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jié) 卑微生命為何而存亡（上）
我們究竟為何而活？
年幼女孩幾乎每天呆坐在地底湖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向陽光倒影在水面上的光圈。她不喜歡抬頭仰望天井盡頭真實存在的太陽，有些東西如果不屬于你，就相當于從未存在。
女孩患有抑郁癥，不愛說話、不喜怒笑、周遭所有都不愿輕易觸碰，唯有兩位相同遭遇同齡人，才能勉強觸及她內(nèi)心深處的心房。
與尼奧爾德不同，女孩最早記憶便在首都郊外貧民窟，她不知道是否出生于此，還是遭到遺棄，甚至不明白因何而誕生，只知道自己是神之棄子——流民。
這個世界沒有流民容身之處，卑微生命的存亡無人在意。跟隨耀夜來到地底脈沖希敏約格時，她既沒有排斥和拒絕，也沒有欣喜和快樂，命運早已注定，她只是換個地方茍活罷了。
女孩娜瑟露思不配擁有陽光，只配與水中倒影相伴。
“怎么了，露思？”女人聲音溫柔而堅定，女孩并不討厭，卻也談不上喜歡。
她覺得流民想打破宿命、追求希望之光的想法是天方夜譚。她不排斥女人這么想，卻也不希望女人來騷擾她，她只想盯著水面光圈，從未想過抬頭仰望。
“還不愿理我？尼奧可都憑本事，從交易廣場換回食物咯～”女人故意說挑釁語言，很懂得如何去刺激女孩。
“他是他，我是我?！蹦壬端疾恍嫉鼗貞?，“尼奧爾德體驗過普通人生活，所以努力想去追逐曾經(jīng)所擁有的。我沒有這份記憶，也沒有必須活下去的動力，無論是理睬蓋娜、還是交換食物，不過也就多活一天，有何意義？”
“那為何總偷偷坐在這里，看向光圈呢？”
“…”女孩沒有回答，她尋覓不到答案，只能故意裝作不想理睬模樣。
“露思想抓住這個倒影，然后牢牢捧在手心吧?！鄙w娜從身邊掠過，出乎意料地踏入水面，好在地底湖邊緣并不深，只是腰部以下沒入其中。
“你在干嘛！趕緊停下來！再走進去會淹死的?！迸⑹Э氐丶饨?，她沒料到自己竟如此在意生死，而且還是別人的生命。
“沒關系～我來為露思取下陽光倒影，然后帶回來?！?p> 蓋娜無視女孩繼續(xù)往深處走去，直到抵達光暈旁，水面已經(jīng)觸達脖頸處，整個身體很快便將浸沒。
陽光自天井垂直而下，撒向她烏黑的長發(fā)。蓋娜用手掀起一道漣漪，緩緩飄向岸邊。
“快看～倒影傳遞給了露思?！?p> “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嗎？”女孩夾雜哭腔，撕心裂肺地詢問道，“倒影終究是倒影，它是假的、卑微的！”
“當然有意義！”蓋娜閉上雙眸微微仰頭，享受陽光照射下難得的溫暖，“在倒影旁能看到更好的風景，這束陽光更暖、更近、更真實。”
“和站在岸邊看有什么區(qū)別！”
女孩看見蓋娜會有游泳，覺得自己被耍了，立刻嘟著嘴不滿起來，但還是情不自禁地跟隨抬頭，這是來到陽光小屋后，她第一次看向天井盡頭。
“有沒有區(qū)別，過來才知道。”
面對蓋娜伸出的手心，娜瑟露思進退兩難，既害怕深不可測的湖水，又對邀請饒有興致。
她猶豫地邁出第一步，感受湖水浸濕鞋子和襪子的不適感，緊接著褲腿、內(nèi)衣，這種感覺既冰冷又真實。漸漸的，她似乎不再害怕地底湖，繼續(xù)邁向那道光圈。
此時水面變得不再平靜，視線內(nèi)物體開始加速扭曲旋轉(zhuǎn)，它們以光圈為焦點，形成一道道令人耳暈目眩的漩渦。
胃部和喉管立刻涌出難以抑制的嘔吐感，她緊閉雙眼減弱視覺刺激，卻還是無法克服眩暈。
“堅持住露思，你可以的！”唯有蓋娜溫柔話語透過漩渦傳入耳膜，“記住那道光圈，它是埋藏于地底的希望之光。雖然卑微，卻真實存在?！?p> “雖然卑微，卻真實存在…”
娜瑟露思重新睜開眼眸，凝視扭曲世界中唯一靜止的圓心。她努力邁動腳步，尋覓那盡頭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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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恩斯返回圣主教堂前，發(fā)現(xiàn)眼前景象仿若一場殘酷的修羅道。
