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乃黃花》第三十八章圣意
朱棣早上剛從噩夢中醒來,用力擦干凈額頭上的虛汗,昨晚上夢到正和劉萱喝酒吟詩高興的時候,劉萱忽然一下子人就不見了,而自己則被一個猛獸包圍著,夢里看不清臉,似龍又似虎的無名的猛獸緊緊的抱著自己的頭在啃,啃自己的腮幫子就像啃雞腿一樣,那個猛獸吃著自己的肉還美滋滋的吧唧著嘴,朱棣一驚嚇在后半夜從夢里醒過來,用手趕快的摸著自己腮幫子檢查,腮幫子的的肉都完整的,沒有任何的破損,哪怕起個青春痘的跡象都沒有。
都說夢是預(yù)兆,朱棣就在想不會是有什么擔(dān)憂的事情發(fā)生了吧,那天看到劉基在御書房外病老骨瘦的等著朱元璋召見的樣子,高啟和劉基是齊名同時還鄉(xiāng)的文人大家,高啟因為詩文被斬,朱棣擔(dān)心萬一劉基話說不好,也被父皇斬了就麻煩了。
剛洗罷臉定定神,宮里太監(jiān)來傳話讓他去御書房,朱棣馬上呼吸加快,想著昨夜的夢,該不是有事發(fā)生了吧?
朱棣居高臨下的看了一下在門外跪著傳話的太監(jiān),想打聽一下有什么內(nèi)幕消息,自己好做準(zhǔn)備,看著神色似乎漠然的問他:“是父皇有什么特別的事嗎?”
太監(jiān)知道朱棣性子像極皇上,不敢添油加醋說些不相干的話,就一字一頓的說:“圣上沒說什么,只是要殿下馬上過去”,
“是我們所有的王子都去御書房嗎?”
“小的不知,圣上給我的旨意就是傳殿下您過去”,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朱棣跟著小太監(jiān)朝御書房走去,一路上不停的打腹稿,如果萬一知道劉基被斬的消息該如何勸說父皇,這次果真是面臨了死結(jié)了?要不是昨晚也不會做夢。到了朱元璋的御書房外,朱棣沉住氣,大聲的站在門外請安,“父皇,兒子朱棣來了,給父皇請安”。
其實朱元璋是心血來潮要和朱棣談?wù)摻衲晁蠡槭乱?,和順便敲打他一下別去騷擾劉萱了,在朱元璋安排下,朱棣大婚后將要和兄長三人一起回到鳳陽老家歷練,準(zhǔn)備在鳳陽常駐較長的一段時間,鳳陽就是朱元璋出生的老家,讓這些王子們看看他當(dāng)年放牛要飯當(dāng)和尚的地方,讓他們走進(jìn)基層體察民間疾苦,有點今天去革命老區(qū)接受思想改造差不多。
朱棣在御書房聽到父親朱元璋傳話進(jìn)去,走進(jìn)了御書房沒有見到其他的兄弟,只有自己一個人,讓他有些愕然,今天的談話看來是和自己一個人有關(guān)的,會是什么呢?
朱棣進(jìn)去后,朱元璋也沒有停下來在書案上揮毫寫字的筆,屋內(nèi)的大型鎏金暖爐把屋子哄得熱騰騰的,朱棣偷瞄了朱元璋在一身家常淡鵝黃的龍袍下,臉色看著沒有什么不好的預(yù)兆,就把心往肚子里揣了揣,叩頭道:“父皇,兒臣給您請安”,
“起身吧,最近你母后把婚事都給你講了吧!”,朱元璋難得慈祥的這樣說話,畢竟是談婚事,總要顯出老父親的關(guān)愛來。
朱棣沒想到是問婚事的事,怪不得只有自己一個人被叫到御書房,安心的起身點點頭說:“說了,謝謝父皇母后的厚愛,兒臣深表感激”,
朱元璋頭也沒抬的去看朱棣是否幸福的表情,只是提著筆往后站了幾步,望著自己的大作說:“過來幫我看看!我的大作”。
朱棣走到案前一看是一首詩:《贈劉伯溫》
妙策良才建朕都,亡吳滅漢顯英雄。
不居鳳格調(diào)金鼎,卻入云山煉玉爐。
事業(yè)勘同商老四,功勞卑賤管夷吾。
先生叱去歸何處,朝入青山暮泛湖。
朱棣看到詩臉上一喜,劉伯溫沒事平安,自己的父親難得給屬下寫詩,只用幾個手指頭都可以數(shù)清楚,上一次是常遇春遇難的時候,朱元璋寫詩祭奠,再有就這一次是給劉基寫詩,從詩的內(nèi)容看,父皇對劉基的感激之情很深的,朱棣心中的不安像一塊石頭落地了。
