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多,沈太夫人待紅袖是極為不錯的;所以紅袖的生日將臨,她一樣是很上心的:這可是紅袖在沈府的第一個生日呢。
她特意為此去尋沈老祖:雖然沈老祖已經(jīng)一年多不理事了,但是她相信紅袖的生日,沈老祖一定不會不理會的。
沈老祖聽到沈太夫人的話笑道:“你終究還是開了竅的!嗯,袖兒的生辰是要好好的辦一辦,你來尋我便是有了主意吧?有什么就說吧?!?p> 沈太夫人道:“兒媳也是想給袖兒好好的辦一辦;只是府中的姑娘不是只有袖兒自己,袖兒也不是外人,我們府上的姑娘、哥兒們的生日,往年也是有規(guī)矩的——都在各房主母那里出;兒媳想,不為旁的,就只為年前鄭府救了我們琦兒一事,袖兒的生日也要辦得熱鬧一些,但是還不能被人說嘴,或是日后被人依著袖兒的例亂了已經(jīng)定好的規(guī)矩;兒媳愚笨,只好來問老祖宗討計(jì)。”
沈老祖的眼睛瞇了起來:“我就知道你來尋我沒有好事兒!也罷,這也不算是什么壞事兒,不就是讓我說句話嘛,成!袖兒今年也是在我們府上第一做生日,便由我添些銀子算到我頭上,也就不會壞了規(guī)矩。”
沈太夫人站起來微微屈膝:“不敢讓老祖宗出體己,只要老祖宗有這一句話,兒媳已經(jīng)少了許多的麻煩;銀子還是由我來出吧,也是兒媳的一份孝心?!?p> 老祖宗倒也沒有推辭:“那就隨你吧?!?p> 沈太夫人現(xiàn)在對老祖宗的印像已經(jīng)好多了:原來只是格于規(guī)矩不得不敬著沈老祖,因?yàn)檫@一年多來沈老祖是真得不理事兒,大事小事一概不問不問,她倒是因此待沈老祖有了三分真心。
婆媳二人又說了幾句閑話,沈太夫人便告退了。
沈夫人卻在沈太夫人的房里侯著:她來也是因?yàn)榧t袖的生日;聽到沈太夫人的話,知道她也是為了紅袖的生日,特意去給沈老祖請安便笑了起來。
沈老祖和沈太夫人人的銀子,沈夫人自然要說由她來出:沈太夫人已經(jīng)在老祖宗面前如此說了,她這個兒媳婦豈能沒有孝心?
“原一袖兒就是我房里的人,她生日原就應(yīng)該由我出銀子;銀子多少也還罷了,只是不想因袖兒一人亂了我們府原有的規(guī)矩,日后被人拿來說嘴,所以才來討您一句話;至于為袖兒慶生的銀子,自然不能讓您和老祖宗出,沒有這樣的道理。”沈夫人輕輕柔柔的說完了話。
沈夫人的性子柔和,所以沈太夫人對這位兒媳婦還是一向不錯的,聽到此話搖頭,說各人盡各人的孝心吧:她出老祖宗的,由沈夫人出她的一份;也算是讓沈夫人少出些銀子——因?yàn)樗龆际求w己,沈太夫人和老祖宗都不缺這點(diǎn)銀子。
沈家老祖宗發(fā)了話,當(dāng)日沈府各房各院的主子們便知道了:約好一起到了沈夫人處打聽銀子數(shù)目,各自出了一份;雖然她們大半兒都不是出自本心,不得不為之,還有一些人在心里罵兩句紅袖也是有的,但是銀子卻不能不給。
不看僧面看佛面,老祖宗都出了銀子,她們豈能干看著?沈夫人嘴上說得客氣,不過手底下卻一點(diǎn)兒也不客氣:來者不拒,把銀子都收下了。
長輩們拿銀子添份子那是他們長輩兒對紅袖的“慈愛”,而沈家的姑娘們也湊到一齊商議賀儀:原本都是有成例的,也用不著如此麻煩,可是現(xiàn)如今老祖宗發(fā)了話、又親自拿出銀子來,她們自然也不能按照原來的成例給賀儀了。
紅袖知道的時候,沈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已經(jīng)知道沈老祖要為她慶生,她就是想阻止也來不及了:只得嘆了一口氣,往沈老祖和沈太夫人及沈家各長輩的房里去拜謝。
給紅袖慶生,不過是沈太夫人等人想借此來讓紅袖、及鄭家的人放心:她們真得待紅袖很上心!因?yàn)槠饺绽锼齻冸m然有這個心,卻沒有什么機(jī)會:年節(jié)的時候,也只是多給紅袖做了兩身衣服、多給了些紅包等,并不能顯現(xiàn)出她們待紅袖的特別。
沈家的人,都知道自己欠了鄭家什么樣的恩情:他們當(dāng)初大查特查沈妙歌中毒一事時,越查他們越是心驚!一向以詩書傳家自詡的沈家,現(xiàn)在還有幾個人識得禮儀廉恥四個字?
不是鄭家,他們不但不知道沈妙歌中了毒,也不會知道沈家已經(jīng)不是他們表面上看到的那樣了——再過上幾年,怕就是有心救沈家一族的將來也回天無術(shù)了。
所以,他們想要好好的待紅袖,并且還要讓鄭家的人知道,卻又不能顯得太過了:紅袖的生辰,只能說是讓沈家人找到了一個借口罷了。
全府上下的人都在準(zhǔn)備給紅袖慶生,人人表面上都揚(yáng)著一張笑臉兒:不管他們心中是不是真的都在為紅袖高興;但,只有沈妙歌一個人拉長了臉,他不高興,非常的不高興!