流螢三位高級干部，面對加蘭德和他的灰色巨狼基米希，竟然完全處于下風。
Rank VII 賓婭莎被擊倒在地，全身布滿血跡，連起身都變得困難。
Rank VI 娜蒂拉佩戴面具蹲坐在地，唯一可見的瞳孔飄忽游離，失去了戰(zhàn)斗欲望。
Rank III 娜瑟露思則站在原地，眼珠向上翻起，全身間歇性抽搐抖動，似乎正在忍受痛苦煎熬。尼奧爾德保護在身前，用一把破爛不堪的鐵劍抵擋巨狼。結(jié)果顯而易見，他無數(shù)次被打倒，又無數(shù)次起身，始終守護著綠發(fā)女生。
“那女生進入融合臨界狀態(tài)很久了，這樣下去不妙，那個流民會死的！”
白色信鴿看見諾恩斯和羅伊娜后，慌張地飛向兩人。他之前躲在教堂塔樓暗處觀察一切，不敢輕舉妄動。
“我負責引開巨狼，羅伊娜把圣器交到尼奧爾德手中！”諾恩斯從劍鞘中拔出雷瓦汀之劍，毫不猶豫地啟動“狂獵”，沖向兇狠對手。
加蘭德沒有見識過瓦爾基里的實力，很快陷入劣勢，被雷瓦汀之劍擊倒后從背脊?jié)L落下來。隨后面對信鴿拜克斯持續(xù)不斷的啄擊，狼狽得手足無措，被迫與巨狼分割開來。
諾恩斯負責制服這匹巨狼，他與基米希在穆斯貝爾大沙漠有過交戰(zhàn)，清楚這位有勇無謀的盜賊只會空使蠻力。
利用“狂獵”狀態(tài)下高速敏捷的周旋戰(zhàn)術(shù)，雷瓦汀之劍在巨狼四肢留下豎條清晰劍痕，抓住基米希失去平衡之機，他跳上背部準備從后側(cè)刺入脊椎，了結(jié)這頭先古巨獸生命。
“哈哈哈！自命不凡的瓦爾基里！”然而基米希受傷的右眼突然轉(zhuǎn)變?yōu)樽霞t色，恢復四肢力量向高空躍起，敏捷得一百八十度轉(zhuǎn)身。
由于抬手舉劍緣故，諾恩斯忽視了自我保護，沒能牢牢抓住狼背。他被甩起后騰向半空，落在巨狼下方，兩人身位顛倒。
基米希用狼爪鉗住他，一起隨重力墜落地面，狠狠砸向光滑堅硬的大理石表面。受制于狼爪束縛，諾恩斯動彈不得，成為巨狼盤中之食。
“太遺憾了，瓦爾基里～”巨狼故意眨著紫紅色瞳孔，“這可是遺跡圣器預知眼，你想做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諾恩斯從嘴中吐出鮮血，懊悔自己的大意：“剛才原來都是在偽裝，故意處于下風，營造四肢受傷的假象…”
“我可是先古文明之王！卑微人類，準備受死吧！”
狼爪不斷收緊，剮蹭諾恩斯每寸肌膚，他無力反抗等待死亡那一刻，巨狼卻意外停下了動作。
紫紅色瞳孔突然無規(guī)律高頻轉(zhuǎn)動起來，整個身體伴隨狼吼陷入癲狂，巨狼失控地沖向華納海姆之梯，帶上不知所措的加蘭德落荒而逃。
“怎么回事…”諾恩斯拖著重傷身軀，不明所以地艱難起身，看見不遠處恢復意識的綠發(fā)女生娜瑟露思，已經(jīng)從融合臨界狀態(tài)脫離，腳底黑靴散發(fā)白光。
“無影黑靴終焉技能——崩壞，我還沒能熟練掌握，所以勉強干擾了對方神經(jīng)系統(tǒng)。”
“原來如此，難怪剛才基米希一副失魂落魄模樣…
“總之，總算戰(zhàn)勝所有障礙了吧！”娜瑟露思看向眾人，他們奪回了所有遺跡圣器，希敏約格地表同樣近在咫尺，“我們快離開這里?！?p> 可惜事情永遠再往更壞情況發(fā)展，如果命運總能順風順水，這個世界就不會充斥著黑暗與痛苦。
“是這樣沒錯吧？”
紅色蝴蝶由天井沖出，向阿斯加德層揮灑出美麗耀眼的“花粉”。剛剛驅(qū)趕走先古巨獸，更難纏的敵人出現(xiàn)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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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螢Rank II 弗蕾雅變成一只巨大無比的蝴蝶，除了蟲身部分是她原本瘦弱嬌小身軀以外，圣器致纏系交織出修復完好的翅膀和觸手，纏繞于宿主周圍。