朱棣看到給劉基的詩微表情變化,由開始的遲疑到驚喜及最后的安穩(wěn)放心這一切,都被朱元璋給收到眼里,朱元璋不動聲色的說:“我準(zhǔn)備讓劉基回鄉(xiāng)了,他的身體支撐不了多久啊,感懷他為我做過的事情,一直忠心耿耿的,難得是像他這樣超級頭腦的人還對我始終恭順尤佳,這次都病入膏肓了,我沒有下旨,就主動來到應(yīng)天聽我調(diào)遣,發(fā)沒了俸祿也沒有半絲怨言,可惜他不能再幫我了”。
朱棣臉色動容的贊同的說:“劉伯溫確實是曠世奇才,他能遇到父皇也是他的運氣,否則他還不是懷才不遇,也只好終老一生沒有任何建樹”。
朱棣拍馬屁的話讓朱元璋很舒服,但是他卻不讓兒子舒服,眉毛微微一挑的說:“我已經(jīng)任命他女兒劉萱為宮外執(zhí)事四品女官,給了她令牌可以出入宮闈,替我在民間辦事”。
這個消息過于意外,朱棣剛才收回去的心又開始無處安放了,這簡直是大晴天忽然的遇到不亞于天打雷轟的霹靂,朱棣忘記了城府的大門該關(guān)一關(guān)的修養(yǎng),或是根本顧不了掩飾自己,忍不住脫口而出,“女官就是一輩子不能嫁人了!”
朱元璋霸氣的點點頭,看著自己這個還沒長成熟的小蛟龍,不客氣的說:“就是因為她一輩子不嫁人,又有本事,我才用她的”。
朱棣急火攻心又不敢發(fā)作臉憋得通紅,雙拳捏的死緊,努力的按壓自己的負(fù)面情緒。
朱元璋看透他霸氣的說:“我就是為了讓你死了心,踏踏實實的和徐妙云過日子,不僅你以后打不了她的主意,連龍虎山那個也沒有機(jī)會!”
朱元璋果然厲害,自己兒子看上的人,雖然不能讓他們在一起,那么別的人也甭想打主意。蟠桃大家都吃不到,大家都安生,如果失去這個平衡,就會有年輕人熱血惹出來的麻煩。
朱棣不吭聲,怕說多錯多,朱元璋教導(dǎo)的說:“以后女人你想要什么樣的都可以有,但是枕邊的人,心機(jī)不能超過你,就像武則天,成了枕邊人天下都差點姓武了,從我開始為了杜絕此類悲劇,后宮除了皇后,其他的妃嬪都來自沒有根基的民間,女人嘛就是暖床的,我死了,所有沒有子嗣的妃嬪都要殉葬,免得以后穢亂宮闈,有了子嗣的女人有兒子做靠山翻不出天,你們也不列外!”
朱棣低頭看著自己踮腳尖,沒興趣關(guān)心什么遙遠(yuǎn)的嬪妃殉葬,和自己現(xiàn)在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昨晚的夢真是在啃自己的肉,心中悲涼,也不敢表示出來,就聽朱元璋在他耳邊感嘆說:“哎!劉伯溫的聰明都傳給了他的女兒,是我的幸還是不幸呢?他那兩個兒子沒有他的半點才智,我只好用她女兒為大明朝服務(wù)了,嫁人做人婦,可惜了”。
朱棣懵懵懂懂的從御書房告別出來,一路上心情越來越憋悶,徐妙云他是喜歡的,劉萱以前他沒有朝這個方向去想,而是保持著知己的關(guān)系,但是絕對受不了她嫁給任何人。過去劉萱堅定的說的不嫁人后,朱棣就覺得不急,等著自己長大,有更多的力量,她反正像是在自己的籃子里饅頭跑不掉,早晚只要自己一努力,她一定會成為自己身邊的人。
現(xiàn)在可好,劉萱被封為了不拿俸祿的宮外女官,這一下子就把路堵死了,別說父親在,以后哥哥朱標(biāo)太子做了皇帝,按照朱元璋立下的家法,后宮一律來自民間的規(guī)定,劉萱也是不可能脫了這身皮(起碼有四品五品了吧),和他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F(xiàn)在劉萱真真的是一入侯門深似海歌詞唱的,以前以為女子嫁入他人侯府后再也沒機(jī)會相見了,現(xiàn)在劉萱沒嫁人也還是一樣,朱棣不得不佩服父皇釜底抽薪壓制自己的手段,姜果然是老的辣。
