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鷹飛漢末 第十八章 太平渠帥
一陣急促的叩門聲將南鷹從夢中驚醒，他翻身下榻，打著呵欠將房門打開。
門外，高鐵沉聲道：“長官，適才谷口關(guān)隘有一人前來叫關(guān)，并聲稱要見谷中主事之人。谷主命我立即請你同去?！?p> 南鷹精神大振道：“好家伙！果然來了！快帶我去！”
關(guān)隘前方百余步之處，一位30歲上下的青衣男子負(fù)手而立。
高順和南鷹并肩走出關(guān)隘，高順拱手道：“我二人便是這谷中主事之人，不知閣下清早來此有何見教？”
青衣人肅然道：“在下冒昧至此，只為一事相詢。那條黑虎是否落在你們手中，它生死如何？”說著眼中已經(jīng)掩飾不住一絲焦躁。
高順和南鷹互望一眼，心中均道：果然是他！
南鷹裝作愕然道：“什么黑虎？閣下是否弄錯了？”
那人不禁微怒道：“二位亦是英雄人物，何必藏頭露尾故作不知？那日我明明見你惡戰(zhàn)群虎，又與黑虎對峙，現(xiàn)今竟然不敢承認(rèn)嗎？”
南鷹不由縱聲長笑，笑得那人更加怒道：“你笑什么！我說得不對嗎？”
南鷹止住笑聲，森然道：“你說的不錯！那黑虎確是落在我們手中！但閣下口口聲聲道我藏頭露尾，我卻要請教，你暗中隱匿縱虎傷人又算得什么英雄行徑？可笑你今日找上門來，竟然還敢大言炎炎，指責(zé)于我？真正是無恥之極！”
那人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半晌才長嘆道：“是在下失禮了！只因?qū)嵲谛闹邪l(fā)急，這才口不擇言，還請見諒！只是仍想請問，我那黑虎究竟如何了？”
高順微笑道：“閣下放心！那黑虎只是被我們生擒，并未有絲毫損傷！而且閣下只要答應(yīng)我們兩個條件，我們便會立即將那黑虎歸還于你！”
那人不禁大喜道：“當(dāng)真？便請說出條件吧。唉！希望不是那么難以讓人接受！”
南鷹緩緩接道：“第一，請閣下立即停止對本谷一切行動，并保證今后再不得縱虎與我們?yōu)閿常 ?p> 那人頹然道：“在下此行已然栽到了家，如何再敢厚顏與各位為敵，此事絕無問題！”
“第二…..”南鷹眼中閃過精芒，“還請閣下告之此行目的及背后主使?！?p> 那人神色劇變，不禁倒退了一步，道：“這……恕在下難以從命！”
高順眼中閃過殺機(jī)，重重哼了一聲。
南鷹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人道：“閣下樣貌不俗，又能役使如此奇獸，也定當(dāng)是一位奇人！卻是好生不曉事理！你前番已驅(qū)役虎群連傷我谷中5條人命，我們上山察探你又命虎群追殺，連我也險些死于虎口，更有甚者，你前日暗遣黑虎夜入山谷，又連傷三條人命，實(shí)在是用心歹毒。如今你的爪牙落于我手，我們以德報怨，有心化干戈為玉帛。而閣下卻仍然不肯開誠布公，卻是何道理？難道閣下有心再對我們不利？”
那人臉上閃過痛苦掙扎的神色，顯是心中矛盾之極，良久才一臉慚愧長嘆道：“在下實(shí)是羞愧無地，惶恐之至！也罷，請二位隨我來，此地不是說話之處！”說罷掉頭奔去。
高順瞧向南鷹，見他微一點(diǎn)頭，便向關(guān)隘守衛(wèi)打出手勢，示意他們小心防范，二人一齊縱身追尋而去。
三人一直奔出數(shù)里，那人才在一處隱蔽所在停下身形，轉(zhuǎn)身向高順二人施禮道：“太平道大賢良師座下渠帥楊昆向二位見禮！”
高順和南鷹一齊驚道：“太平道渠帥？”
楊昆點(diǎn)頭道：“正是！二位英雄如何尊稱？”
高順二人報出姓名，面上恢復(fù)鎮(zhèn)靜，卻均是心中狂震，這山中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竟惹來當(dāng)今天下兩大道家教派一齊派出渠帥和祭酒一級的高手同時暗中潛入。
楊昆細(xì)瞧二人，初聽太平道之名似是吃驚，但很快又是一派從容自若，也不由暗自心折，坦然道：“高兄南兄胸懷坦蕩，又肯以德報怨，更讓楊某心中生愧，敢不實(shí)言相告？雖然是犯了大賢良師的禁令，卻也顧不得了！”
