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被水洗滌過一般的蔚藍天空下,深邃壯麗的大?,F(xiàn)出溫柔恬靜的柔情,微泛的粼粼波光之間,閃耀著金色與銀色的點點光芒,似乎正在預(yù)示著海洋中那無窮無盡的神秘……此時此刻,并非是那狂暴莫測的恐怖神秘,而是一種寧靜和平的希望神秘,令多少人心神迷醉,在心中重溫起大海中那些令人神往的美妙故事。
墨喆雙手撐著船欄,癡癡的凝視著湛藍美麗的海面,感受著身下“黑鷹”號乘風(fēng)破浪的雄壯氣勢,任由因海浪沖擊在船身上濺射而起的飛沫撲面而來……那有如朝霧暮煙般的細雨,正悄然滋潤著他的內(nèi)心,他一生中從未似此刻這般意氣風(fēng)發(fā)。
數(shù)月前,他仍然只是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墨門后進,懷著一份美好的憧憬和心底的忐忑,悄然踏足渤海。而此時,他已經(jīng)是一名統(tǒng)領(lǐng)戰(zhàn)船揚威海上的將軍,更有機會實現(xiàn)生平夢想,從此光耀門庭。世事變幻之奇,只怕莫過于此!
想至此處,他心中油然泛出一個英挺的身影。此生得遇明主,實在是一件令人告慰平生的快事。他的唇邊露出一絲笑容……這位將軍,真是一冊永遠無法讀完的典籍,他豈止是賜予了一個機會給自己?多日來的言傳身教,幾乎令自己生出脫胎換骨的錯覺,而他的每一項決定,均會在事后令部屬們生出高山仰止般的敬畏之心。
當(dāng)日海上一戰(zhàn),當(dāng)所有人都認為將軍將挾大勝之勢而犁庭掃穴之時,他卻出人意料的罷兵休戰(zhàn),更將數(shù)百俘虜?shù)暮Y\親自送回了敵巢。
這個驚人的決定在當(dāng)時已經(jīng)引發(fā)了一絲不穩(wěn)定因素,很多部下對此并不以為然,認為將軍此舉可能更加助長海賊的氣焰。只不過恪于將軍一直以來的崇高威信,所有人對此均是三緘其口。
事實證明,所有質(zhì)疑將軍決定的人,都不過是一群鼠目寸光的井底之蛙……這其中也包括了墨喆自己。
想至此處,他不由一陣羞慚,枉自己還空談什么墨門兼愛的精髓,竟然也無法看懂將軍的深意。當(dāng)兩艘完璧歸趙的樓船突兀的出現(xiàn)于船臺數(shù)里之外,那份震憾心底的沖擊,令自己今日仍然記憶猶新。而一直壓制己方天眼行動的敵方猛禽也一同隨船獻上時,所有的將領(lǐng)們均是呆若木雞。
對此,將軍仿佛是自言自語的感慨了一句:示敵以誠,方顯戰(zhàn)士本色;待人以寬,唯我內(nèi)心寧靜!
隨后他又向眾將說道:刀劍,只能毀滅敵軍的肉體,而寬仁,卻能融化他們的內(nèi)心。
這是一種何等曠達不羈的寬廣心胸?當(dāng)將軍的話語仍在心中迭蕩之時,墨喆已經(jīng)知道,他這一生再也不會有第二個效忠之人,唯有以死相報,方能一明志向……
他突然笑了起來,將軍可真是太會收買人心了,即使是已經(jīng)成功動搖了這些海賊的心思,仍然沒有放松趁熱打鐵的手段。旬月之間,竟然兩次派遣自己以巡海練軍為名,為那些困守海島的海賊們送來大批米糧被服……瞧著那些人感激涕零的面容,只怕他們主動歸降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喆哥!在想什么呢?”一個穿著漢軍皮甲的少年從舷邊行了過來,他是墨成。
“阿成!”墨喆微笑著瞧向面前這個渾身散發(fā)出青春朝氣的少年,心中卻是感慨萬千。同樣的年齡,同樣的際遇,同樣的才能,墨成已經(jīng)邁出了建功立業(yè)的第一步,而墨明卻因為行差踏錯,誤信奸人之言而落了個黯然離去的下場……想至此處,他再次生出對將軍的敬佩之情,換了別人,對待刺客的手段豈會如此寬仁?
