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你看哪呢
我的實習還有一周結(jié)束,我的干勁也越來越足。
這一次能夠?qū)嵙暤臅r間不長,只有一個月,所以只夠我在物理治療組學習實踐。
不過沒關(guān)系,我還有寒假,還有明年的暑假。
再加上大四一年的實習,我總會全部體驗過的。
我這邊給葛阿姨加練完后,去休息區(qū)坐了半小時,就到了那位大哥的治療時間。
遠遠地看見他一步一步走過來,我趕緊起身,帶著他找了一張空床。
他剛坐下準備脫鞋,楊老師便步履匆匆從上一位患者身邊趕了過來。
一坐下,便開始投入工作。
我正專心看著楊老師的動作,大哥突然出聲,“妹子,你男朋友今天沒來找你???”
我一抬頭,大哥便一臉八卦地看著我。
連楊老師那一貫波瀾不驚的臉上都出現(xiàn)了一絲好奇。
我愣了愣,口罩后面的臉上漸漸泛紅,我輕輕咳了咳,裝的若無其事,“沒有啊?!?p> 楊老師悄悄嘆了口氣,但還是被我們聽到了。
我以為他又干不動了,沒想到,他問我,“你男朋友多大?”
“比我大一歲,20?!?p> “周歲嗎?”
我點點頭。
他又嘆了口氣。
這下連大哥都覺出不對勁了。
“咋了老弟?”
“20歲的都有女朋友了,我都30了,還沒有。”
這是楊老師第一次有如此鮮活的想法。
至少是在上班時間,在我面前,第一次。
似乎是怕楊老師沮喪,大哥“害”了一聲,開始安慰。
“你不能這么想老弟,30沒對象咋了,我18就認識我媳婦了,結(jié)果30才跟她談戀愛,32才結(jié)婚,想當年我追我媳婦的時候,那叫一個……”
我默默地再次聽了一遍大哥的愛情故事。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大哥學生時代怎么給他老婆寫的情書,他們中間又怎么斷了聯(lián)系,又是怎么在十年后某一天,奇跡般地與他老婆重逢。
還有他逢年過節(jié)怎么去老丈人家里干活留好印象。
紀念日怎么制造驚喜。
他老婆生日他怎么悄悄準備禮物。
聽著聽著,我突然覺得,很有參考意義。
楊老師的表情有點復雜,我看不懂。
落寞?
惆悵?
無奈?
好像還有點…懷戀。
有故事啊。
我硬生生壓下我的好奇心,不再去想。
反正就算我想了,楊老師也不會告訴我。
實習最后一天時,我的心里突然涌現(xiàn)出了濃濃的不舍,整個人都蔫了不少。
楊老師看出來我的不對勁,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問我,“實習要結(jié)束了?”
我點點頭,眼睛有點酸。
雖然這一個月很累,雖然楊老師一點也不活潑,但是該教的,他從不吝嗇。
甚至熟悉了以后,他還能開我?guī)拙渫嫘Α?p> 還有這些患者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好幾個才來一周。
可我也還有一周就開學了,我也要整頓整頓的。
“舍不得了?”
我點點頭,眼眶含淚。
楊老師笑得眼睛都彎了不少,“那你別走了,留下來幫我干活吧!”
我:……
一瞬間,我加練時各種心酸的感覺撲面而來。
謝謝,我不想哭了。
我梗著脖子,“我下個假期還會回來的!”
“那還舍不得啥,醫(yī)院又不是要倒閉了,你家也不是外地的,想回來還不是隨時就回來?再不行畢了業(yè)就來這應(yīng)聘,正好缺人呢?!?p> 我想了想,說的對。
楊老師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今天是周六,下午老師們就該放假了。
叨擾了這么久,楊老師雖然愛懟我,但是總歸是傾囊相授的。
我想請他吃飯表示感謝。
但是我不好意思開口。
正猶豫著,總在我們鄰床大聲嘮八卦的老師走過來問楊老師,“珩哥,下班一起吃燒烤去?。俊?p> 我揪著衣角的手一僵,有些后悔。
我應(yīng)該早點說的。
這下老師有約了,我還怎么約他。
我咬著嘴唇,自顧自地懊惱。
下一秒,我聽見楊老師說,“改天吧,今天有事。”
“行?!蹦俏焕蠋煕]多說也沒多問,答應(yīng)下來。
我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然而那口氣還完全呼出去,我卻發(fā)現(xiàn)我高興的太早了。
楊老師說他有事,我不還是約不到他嗎。
眉頭又皺了起來,我又開始糾結(jié)。
直到楊老師叫了我第二次,我才回神。
“怎么了老師?”