因?yàn)?,他本來想明天自己一個人給紅袖好好慶生的,現(xiàn)在被老祖宗一句話,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明天對于紅袖來說卻是很特殊的日子,他怎么可以同沈家其他人一樣,只是對紅袖說一聲恭賀,送點(diǎn)東西就算了呢?
所以,他現(xiàn)在正在生氣,獨(dú)自一個人生悶氣:他的不高興,他感覺不能說給其他人聽,只能一個人默默的生氣。
沈妙歌練武之后,比原來長高了一頭,身子也結(jié)實(shí)了許多,看上去決不像是十二三歲的孩子,怎么也像個十四五的大男孩兒了——尤其是他安靜的坐著生氣時。
他想長大,他非常想長大!不過這是他心底的秘密,對誰也沒有提起過;也因此,他對于自己的身高非常滿意。
他的煩燥并不只是因?yàn)榧t袖的生辰,不知道自什么時候開始,他便常常有些小煩惱,卻又說不出來:就是對紅袖也說不出來。
煩惱是因?yàn)椋弘S著和紅袖在一起的日子越來越久,他發(fā)現(xiàn)紅袖同自己家姐妹們有很大的不同;他并不介意這些,反而有些暗中的竊喜,袖兒的獨(dú)一無二,讓他有一種莫名的自豪感。
但是隨之而來便是常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煩惱,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些煩惱怎么出現(xiàn)的。
紅袖謝過沈家的各位長輩回來時,便看到沈妙歌坐在書房窗前發(fā)呆;而點(diǎn)嬌幾個人都遠(yuǎn)遠(yuǎn)的坐在正廳的門前做女紅,看到她回來了,都是一臉的輕松與笑意。
紅袖沒有先過去書房,迎著點(diǎn)嬌幾個人走了過去。
點(diǎn)嬌上前輕聲笑道:“姑娘,您可回來了;我們那位爺,不知道又犯什么脾氣,聽到一家人要為您慶生,居然就把自己關(guān)到了書房,還不許我們進(jìn)去;花奴進(jìn)去送一杯茶水,還被罵了出來?!?p> 紅袖也有些不明所以:“可是有人招惹了你們五爺?”
“沒有,姑娘,絕對沒有!現(xiàn)在的五爺,他不來尋我們的不是,我們已經(jīng)念阿彌陀佛了。”花奴在一旁接話,就差指天誓日了。
近幾個月來,她們這位主子爺動不動就會發(fā)作一次:她們完全不知道是哪里做錯了,如此才讓她們無所適從。
紅袖也聽不明白,便對著點(diǎn)嬌幾個擺擺手:“我去看看?!?p> 點(diǎn)嬌幾個人終于放下心來:一會兒應(yīng)該用飯了,袖兒姑娘如果不回來,她們還真不知道誰去喚五爺用飯呢——那是指定找挨罵啊。
“你怎么了?哪個招你惹你了?”紅袖也沒有敲門,推門便進(jìn)了書房。
“沒有什么。”可是他的聲音明明就是悶悶的。
紅袖走到書桌旁坐下:“是嗎?是誰把送茶的人都罵了一通?丫頭們也是好心,而且對你一個照顧不顧那可就是一頓板子,你就是不為其它……”
“好,我說,我說還不成嗎?”沈妙歌立時打斷了紅袖的話:她平日里并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可真要是多起話來,能把沈妙歌念得想頭發(fā)疼!
“那我聽著呢?!奔t袖好整以暇。
沈妙歌卻沒有說立時說話,他直直的盯著紅袖的面容半晌,然后才輕輕的道:“明兒就是你的生辰了。”
“嗯。”這不是廢話嗎?
“有許多人為你慶生?!?p> “嗯。”又一句廢話;紅袖的聲音略微高了一些,看向沈妙歌的眼神也有了變化。
“你,高興嗎?”沈妙歌說完之后轉(zhuǎn)開了頭。
紅袖原本想說一句高興的——沈家如此待她,她不管心里如何想,嘴上不說一聲高興不是太過輕狂了嗎?但她看到沈妙歌的神情不對,便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為什么想起問這個?”
“你,不感覺明天是一個不一樣的日子嗎?”沈妙歌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原來,袖兒沒有想過,要同他一起慶生。
紅袖有些聽明白,她托腮看向沈妙歌:這個孩子多大了?嗯,好像是十三歲了——生日還沒過,差一些日子才足十三歲;只是他的話,有些……,不會是自己想多了吧?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紅暈,悄悄啐了自己一口:以為人人都像自己一樣,孩子的身體里卻有著大人的魂魄嗎?人老心不老,對著小男娃發(fā)花癡會笑死人的!
“有什么不一樣?年年都有生日??;要說不一樣,任何一天只要有特別要記住的事情便都不一樣?!奔t袖隨口應(yīng)付了一句。
沈妙歌猛的扭過頭來,看著紅袖半晌忽然笑了;然后跳起來道:“袖兒,我有事去尋趙媽媽,你有事兒先去忙吧?!闭f完推開門便跑得不見了人。
有事兒先去忙吧?紅袖揉揉額頭:她不就是為了要哄這個半大孩子開心才過來的嘛!她不自禁的又想起沈妙歌那句“不一樣的日子”來,連忙站起來走出書房:她是太閑了,看來要找些事情來做才好。
點(diǎn)嬌幾個丫頭已經(jīng)喜笑顏開:還是袖兒姑娘厲害啊,進(jìn)去三言兩語便把五爺哄得這么高興了,她們今天看來不用再挨五爺?shù)牧R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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