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眾人一齊發(fā)動,一時間刀光劍影盡向張角攻去。只有南鷹心中一涼,緩緩向靈帝身側(cè)退去,他本能的感覺到,對付張角這個級數(shù)的高手,已經(jīng)不是人多可以致勝的了。
張角身形尤如鬼魅,飄忽難測,兩名張府衛(wèi)士明明一刀一劍向他劈刺而去,突然眼前一花,胸口有如巨石沖撞,同時口中鮮血狂噴著向后拋飛。
張角一擊得手,雙袖反卷,有如長鯨吸水,未卜先知般將身后兩名剛剛攻上的張府衛(wèi)士頸項牢牢勒緊,那二人立時臉色轉(zhuǎn)青,雙眼翻白。
張角微微一笑,隨手將二人擲出,仿佛丟出兩件器物般舉重若輕,卻準(zhǔn)確無誤的撞倒了五、六名正待攻上的衛(wèi)士,響起一片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筋斷骨折之聲,再無一人可以爬起身來。
張奉瞧得目眥欲裂,倒下之人盡是他府中衛(wèi)士,其中不少還是他父子二人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實與弟子無異,不料短短幾息之間,他帶來的二十余人已經(jīng)倒下近半,這如何不讓他氣炸了心肺。
他口中發(fā)出尖厲的呼嘯,身形高高躍起,雙手箕張,向張角頭頂抓去。
丹塵子一聲不響的從衛(wèi)士叢中竄出,雙腳連環(huán)飛出,直取張角面門。
二人同時出手,一上一下,夾攻而來,端的配合的天衣無縫。
張角嘴邊露出一絲笑意,雙手同時出招,登時場中所有人一齊望呆了眼。
張角右手握拳,一拳擊出,快如電閃,卷出一股狂飆直向張奉迎去,而左手伸出一指,卻似慢至極點,緩慢而堅定的點向丹塵子連環(huán)而至的雙腳。
在眾人眼中,張角右拳快如流星奔月,左指卻慢得仿佛定格,兩種背道而馳的速度卻詭異的展現(xiàn)在一人身上,令所有人生出不真實的感覺。
“轟”,竟是丹塵子左腳與那張角的緩緩一指最先相交,卻爆發(fā)出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勁氣交鳴,右腳哪里還踢得出去?他“哇”一口鮮血吐出,身體也被震得凌空飛起。
張奉迎上張角看似威猛無倫的一拳,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激蕩,驚駭欲絕的發(fā)現(xiàn)那一拳竟產(chǎn)生出極大的引力,牽得他不由自主向前飛跌,蓄勢待發(fā)的一擊也完全不著半點勁力,胸中空空蕩蕩,難過的直欲噴出血來。
張角發(fā)出不屑的笑聲,左手一指繼續(xù)點出,印在一名飛身而上的衛(wèi)士額上,那人觸電般直直摔倒,同時右手向前一探,已牢牢鎖住張奉頸項。
所有人猛然止住腳步,失魂落魄的瞧著眼前的一幕,尤如置身一個無法醒來的惡夢。丹塵子、張奉兩大高手的聯(lián)手一擊,轉(zhuǎn)瞬之間便已一敗涂地,這便是張角的真實實力嗎?
張角瞧著落入掌中的張奉,微笑道:“你爹是張讓吧?”突然松開手掌。
張奉驚魂未定倒竄而出,不能置信的望向張角,這是多年來他第一次慘敗,也是最窩囊的一次。
張角緩緩道:“你父與我少年相交,看在他的面上,饒你一次。我只殺那昏君一人,你走吧!”
靈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異芒。
張奉卻驀的鎮(zhèn)定下來,昂然道:“你要殺便殺!我父子從不受亂臣賊子的恩惠!君辱臣死,我雖然敵不過你,卻也有膽將滿腔鮮血濺于你腳下!”
這番話端的是慷慨激昂,悲壯豪雄,說得眾人一齊悚然動容,心中均生起拼死一戰(zhàn)的豪氣。
丹塵子大喝道:“說得好!”伸袖拭去嘴角血跡,大步行到張奉身畔,與他并肩而立。
張角深深瞧了丹塵子一眼,嘆息道:“道兄,你難道也硬要淌這趟混水嗎?畢竟你我道門同源,丹鼎一派又早已人才凋零……..”
丹塵子搖首道:“勿須多言,士為知己者,死!”
說到這個死字,竟是須發(fā)皆張,聲色俱厲,渾身散發(fā)出一股一往無前之勢。
一眾衛(wèi)士均受到感染,一齊大喝一聲,向前一步。
高順向南鷹微微點頭,一言不發(fā)的立于丹塵子身側(cè),三大高手一齊將張角攔在身前。
張角沉默片刻,突然啞然失笑道:“劉宏,不料你這昏君也有這么多人為你效死!你今日可以死而無憾了!”
靈帝推開擋在身前的棗祗、淳于瓊二人,向前緩緩行了幾步,目光毫不相讓的與張角對視,從容道:“正道不滅,大義永存,又豈是爾等一班狼子野心的烏合之眾可以明白的!”