一路上朱棣心里的郁悶,都在他回府路上見到的花草中發(fā)泄出來,經(jīng)過他鐵腕摧枯拉朽的摧殘,一路上鮮花和芝樹粉身碎骨的慘烈無比,朱棣邊使勁的摘花踢樹邊心里生氣的罵著劉萱,“就你能,一天臭顯擺,到處放電,一會是惹什么仙人,一會是去斬龍脈,一會又去除妖,一會又去管三姑六婆,該,活該,叫你能”。
心里罵完劉萱后,怒意還是難消,朱棣見不到劉萱,沒法發(fā)火,就干脆自己懲罰自己就像懲罰了劉萱一般。朱棣發(fā)誓再也不見劉萱,要把她徹底的忘掉,誰讓她到處招蜂惹蝶的不安分,他要和只忠于自己的徐妙云恩恩愛愛的過一輩子,生很多的龍子龍孫,讓劉萱后悔痛苦一輩子。
朱元璋老謀深算的勾了勾手指頭,給了劉萱一個沒有俸祿的官名還是暗的,他離間朱棣和劉萱的目的一下子就達(dá)到了,果然是老話說的,知子莫若父,朱棣和他最像,都是很長情的人但也是眼里揉不了沙子的人,哪怕那個被放了沙子眼是無辜的,他們有共同的精神潔癖!
劉基收到朱元璋讓大內(nèi)太監(jiān)送來的贈詩非常感動,兒子劉璉激動的說:“回家就把圣上的題詩給裱起來,掛在堂屋中間,這是劉家的榮耀啊,這首詩圣上肯定了劉基的歷史功勞,不用再擔(dān)心會像高啟那樣結(jié)局”。
圣上已經(jīng)同意放劉基家鄉(xiāng)青田,再不回去,劉基病死在應(yīng)天,朱元璋還得給操持葬禮多一些不愿意的麻煩。
劉萱有了大內(nèi)的令牌,就可以隨意出入各個廟觀,不用每次出行的時候,報備給主管寺廟的朝廷機(jī)構(gòu)符箓局,因為大明初年,朱元璋對道士和尚管理的非常嚴(yán)格,除了道士和和尚必須有度牒外,還不允許他們到處走動。
那天朱元璋賞給自己這個令牌,劉萱是沒有想到的,最近她得的好東西太多了,所以都有些發(fā)蒙,這是怎么了?連圣上也要給自己一個牌子。
朱元璋走后,劉基嘆口氣心疼女兒說:“你這一輩子真的就嫁人無望了,成了皇家的女官,以后連逆配也沒機(jī)會了”,
沒想到劉萱反而開心的說:“爹爹不嫁人好啊,我有這么多自由和能力是多少女子羨慕不來的呢”,
劉萱心想如果我真喜歡誰,別人還能奈我何,一個遁地就隱身了,往名山大川一躲修仙,不是分分鐘很容易的事?
只是現(xiàn)在不是時候,還要照顧父親,保全劉氏的香火,對于大哥的忠誠老實書生氣,劉萱在見過朱元璋和胡惟庸后,手里也暗暗的替他捏著一把汗,所以最近的歲運安排劉萱一心都是撲在娘家,先有小家才有大家,以后的事情發(fā)生了再應(yīng)對,不過朱元璋給的令牌,讓劉萱很開心,以后可以不操心任何人和物的調(diào)用了,還可以游歷名山大川,該多么自在逍遙。
劉基看著女兒手中的令牌,心里還是有些自豪的,劉萱果然是按照袁珙說的暗夜鳳凰的格局在走了,劉萱手里的寶物本事越來越強大,這些東西是有志男兒都沒有的運氣去擁有的,不嫁人就不嫁人吧,就當(dāng)她修道是武當(dāng)山了。今后自己不在了,自己不用再擔(dān)心她以后的路沒有人照佛,反而她有能力幫到天下更多的人,看來劉氏香火不滅,到五代后再次發(fā)達(dá)是有望了。
這天在回青田前,劉萱找黃老姑和李三姑過來在仁和茶樓說話,想交待她們自己不在應(yīng)天后,的不短的時間內(nèi)她們的工作方針,沒想到劉萱進(jìn)了茶樓包間,王幺姑帶著侄兒王老四已經(jīng)跪在和黃老姑見面的飯店雅間內(nèi)請罪,劉萱也沒有主動打招呼,上次被王老四偷襲后,還給王老四救治,就是看王幺姑是否能夠迷途知返。
劉萱給黃老姑倒了一杯茶,臉色冷淡的隨便瞟了王幺姑一眼,似乎跪著的這個人跟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似的,這個冷淡讓王幺姑覺得比直接殺了她還難受。王幺姑跪在地上可憐兮兮的說:“仙姑請原諒我,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jī)會,我是被豬油蒙了心,才對香菇怠慢不敬的,沒想到我侄兒沒有經(jīng)過我的允許就去找仙姑的麻煩”。