“實(shí)不相瞞，二年前，楊某便已奉大賢良師之命秘密來此，卻是為了此山中一個絕大的秘密?！?p> 高順和南鷹對視一眼，均暗道此山果然有門道。
楊昆繼續(xù)道：“這秘密便是山中蘊(yùn)涵豐富的礦藏，我教中更有一位匠人無意發(fā)現(xiàn)，此處竟然還有產(chǎn)量巨大的金礦！”
二人失聲道：“什么？竟然有金礦！”
“正是，據(jù)說……”楊昆正待細(xì)說，突然遠(yuǎn)處傳來一聲尖利的冷笑。
三人同時色變，一齊轉(zhuǎn)身望去。
數(shù)十步外，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了三人，均是一身灰布衣衫。
楊昆面色大變道：“是你們！你們怎么會到此？”
為首的老者冷笑道：“你很奇怪嗎？我們?nèi)羰遣坏?，又怎么會知道你竟然作出如此好事？哼！你身為渠帥，深蒙大賢良師信任提拔大恩，竟敢勾結(jié)外人，意圖叛教！真是罪該萬死！”
楊昆急急辯道：“我何曾叛教？我只是因?yàn)椤?p> “住口！”老者身后一位粗豪大漢上前一步，暴吼道：“你擅自向外人泄露我教中絕密，還不算叛教嗎？我三人均聽得分明，你竟然還敢詭辯！”
“不錯！”另一紅臉中年人冷然道，“你至此已近二年，任務(wù)卻遲遲沒有進(jìn)展，大賢良師早已生疑，這才密令我三人暗中至此查探，卻不料我三人剛至此地，就已拿到了你里通賣教的實(shí)證！”
楊昆如遭雷擊，額上冷汗直流道：“什么！原來大賢良師竟然早已不信任我了？”
老者怒道：“你還敢對大賢良師心生怨憤？只這一條便可將你當(dāng)場處死！實(shí)話告訴你，我等來此之前，大賢良師已經(jīng)頒下法諭，你若勤勉公事尚可逃過死罪，如若不然便可提你人頭回去復(fù)命！”
楊昆神色慘然，顫聲道：“我不信！我不信！我多年來追隨大賢良師，立下無數(shù)功勞，他老人家悲天憫人，慈善為懷，怎么可能下令將我處死？定是你等假借法諭，欲鏟除異已！”
老者怒極反笑道：“好一個不知死活的叛徒，你自己瞧瞧吧！”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幅布帛擲在楊昆腳下。
楊昆俯身拾起布帛展開，看畢渾身發(fā)抖，手一松布帛又重掉于地上。
他悲吼道：“不可能的！大賢良師命我前來探索金礦，還說將用此寶藏造福萬民，我如今已經(jīng)快要大功告成，他怎會如此對我！”
“切”一聲嗤笑傳來，幾人同時瞧去。
只見南鷹一臉不屑一顧，冷笑道：“狗屁！說得倒象是圣人！什么造福萬民？我瞧是為了爭霸天下，禍國殃民才對吧？
太平道三人眼中同時閃過灼灼殺機(jī)，那紅臉中年人強(qiáng)壓怒意道：“小子，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對大賢良師如此冒犯？想死不成！”
那老者抬手制止中年人，微笑道：“小兄弟，你從哪兒聽得一些閑言碎語，竟然誣指我太平道要爭霸天下？這話傳揚(yáng)出去可是要招來朝庭征剿的！”
他面上帶笑，心中實(shí)已打定主意，一待從南鷹口中問出實(shí)情，立即將高順、南鷹、楊昆三人同時殺死滅口。
南鷹雙手負(fù)后，一臉高深莫測，口中緩緩道：“蒼天已死，黃天當(dāng)立，歲在甲子，天下太平！”
楊昆聽得一頭霧水，高順含笑不語，太平道三人卻是同時后退一步，“嗆啷”數(shù)聲兵刃出鞘。
老者臉上笑容斂去，換上一副猙獰：“小子！你究竟何人？剛剛幾句話是誰告訴你的？”
他心中驚恐實(shí)已到達(dá)頂點(diǎn)，只因這幾句口號是在一個多月前鄴城秘密召開的太平道首領(lǐng)會議中才由大賢良師張角親定的，與會者僅僅十余人。由于張角決定幾個月后才會在三十六方渠帥大會上宣布兩年后起事的絕密計劃，并以此四句話為起事口號，至今絕大多數(shù)渠帥都還尚未得知此事。不料在這涼州的深山之中，竟然會從一個毛頭小子的嘴中輕描淡寫的說出，這如何不教他驚駭欲絕。
南鷹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你太平道打著救國救民的幌子，多年來蠱惑人心，欺騙了多少老百姓？暗地里招兵買馬，意圖推漢自立，卻從未想過將會使天下大亂，百姓更加災(zāi)難深重！怎么還怕人知道嗎？”