他沒在意我之前的發(fā)愣,問我,“中午有空嗎?”
我有點懵,但還是點了點頭。
不知我哪里戳中了他的笑點,楊老師笑了一下,“問問你男朋友有沒有空,有空的話,中午我請你們吃飯?!?p> 這次我反應(yīng)特別快,只愣了一秒,就忙回絕,“不行不行,您費心教了我這么久,應(yīng)該我請您吃飯,怎么能讓您請呢?!?p> “我都上班這么多年了,讓你一個學生請,這不合適吧?”
“合適,怎么不合適,我高中還辦謝師宴呢…”
“高中是高中,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不一樣?!?p> 我剛想問哪不一樣,楊老師擺了擺手,
“行了,別跟我爭了,等你掙錢再說,我還有半小時下班,快問問你男朋友一會有沒有空?!?p> 楊老師的語氣不容拒絕,我也不好再拒絕,便給許星朗發(fā)了消息。
不多時,在我樓下工作的他,便回復了我:有空。
我回到楊老師身邊,第一時間將這個信息告訴他。
他抬頭看我,“正好,你倆想想想吃啥,一會咱就去。”
我點點頭,悄悄溜走給我哥打電話,讓他火速去專賣店幫我買了個好一點的籃球送過來,我要送給我實習老師。
既然飯不讓請,送個禮物總可以吧。
楊老師喜歡打籃球,我投其所好。
我哥也喜歡打籃球,讓他挑,出錯概率會小一點。
五十分鐘后,我們?nèi)嗽谝粯桥雒妫S星朗禮貌地跟老師打了招呼。
楊老師點頭致意,這時,他也看到了我手里的籃球。
我遞過去,微笑著,“老師,給您的禮物,感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p> 楊老師先是道了謝,隨后看了看那個籃球,眼里逐漸涌現(xiàn)出一點不一樣的情緒。
憑借我這一個月對他的了解,他這個眼神,代表挺喜歡的。
我這才放下了心。
他的視線沒有在籃球上停留太久,便抬頭問我們,“想好吃什么了嗎?”
我說,“吃中餐吧?!?p> 這是我和許星朗商量的結(jié)果,這樣能讓老師少破費一點。
楊老師點了點頭,“我知道一家中餐館味道不錯,走吧。”
說著,便招手打車。
我借口自己暈車坐不了后面,搶先坐在了副駕駛,付了車費。
楊老師讓我們倆點菜,我看著價格點了兩個,把菜單遞還回去。
他看完問我們有沒有什么忌口,隨后又加了兩個菜和一些主食。
等上菜的過程中,他開始跟我們嘮家常。
說了兩句話,見我們有些緊張,便勸道:實習都結(jié)束了,就別繃著了,我叫楊珩,叫我珩哥就行。
“老弟家也是希城的?”
許星朗笑著回應(yīng),“對?!?p> “在哪上學啊?”