張角眼中閃過嘲弄之色:“正道?大義?真是可笑之極!漢室立朝四百年,其間天災(zāi)人禍不絕,早已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我順天應(yīng)人,立志去除一切剝削壓迫和饑寒病災(zāi),建立一個人人可以安居樂業(yè)的太平世界,而且漢室火德必將為我太平道土德所替代!這才是正道,更是天命!”
他仰天狂笑道:“今日且請看我等一班狼子野心的烏合之眾如何逆這已死的蒼天之命,修我黃天大運!”
張角一番話聲浪滾滾,遠遠的傳開去,在林間四處激蕩,震得眾人耳中嗡嗡作響,突然遠近數(shù)十個洪亮的嗓音一齊恭聲應(yīng)道:“謹(jǐn)遵大賢良師法喻!”
數(shù)十名高手一齊運足功力的大喝,聲勢驚人,尤如千軍萬馬一般,一時間群鳥驚飛,枯葉飄落。
靈帝終于變色,一個張角已然難以應(yīng)付,又多了這許多高手,如何能夠應(yīng)敵?
數(shù)十名黑衣蒙面人從張角身后的幽暗林影中殺出,張角卻雙手負后,反而退了一步,顯是不屑參與到一眾手下的圍攻中去。
賈詡心念電轉(zhuǎn),狂叫道:“結(jié)成圓陣,護住天子,我們朝官道上退!”
高順等人一齊醒悟過來,如今己方雖居于劣勢,但到底是天子腳下,皇城邊上,每日附近官道上往來的商隊、行人甚至是軍隊都有不少,一旦抵住了攻勢,逃上官道,太平道的刺殺將注定無功而返。
可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他們能逃上官道嗎?
太平道諸人顯然個個均是精選出來的高手,一個個身手不凡,南鷹等人剛剛結(jié)成圓圈,護著靈帝,當(dāng)先一人已然殺至,那人虎吼一聲,遠遠便已凌空躍起,身刀合一般向圓陣最外的何真殺去,盡顯高明手段。
那高手人在半空,突聽圓陣中一個清脆的聲音喝道:“看我暗器!”跟著一個圓咕溜丟的東西便直奔面門而來。
那人夷然不懼,抬手一刀便劈過去,端的是快如電閃,“嗤”的一聲,已將那暗器斫為兩片。
那暗器突然詭異的在半空中爆出大團紅粉,瞬間形成一大片紅霧,那使刀的高手避之不及,首當(dāng)其沖的被蓋得一頭一臉,身后隨之沖上的十余名太平道中人亦紛紛中招。
那使刀高手大駭,連忙運氣下沉,剛剛重落于地,一陣針刺般的劇痛從雙眼傳來,他本能的雙手掩目,慘呼道:“小心,是毒…….”
聲音嘎然而止,一支弩箭疾射而至,洞穿了他的咽喉。
其他沾染上紅霧的太平道中人均覺雙目刺痛,又聽得有毒,不由紛紛慘哼閉上雙目,手中兵器胡亂揮動著向后飛退。
尚有一半未曾沾上紅霧的人,見了同伴如此下場,哪里還敢上前,一齊駭然止步。
高順等人一齊目瞪口呆的向馬鈞瞧去,剛剛那暗器正是出自他手,見他正手忙腳亂的扳動弩弦,顯然那穿喉一箭也是他的杰作。
南鷹反應(yīng)最快,一把將靈帝背在肩上,向官道方向瘋狂沖去,這時候已經(jīng)顧不上什么君臣禮儀,靈帝的速度最慢,只有事急從權(quán)了。
眾人猛然醒悟過來,一齊發(fā)足追去,不趁著紅霧尚未散去的難得時機逃命,更待何時?
張角終于斂去面上淡定的微笑,一股怒氣直沖上來,從昨夜至今,他一直在和時間賽跑,終于趕在靈帝之前堵在了這條必經(jīng)之路上,又幸運的跟蹤張奉尋到了這處樹林,鎖定了靈帝這個終極目標(biāo)。
他多年來幾乎從未出手,一來是因為他自重身份,當(dāng)世之中能值得他出手的人屈指可數(shù),二來也是因為長年發(fā)號施令,一呼萬應(yīng),又何必事事躬親?方才他破例出手,已是難得的謹(jǐn)慎,既重創(chuàng)了兩名大敵,又成功試出了敵人的整體實力,心中大定,自認憑數(shù)十名屬下之力已足可將對手?jǐn)貧⒋M,這才安然后退,坐壁上觀。
不料敵人詭變百出,僅憑一團小小的紅霧,竟然弄得屬下人仰馬翻,使靈帝等人破圍而出,這無異于在他面上重重打了一記耳光,饒是他坐關(guān)多年,心如止水,也一時間驚怒交加。
張角抬腿將擋在身前的一名屬下踢飛,身形直拔而起,雙袖連環(huán)揮出,一道道勁風(fēng)山呼海嘯般狂卷而出,立時將擋在中間的大團紅霧拂得半點不剩。
張角迎風(fēng)而立,雙目寒光電閃,渾身衣袂飄飄,直如神仙中人,身后太平道群雄紛紛歡呼著殺上。
馬均偷暇回頭一瞥,恰將張角神威凜凜之姿收入眼內(nèi),渾身劇震道:“我的娘!快跑啊!”