楊昆失魂落魄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大賢良師怎會如此！”
那老者獰笑道：“好！既然被你們知道了這個秘密，就只有怨你們命苦了！”
沉聲向另二人道：“擒下這個小子，必須交由大賢良師親自發(fā)落！其他二人殺了！”
手中刀光一閃已經(jīng)向楊昆斫去。
楊昆尤自心神恍惚，眼見一刀揮來已是避之不及。
“叮”一柄鐵尺斜里伸出，將鋼刀架開。
高順橫身擋在楊昆身前，滿面不屑，不住冷笑。
老者只覺手臂一陣酸麻，手中鋼刀差點(diǎn)脫手飛出，不由心中駭然，他見高順剛剛一直默不作聲，只當(dāng)他是南鷹的從人，不料甫一交手險些吃了大虧，對方竟是深不可測的高手。
楊昆亦醒悟過來，怒喝一聲迎上那紅臉中年人，殺得難解難分。
另一邊，只聽那粗豪大漢悶哼一聲，向后跌退幾步，張嘴吐出一口鮮血，竟是一個照面就傷在南鷹手下。
卻見南鷹仍是笑嘻嘻的雙手負(fù)后，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
那老者倒吸一口涼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動手前他判斷，楊昆身手較他們?nèi)寺赃d，縱然南鷹二人不是弱者，他們也可先解決楊昆再以三對二，輕松取勝。卻不料局勢倒轉(zhuǎn)，反倒是楊昆纏住了已方三人中武功最高的紅臉中年人，自己和粗豪大漢竟全然不是高順二人對手。
他實(shí)是老謀深算，心念電轉(zhuǎn)，脫口吼道：“快撤！”
紅臉中年人已將楊昆迫得下風(fēng)，尚不明形勢，愕然道：“什么？”
南鷹冷笑道：“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嗎？晚了！動手！”
“咻”一箭橫空飛來，插在紅臉中年人頸間，他目中閃過不能置信的恐懼神色，喉中“咯咯”幾下，就此倒地氣絕。
不遠(yuǎn)處，高鐵手執(zhí)勁弩從草叢中立起，一臉殺氣的重新上箭，指向太平道二人。
那老者和粗豪大漢不由魂飛魄散，這樣的結(jié)果是他們動手萬萬沒有想到的。
南鷹趁那大漢微一分神，閃電般欺身而上，重重一拳轟在大漢面上，打得他兵刃脫手，鼻血四濺中應(yīng)拳向后拋飛。南鷹縱身掠去，大漢尚未倒地，就被一把揪起，南鷹以右手肘頂住大漢下顎，左手一扭，“咯啦”一聲，那大漢頸骨折斷，雙目凸出，立時斃命。
南鷹雙手一松，大漢尸體軟軟倒地，他輕松的拍了拍手，笑咪咪向那老者瞧來。
這幾下兔起鶻落，眾人只覺一眨眼，大漢便已落敗身死，不由都是呆了，尤其是南鷹空手殺人如同殺雞，一臉若無其事，更讓眾人均是心生寒意。高順和高鐵深知南鷹厲害，也不由瞧得目瞪口呆，更不要說初次領(lǐng)教的楊昆和那老者。
楊昆張大了口，呆呆的望向南鷹，那日他遠(yuǎn)遠(yuǎn)見南鷹力搏群虎，卻是沒有瞧得真切，只當(dāng)他是靠一股蠻力才僥幸逃得性命。萬沒想到今日出手雖只是三兩下，卻盡顯冷酷無情的殺手作風(fēng)。
“幸好當(dāng)初沒有過分逼他！”楊昆頭上冷汗狂涌。
場中，高順、南鷹、楊昆三人漸漸已對那老者形成合圍之勢，圈外尚有高鐵手執(zhí)勁弩虎視耽耽。
那老者臉如死灰，雙腿發(fā)顫，動手是必死之局，想逃實(shí)比登天還難，一時進(jìn)退兩難，心中悔到極處，早知如此萬不應(yīng)該輕易動手。
高順森然道：“放下兵器束手就縛，并交待是否仍有同黨，我可饒你不死！”
老者一咬牙吼道：“大賢良師座下豈有貪生怕死之輩，你想從我口中套取消息，更是癡人說夢！”
轉(zhuǎn)頭向楊昆陰**：“你這叛徒也休想有好下場，我太平道數(shù)十萬門眾定會將你粉身碎骨！”
說罷竟是一刀砍向自己頸間，鮮血噴涌中慢慢軟倒，一雙眼睛尤自睜得大大的。
高順等人也不禁一呆，沒想這老者竟是視死如歸。
只有南鷹從容道：“咱們立即將尸體掩埋，回到谷中再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