？”
可能早就感知到郵差少女的存在，諾恩斯并沒有回頭，眼神依舊凝視遠方。
羅伊娜習慣了如此待遇，毫不在意地坐在身旁，并肩眺望沙漠。拜克斯則飛下肩膀，故意站在兩人中間。
“需要休息的是你。瓦爾基里受過專業(yè)訓練，并不容易疲倦?！?p> “聽上去挺厲害的樣子～那怎么總讓自己陷入危機?！?p> 她故意打趣，經(jīng)歷不算長時間的相處后，似乎漸漸抓到了調(diào)侃這個男人的分寸，知道對方不會因此生氣。
“因為我還不夠強大，強大到足以守護他人?！?p> “可這位瓦爾基里說要守護我，一起去格拉茲海姆完成信件委托，凈化詩蔻蒂～”
“…”諾恩斯一時語塞，恍然間意識到自己居然失去了對話主動權，“沒想到你居然會改變主意，同意繼續(xù)履行委托?！?p> “別小看郵差！我們每天給客戶送信，會聆聽到許多收信人分享的信件內(nèi)容。時間久了，自然懂得分辨話語中的真誠和虛偽?！绷_伊娜臉頰有些緋紅，她相信是日曬導致的緣故，“你說得話…我相信是真心的。既然如此，就沒有放棄委托的必要?！?p> “這樣啊…”
看見對方不置可否的模樣，她接著打開話匣子，掩飾內(nèi)心的波瀾：“可到達首都后，該怎么做才能凈化詩蔻蒂？岡格尼爾沙漏收信人——格拉茲海姆星際飛船發(fā)射塔的馮塔里克，這個人是誰？”
羅伊娜沒有隨身攜帶郵差包，而是放心地留在屋內(nèi)，不過收信人早已背得滾瓜爛熟。
“其實我也不認識，這條信息希芙大人提供的?！?p> “不認識?。俊彼龥]有想到這個回答，“那如果叫做馮塔里克的收信人根本不存在，或者是陷阱的話…”
“絕無可能，希芙大人絕對不會搞錯。”諾恩斯斬釘截鐵地打斷質(zhì)疑，“瓦爾基里需要做的就是執(zhí)行使命，完成任務?！?p> “諾恩斯…很信任希芙大人?！?p> “嗯，她對我而言無比重要，是我的恩人…”
諾恩斯又回憶起過往片段，寒冷冰原中，希芙緩緩摘下圍巾披在他肩部，綻放出美麗笑顏。
“所以…諾恩斯的愿望，便是實現(xiàn)希芙大人的遺愿…”
諾恩斯沒有否認郵差少女說出的結(jié)論，身處芬撒里爾時，拉克夏也曾問及愿望是何，他當時沒有找到答案。然而比武大會即將放棄之時，出現(xiàn)在眼前的少女，卻令他說出“一起抵達格拉茲海姆，凈化詩蔻蒂”的話語。
“諾恩斯需要守護的東西還沒有找到。它不是我，而是未來你所珍視之人。但請永遠銘記，守護的使命必須源自你的內(nèi)心。”
十五年前來自希芙最后的話語，刻在二十歲男人心中無法磨滅。也許他的愿望不是實現(xiàn)希芙遺愿，而是尋找到…
“喔噢噢噢！”
響徹天際的嘶吼傳到三人耳中，拜克斯率先做出反應，飛上天空觀察周圍環(huán)境。
諾恩斯立刻握緊雷瓦汀之劍，直視聲音來源之處——太陽能區(qū)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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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娜被要求留在原地，目視兩位同伴小心翼翼地朝鋼化玻璃處移動。
剛才的巨響不僅打斷了兩人聊天，同時吵醒正在熟睡的托莉雅。月鳴少女走出房屋時穿著便服，睡眼惺忪。
那個聲音不像源自機械設備，也不像人類所能發(fā)出，它似乎源自遙遠深處，向沙漠里的人工綠洲呼喚著。
“噓…”
羅伊娜示意托莉雅不要出聲，然而巨響始終沒有再度傳來，空氣安靜得可以聽見吞咽口水聲音。
她指了指遠處，諾恩斯即將接近太陽能區(qū)域，白色信鴿則在空中為其監(jiān)視。直到兩人靠近鋼化玻璃，一切依舊別無異樣。
“難道是幻聽嗎？”
羅伊娜一度產(chǎn)生自我懷疑。剎那間，視野內(nèi)發(fā)生驚悚一幕。
嘭！鋼化玻璃被由內(nèi)而外的沖擊力所破壞，殘渣碎片飛得到處都是。一團黑影由地底竄出，伴隨著駭人嘶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