說著偷偷看,看著劉萱眼皮也不抬的仍然繼續(xù)喝著茶,李三姑和黃老姑在一旁低頭靜默,也不幫助自己說話,沒辦法王幺姑就開始自扇耳光說:“仙姑我不是人,仙姑我忘恩負(fù)義,仙姑我罪該萬死,,,”,
十幾個耳光過去,終于劉萱見不得王幺姑自殘打腫了臉,冷冷的說:“人都是講緣分,人各有志,你覺得這樣的關(guān)系更舒服,我也沒找你麻煩,想著我們畢竟沒有血緣,你年紀(jì)比我大,我只是指點了你一下,現(xiàn)在的家業(yè)是你自己努力的結(jié)果,只要向善,我被你忽略的,都沒關(guān)系,只是你這個侄子你要教導(dǎo),我這次被襲擊沒有告官就是給你留著我們既往的師徒情分,我做這些努力是主要是為了改善人們對我們?nèi)昧诺男蜗?,讓我們這些人能從過去被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變成被人尊敬的人,并且造福和你們一樣貧苦的百姓”。
王幺姑點頭如同雞叨米一般保證:“仙姑我不敢忘了你的教導(dǎo),浪子回頭金不換,你就給我這王麻婆一個洗心革面的機(jī)會”。
黃老姑一聽不由的挖苦笑著說:“把王麻子革面成溜光的羊糞蛋?那天要不是仙姑有法力,我現(xiàn)在老命就交代了,你和你侄子就大獄呆著呢”,
劉萱不想開潑婦罵街的話頭,就打斷問:“你開個藥婆鋪子找那么多打手干什么?”
王幺姑被說到痛處,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仙姑你不知道我的苦啊,開鋪子掙點錢,地皮流氓都來打劫,高昌是幫過我?guī)谆?,可是天長日久的,不能什么雞毛蒜皮的壞人都找他,所以我只好找我侄子撐門面,解決一些小偷小摸小打小鬧的問題,要不是我這個孤老婆子還不被人欺負(fù)死了”。
李三姑同情的說:“仙姑,是這么回事!那次我去王幺姑那里就看見有幾個花子在王幺姑店里耍賴,不給錢就砸東西,挺可怕的,王幺姑的生存條件很惡劣的,她也不容易”。
黃老姑雖不喜歡王老四,但是王幺姑的苦楚她是知道的,就附和的點頭,劉萱看到收拾膨脹的王幺姑的目的地達(dá)到了,就說:“你起來我們一起喝茶說話,讓你侄子回去吧”。
王幺姑千恩萬謝的爬起來,參加了劉萱的告別會議,劉萱說這一別不知會是幾年,但是下次回應(yīng)天后,希望她們?nèi)私o自己每人培訓(xùn)出來一個得力的年輕骨干,劉萱要帶著她們?nèi)e的省法發(fā)展,同時要求她們?nèi)酥鲃拥臄U(kuò)大隊伍,這樣幫助到人越多,應(yīng)天三股六婆隊伍才越會穩(wěn)定
王幺姑畢竟開店經(jīng)歷的多,見過風(fēng)浪,危機(jī)意識多,不由得問,“要是三姑六婆都按照我們的一套來,會不會官府找我們麻煩?”
劉萱給她們吃了定心丸說:“這也是圣意,希望大家好好干,不要讓圣上失望”。
王幺姑,李三姑和黃老姑一聽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的精神,果然劉萱是有背景的,“圣上看到我們的努力了?”
劉萱點點頭說:“圣上消息靈著呢,大家只能意會,絕對不要言傳,否則龍庭震怒,就沒有我們好果子吃了”,
老江湖的王幺姑,黃老姑和李三姑馬上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鄭重點頭保證說:“我們知道,我們一定管住嘴,圣上能夠想到我們下里巴人,就是難得的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