“將軍的秘密船臺仍在日以繼夜的打造戰(zhàn)船!”他拍了拍墨成,勉勵道:“我已經(jīng)在將軍和甘將軍的面前,推薦了你……希望你可以盡快熟悉這種新式戰(zhàn)船的戰(zhàn)法,相信很快你便可以擁有自己的戰(zhàn)船了!”
“真的嗎?”墨成的面上瞬間閃現(xiàn)出喜悅的神采,他有些迷醉道:“這么威武的戰(zhàn)船……由我指揮嗎?這不是在作夢吧?”
“多大點出息!”墨喆毫不臉紅的套用了不久之前某人奚落自己的臺詞,連一個字也沒有改動:“隨著我軍的日漸強大,將來統(tǒng)領(lǐng)一支船隊也不是夢想……前提是,你必須先有這樣的夢想,才能內(nèi)化于心、外化于形的付諸行動!”
“是!”墨成年輕的臉龐激動得泛起了紅暈,他行了一個并不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大聲道:“我不會讓喆哥失望的!”
“傻小子!”墨喆面容一整,肅然道:“是不能令將軍失望才對!”
瞬間,他心神飄蕩,想起了自己當(dāng)日對將軍說出與墨成同樣的話語時,將軍卻微笑著:彼此彼此,本將也力爭做到,不令你們失望…...
“墨將軍!”眺望手的大吼從頭頂傳來:“前方約五里,發(fā)現(xiàn)不明船只!”
“擊鼓備戰(zhàn)!”墨喆旋風(fēng)般轉(zhuǎn)過身來,抽出腰間長劍:“全船聽我號令……全速上前!”
很快,三艘帆船的幢幢帆影已經(jīng)清晰可見,兩艘沙船分于左右,中間那船體形頗大,幾乎快要趕上漢軍的普通樓船,看來似乎是一艘貨船。
眼見著打出漢軍旗號的“黑鷹”號以不可思議的高速銜尾追來,兩艘沙船迅速轉(zhuǎn)舵,擺出了迎戰(zhàn)的架式。
“竟然是海賊…..”墨喆眼見著越來越近的敵船,嘴邊泛出一絲冷笑:“傳令,封閉船體,強弩待發(fā)!”
“喆哥,你說是海賊?”墨成有些擔(dān)心道:“在這渤海近海的海賊中,無疑以李少杰最為強勢,萬一是他的屬下……我們與他們好不容易建立起融洽的關(guān)系,豈不前功盡棄?”
“小子,放心吧!”墨喆冷靜道:“李少杰的全體部屬,誰沒有見識過咱們的新式戰(zhàn)船?若真是他的屬下,經(jīng)歷過一個月前的那場海戰(zhàn)后,焉敢自大到以區(qū)區(qū)兩艘破船上前挑戰(zhàn)?”
“所以說,這兩艘船定是沒有見識過咱們厲害的其他蠢賊?”墨成雙目亮了起來:“啊哈!太好了,終于有我們的用武之地了!”
“你我兄弟今日要好好大干一場!”墨喆眼中盡是熊熊的戰(zhàn)意:“算是回報將軍的知遇之恩!”
“放心吧!”墨成扭頭便走,沿著船舷一路大吼過去:“兄弟們,強弩上弦,火矢待發(fā)……穩(wěn)?。》€(wěn)??!”