南鷹見前方已隱見官道,再不敢開口,生怕一張嘴便泄了底氣,悶著頭一股勁的飛奔。
他身負靈帝,卻將緊緊跟隨的棗祗、淳于瓊二人都扔出老遠,二人心頭駭然,卻唯恐他一人有失,只得豁出老命般狂追而去。
靈帝負在南鷹肩上,被撲面而來的勁風(fēng)幾乎吹得眼都睜不開,一張嘴也灌得滿口狂風(fēng),只得重重一拍南鷹。
南鷹一驚停步道:“如何了?陛下可是受傷了?”
靈帝狂喘一口氣道:“賢弟,官道到了!”
南鷹大喜,向官道上望去,不由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身后眾人也紛紛追上,也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一條寬廣的黃土大道貫穿南北,直達目力不及之處,卻連一個鬼影子也瞧不到。
眾人如墜冰窖,怎會如此?此處距洛陽北門不過數(shù)里,這官道上應(yīng)該是車水馬龍,行人不絕才是?。?p> 南鷹破口大罵道:“他娘的!怎么一個人也沒有!人死光了嗎?”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后傳來:“你說得不錯!”
太平道諸人已經(jīng)從林中追出,一個身形魁梧的蒙面人越眾而出。
他冷笑道:“我們的人扮成官兵,暫時封住了兩邊的官道!過往的人均已死無葬身之所!”
南鷹氣得手足冰冷,切齒道:“爾等竟然如此喪心病狂,連平民都不放過!”
張角緩緩自林中行出,聞言嘆息道:“若非你們一意頑抗,他們又怎會枉死!”說罷,微微一笑,竟然盤膝坐下,閉目瞑思。
南鷹怒極反笑,心中殺機大盛,慢慢探手入懷,握住了槍柄,就算全軍盡沒,也一定要將張角斃于槍下,什么大賢良師,什么黃巾起義,今日便是徹底改寫歷史的時刻。
丹塵子卻盯著那身形魁梧的蒙面人,沉聲道:“閣下既非張寶,也非張梁,究竟何人?”
那人爆發(fā)出一陣狂笑道:“將死之人,又何必知道?”
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好大口氣!”
眾人一齊循聲望去。
遠遠的官道上閃過一個青衣身影,那人看似腳下不徐不疾,彷如閑庭漫步,但眾人眼前一花,那人已立于劍拔弩張的兩群人正中的位置。
他身形佝僂,右手駐杖,伸出左手捂口輕咳幾下,才抬起頭來,一雙渾濁的雙眼瞧向太平道諸人,冷笑道:“今日老朽特來領(lǐng)死!”
靈帝、丹塵子、張奉三人一齊喜道:“先生來了!”
王先生微微欠身道:“老朽遲至,請陛下寬宥?!?p> 南鷹、高順也認出那人正是宜陽城中一直跟隨在靈帝身側(cè)的王先生。
南鷹眼尖,一眼瞧見王先生手中竹杖上斑斑點點的盡是鮮血,顯是一路惡戰(zhàn),沖殺至此,腦中突然閃電般想到張梁曾經(jīng)說過的話:他們?nèi)松倭艘蝗耍沂亲顓柡Φ囊蝗?,正是我們動手的最佳時機!瞧靈帝等人喜不自勝之色,難道這位王先生真是一位深不可測的高手?
那身形魁梧的蒙面人亦瞧得分明,不由瞳孔微縮,轉(zhuǎn)身向張角瞧去,見張角仍是盤膝而坐,閉目不語,他一咬牙,怒喝道:“先殺了這老匹夫!”
四五名太平道高手毫不猶豫的飛撲而上,或刀或劍,或矛或槍,直取王先生各處要害,聲勢驚人。
一道凄慘的白光劃過,雖然日光正熾,眾人卻依然感受到那一道光芒的璀璨,尤如流星一樣的凄艷和短促,卻給人難以磨滅的記憶。
四五名太平道高手同時露出驚怖無比之色,棄去手中兵器,喉間鮮血滲出,一齊跌倒在地,濺起一地塵土。
敵我雙方僵在當(dāng)場,所有人均感覺到頸間發(fā)寒,泛出一個個雞皮疙瘩。
王先生左手將中空的竹杖隨手?jǐn)S出,右手不知何時已多出一支細劍,他手腕一震,劍身抖動著灑下一串血珠,令人觸目驚心。
張角雙目猛睜,寒光大盛,射出冰冷至沒有正常人情緒的可怕目光,口中迸出兩個字:“王越!”
高順、賈詡等人一齊渾身劇震:“劍神王越!”
棗祗更是雙目發(fā)直,毫不掩飾的射出狂熱崇拜的光芒。
王先生腰脊一挺,如手中出鞘的長劍一般,渾身散發(fā)出睥睨天下的氣概,再也找不出絲毫片刻前的老態(tài)。
他緩緩抬劍,遙指張角,從容道:“張角!”
二人目光在空中一對,竟似兩道有質(zhì)而無形的電光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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