這只紅蝶比起先前米德加德層時龐大了數(shù)倍，它漂浮于阿斯加德層高空，釋放出數(shù)千根紅色系繩，如神之審判般摧毀了保存千年的大理石道和圣主教堂，轉(zhuǎn)瞬間便將阿斯加德層化為廢墟。
“住手！不要傷害梵格爾夫，你這個瘋子！”Rank VII 娜蒂拉瘋狂尖叫著，她重新戴上幻術(shù)面具，試圖阻擋致纏系無差別攻擊。
“茍活于地底的廢物也就這點出息，Rank VI！所以耀夜大人永遠看不上你！”弗蕾雅輕易擊倒同伴，話語中充滿嘲笑，“連過去那垃圾般的記憶都沒勇氣摧毀，又怎配得上擁有更好未來。”
“記憶即使再不如意，也絕非垃圾，它是人類成長的見證?！绷_伊娜出現(xiàn)在娜蒂拉身前，張開雙手保護這名貴婦，“人把記憶留下來變成文字和信件傳遞給親人，我絕不允許任何人詆毀這樣美好的事情?！?p> “哈哈哈！連父母都不知是否存在的諾歐通郵差少女，竟然能恬不知恥地贊美記憶，實在可笑！你和我一樣，不過是遭到命運遺棄的垃圾而已！”
“我…沒有被遺棄…我的父母…”羅伊娜啞口無言，她感受到內(nèi)心最脆弱傷痕被無情揭開，強忍著落淚沖動。
但紅蝶卻不會給到任何傷感的機會，無數(shù)根紅繩再度由天而降。諾恩斯用“狂獵”保護住羅伊娜，但娜瑟露思和尼奧爾德就沒有相同運氣，即便使用圣器與之抗衡，仍舊不敵弗蕾雅強大的終焉技能，遭到紅繩束縛后失去抵抗。
“看來暫時離開不了希敏約格…我來牽制紅蝶，你們從華納海姆之梯返回米德加德，那里隧道狹窄，紅蝶無法進入深處?！?p> 諾恩斯簡單向少女和信鴿交代一番后，重新開啟“狂獵”與紅蝶陷入纏斗。然而即使擁有瓦爾基里印記的力量，仍舊難以從密不透風的致纏系包圍中尋找到縫隙，他最終被擊倒在地，受到紅繩電流麻痹的侵蝕。
“我不能再逃跑！”羅伊娜愣在原地，目睹同伴和敵人一個個在眼前趴下，他們都在為未來而努力，自己卻只能選擇逃避，“一直往前走，不輕易放棄和回頭，終將抵達黎明。”
“在說什么?。⌒∧?，我們不是這瘋丫頭對手！”拜克斯讀懂了拍檔心思，焦急地拉著少女胳膊。
“我要守護大家，守護希望。”
羅伊娜甩開白色信鴿，舉起岡格尼爾沙漏，頓時白色光芒灑滿了阿斯加德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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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nk II 弗蕾雅注意到，地面不起眼角落里，有道異樣白光，透出遠強于圣器致纏系的力量。
那股力量雖然暫時微不足道，卻正以難以估量速度擴張，如果不加以阻止，很快會威脅到自己生命。
她打開紅色翅膀，用紅光對峙白光，世界仿佛被分割成紅白兩半，一根紅色系繩由蝶身中央伸出，直刺白光中心——那不起眼的瘦弱身影。
當紅繩即將刺穿白光中心時，弗蕾雅看清了身影面目，居然是她熟悉的流螢首領。耀夜大人佩戴純黑面具，披著帥氣斗篷，嘴唇迷人動心。
為何耀夜大人出現(xiàn)在此，為何耀夜大人站在白光中心，與她互為對手？
弗蕾雅趕緊收住致纏系尖銳刺頭，試圖挽回無法停止的攻擊。最終紅繩沒有刺穿身影要害，只是掠過其肩部骨骼，把耀夜打下了華納海姆之梯的深淵天井。
“耀夜大人！”
弗蕾雅原本準備飛入天井，營救墜落地底的首領。然而瓦爾基里卻趁她不備，擺脫致纏系束縛搶先一步跳入其中。
此時這位Rank II 女孩才意識到，自己受了假象迷惑，耀夜出現(xiàn)在此不過是密語幻覺。墜入深淵的身影根本不是首領，而是諾歐通郵差少女。
她憤怒地將目光轉(zhuǎn)向圣主教堂廢墟邊緣，躺在殘垣旁的黝黑女人。唇邊遺跡圣器因為連續(xù)使用終焉技能已經(jīng)斷裂毀壞，無法繼續(xù)使用。
然而女人居然笑了起來，如此滿足、如此幸福、如此可恨。
弗蕾雅毫不猶豫地伸出紅繩，刺穿女人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