距離敵船一箭之地時,“黑鷹”號開始啟動踏輪,以其高速直接切入兩艘敵船正中。
在兩艘敵船完全沒有清醒過來之前,“黑鷹”左右兩舷火力全開,粗若兒臂的強弩摧枯拉朽般洞穿敵船船體,引發(fā)處處火勢。
戰(zhàn)事從一開始便呈現(xiàn)出一面倒的趨勢,兩艘敵船被打得雞飛狗跳,慌忙就勢劃出一個大圈,分向兩個不同方向匆匆退卻,竟是連一支箭矢也未及發(fā)射。
“這不過是一些小嘍羅,不用管他們!”墨喆根本沒有向海賊的戰(zhàn)船投去半眼,他死死盯著遠方那艘吃水極深的大船,舔了舔嘴唇:“逼停它…….能夠令兩艘賊船保駕護航,如果沒有乘有重要人物,便定是有見不得光的貨物!”
那大船船速本就極慢,見漢軍戰(zhàn)船不費吹灰之力便打跑了海賊,以遠超己方的速度直逼過來,船上立時一陣大亂。
“我們是大漢渤海水軍!現(xiàn)在命令你們立即停船!”“黑鷹”號上,鷹巢自制的簡易鐵皮喇叭筒傳來威嚴的威嚇之聲:“否則,我們將展開攻擊!”
“不要放箭!我們都是普通商人!”大船上,有人聲嘶力竭的大叫著:“我們停船,我們搭跳板!”
兩船并行,望著對方手忙腳亂伸來的跳板,墨喆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揮手道:“開艙,本將親往查驗!”
“喆哥,小心有詐!”墨成雙目凝重道:“對方怎么會這么上道?憑這么一艘大船,至少也有兩、三百人!一旦他們驟起發(fā)難,你將身陷險境!”
“兩位將軍!”一個淡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們只管放心登船,一切自有我們兄弟!”
墨喆、墨成同時轉(zhuǎn)身,望著五位一身青衣卻是各具異相的青年,均是心頭一松。墨喆微笑著欠了欠身:“有勞五位先生!”
跳板剛剛搭起,“黑鷹”號船艙開啟,二十名渾身盡在盔甲包裹下、只露雙眼的陸戰(zhàn)隊員半躬著身體,平端著弩機魚貫快速通過,在大船的甲板上散開一個大圈,箭矢移動著瞄向每一個僵然立于船上的可疑人等。
“誰是船主?上前回話!”墨喆最后一個踏上大船,沉聲喝道。
“小人便是!”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中年文士迎上前來,白皙清瘦的臉上盡是陪笑:“小人王通,現(xiàn)為高家掌理水運雜事,見過將軍!”
“高家?修縣高家嗎?”墨喆一怔,難道高覽竟會與海賊扯上關(guān)系?他喝道:“大膽,既然身為高家之人,當(dāng)知我家南將軍一向極為重視你們高家,怎敢與海賊沆瀣一氣?”
“將軍您誤會了!”王通臉色大變的叫了起來:“我們怎敢勾連海賊?”
“哦?倒是推得干凈!”墨喆冷笑道:“不要告訴本將,方才保護你們的船只不是海賊?”
“當(dāng)然是海賊,但卻絕非保護!”王通面上再次堆起笑容:“事實上,我們剛剛才被兩艘賊船圍住,正在相持不下……若非將軍神兵天降打跑了他們,我們只怕是難逃厄運了!多謝將軍大恩!”
“好一張利嘴!”墨喆冷厲的目光在王通身上來回掃視,突然啞然失笑:“也罷,待本將檢視全船,若無問題自然放你們離去!”
“那是必須的!”王通面不改色的躬身道:“此船共有各色夫役二百零九人,大半仍在下層貨艙,請將軍只管查驗!”
“二百零九人?”墨喆指著甲板上的二三十名夫役,皺眉道:“除了櫓手,還有那么多人都在下艙,這是何故?”
“回將軍話!”王通微笑道:“其實本船運送的貨物均是活物,乃是購自馬韓的長尾鶸。這種珍禽雖然運抵帝都便可賣出天價,卻是異常嬌貴,動輒便會因不服海上風(fēng)浪而死去,非有大批人手始終伺候不可……將軍,這邊請!”
他欠身伸手,引著墨喆向著艙口行去。
“長尾鶸?恩,本將聽說過這種珍禽,卻是無緣得見!”墨喆行至艙口,突然駐足微笑道:“既然如此,本將便不親自下艙查驗了,有勞王先生下去取一雙來……我家將軍曾為天子愛將,知道天子最愛這些天下奇物,若是能夠獻上一對,說不定便會令龍顏大悅!”
“請放心!”他似笑非笑的瞧向王通:“本將當(dāng)然會照價購買!”
“這個?”王通瞳孔微收,強笑道:“那自然絕無問題,不過長尾鶸中亦有品級之分,將軍既然有意呈獻天子,只怕還是要親自挑選一番才好!”
“嘿嘿!”墨喆笑出聲來,他盯著王通,森然道:“憑你這船吃水的深度,竟敢蒙騙本將是運送長尾鶸?艙下,是否已經(jīng)刀劍環(huán)伺,等著生擒本將呢?”
“你!”王通驀然臉色劇變,狠厲眼神一覽無遺,他狂叫道:“動手!”
“嗤嗤”之聲大作,卻是訓(xùn)練有素的漢軍射手已經(jīng)搶先放箭,毫不留情的開始射殺甲板上的敵人。
王通身形展動,十指如鉤向著墨喆當(dāng)頭抓下,顯然是想要拿下漢軍主將以此作為脫身的本錢。
同時,艙下殺聲大作,“嗵嗵”的紛亂足音響個不停,顯示出大批人手正意欲殺上甲板。
五條身影從“黑鷹”號拔身而起,快如電閃的落于大船上。守護者們出手了!
那王通出人意料的身手強橫,此時正將墨喆迫得步步倒退,突然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從手掌傳來,他慘呼一聲,倒飛而出,直至狠狠撞在船欄上才緩緩仆倒,口中鮮血狂噴。
出手之人正是一百零九名守護者中僅次于管平的高手,身手之高甚至不亞于甘寧、李進,豈是區(qū)區(qū)一個王通所能抵擋?他收拳后退,負手而立,冷然喝道:“守住艙口,敢伸頭出來的,全殺了!”
四名守護者答應(yīng)一聲,刀劍齊出,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大網(wǎng),將沖向艙口的賊人砍瓜切菜般劈落,全無一合之?dāng)场?p> 漢軍戰(zhàn)士們已經(jīng)徹底清理了甲板,也奔了過來,將一支支勁矢向艙下射去。
慘叫之聲響個不停,一股股鮮血不斷高高濺起,終于艙下有人慘呼道:“不要殺了,我們投降了!”
一個個黑衣大漢棄去兵器,高舉雙手從艙下行出。大批漢軍從“黑鷹”號涌上,將他們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聚在船首。
“將軍,艙下盡是大箱…..”沖下船艙的漢軍戰(zhàn)士驚叫起來:“天哪!全是黃金!這么多!”
“什么?”墨喆渾身一震,他一把將王通從地上拎起,殺氣凜然道:“說!你們究竟是什么人?船上裝的黃金哪兒來的?”
“哼!”王通面色慘然,他生生將一口涌到嘴邊的鮮血咽回腹中,獰笑道:“殺了我吧!我什么也不會說的!”
“不怕死???”墨喆一松手,任由王通跌倒甲板,他回身揚聲道:“墨成!出來露幾手新學(xué)的本事瞧瞧!今日這么大的意外收獲,你我兄弟可要善始善終才好!”
“你放心!”一個面容靦腆的少年從跳板上悠然而來,他輕笑道:“雖然只從高風(fēng)大哥處學(xué)了四五分的本事,料想令這個賤骨頭生不如死,卻是綽綽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