“江陽醫(yī)科大,學的口腔,比安安大一屆?!痹S星朗一口氣說完自己的情況。
楊珩滿意地點點頭,“口腔挺好,比我們康復好太多了?!?p> “康復也很好,幫助需要的人提升生活質(zhì)量,是個很偉大的職業(yè)。”許星朗一本正經(jīng)道。
楊珩不禁失笑,“老弟挺會說話。”
許星朗勾起唇,“實話實說。”
“但是待遇不好啊?!睏铉駠@了口氣。
“天天累得要死,掙不了多少錢,我們是把有需要的人的生活質(zhì)量提升上去了,但是我們呢,腰間盤突出的突出,關(guān)節(jié)變形的變形?!?p> 說到這,他苦笑著,“年輕的時候掙錢,老了以后,用掙的錢治病?!?p> “得不償失啊…”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待遇什么的我暫時不知道,但這一行確實累,我體會過。
一開始,我還信誓旦旦說過,累怎么了,總要有人去做這些吧,不然那些肢體不利還想有所恢復的人怎么辦呢。
不過現(xiàn)在,我也有點懷疑了。
“所以小呂,我不建議你干這個?!?p> “就算干這行,也別來PT,太累,不適合女孩子?!?p> 突然被cue的我,下意識地開口,“我也覺得…”
回神后,我補充道:“真的太累?!?p> “所以我想再試試別的,萬一就有適合我的呢?!?p> 楊珩點點頭,“行,試試也行,要是都不適合,趁早改行吧?!?p> 這個話題就聊到這,開始走菜了。
楊老師說的一點都不假,這家菜的味道真的不錯。
吃飽喝足,我們做了最后的道別,各走各的路。
我和許星朗無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氣氛有些不對。
良久,他才問我,“你們…很累嗎?”
我點點頭,心情也有點沉重。
當初我是抱著雄心壯志選擇的這行,正如許星朗所說,我也覺得這份工作很偉大。
我想盡我所能,讓那些下不來床的人重新站起來,讓那些抬不起手的人能靠自己吃到想吃的菜,讓那些不能開口說話的人,擁有簡要表達想法的能力。
可是真學了我才明白,這些根本不能兼顧,我注定成為不了我想成為的人。
雖然我人在PT區(qū),但我也多少了解過其他老師的工作日常。
同樣辛苦。
這將近一個月的實踐,我每天只做一兩個小時就累的腰酸背痛,那么每天做十個小時呢?
漸漸的,我也開始懷疑,是不是我把現(xiàn)實想的太美好,是不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我的熱忱,我的抱負,真的可以抵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辛苦嗎。
等到我花甲之年時,看著一到陰天下雨就會難受的腰和手腕,我真的不會后悔我曾經(jīng)的選擇嗎?
我不知道。
我其實…
也沒我想象的那么優(yōu)秀。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認清了現(xiàn)實。
但很快,我便重新燃起了斗志。
這兩個方面不適合我,試試別的方面就好了。
至少現(xiàn)在,我還不后悔。
或許是我臉上還沒來得及做什么表情,許星朗有些擔憂地牽住了我的手。
“怎么了?”
看著他擔心的眼,我突然很想把剛剛消化掉的想法全盤托出,但話到嘴邊,我又不想說了。
我想通了,也就沒必要再讓他感受一遍我的負面情緒。
但我又不想瞞著他。
我動了動唇,垂下眸,輕聲道:“我就是害怕,怕自己選錯了,怕自己后悔當初的選擇?!?p> 其實這次實習,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我設(shè)想過,如果這行并不適合我,那我該怎么辦。
我也很灑脫地勸慰了自己,不行就不行,大不了換一個。
可是真到了這個可能的時候,我還是很難過。
許星朗的眼里閃過一絲心疼,我趕緊笑著開口,“不過沒關(guān)系,人的一生會做很多選擇,不可能每一個都那么合心意?!?p> “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讓自己少后悔一點?!?p> “現(xiàn)在不是還有很多機會嗎?怕什么?”
“退一萬步講,就算選錯了又能怎么樣,誰規(guī)定一個人只能走一條路的?”
“再說,現(xiàn)在還沒到最糟的時候,我郁悶的太早啦。”
許星朗愣了一秒,隨即松了口氣,伸手摸上我的臉,“說的對,大不了就換一個,只要保持一個好心態(tài),沒有什么困難是克服不了的?!?p> 我咧開嘴笑著,心上殘留的陰霾已然散去。
也就是這時,我感受到了許星朗放在我臉上的手。
我猶豫很久,最后還是過不了自己心底那一關(guān)。
我開口道:“商量個事?”
“什么?”許星朗不解。
我脖子后仰些,把臉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你能不能不要摸我臉,我怕長痘?!?p> 愛長痘的人應(yīng)該都懂,手上細菌多,經(jīng)常摸臉是有可能引起長痘的。
雖然許星朗的手看上去很干凈,但我還是想要規(guī)避掉這個風險。
我好不容易才不怎么長了,千萬要注意。
許星朗愣了一下,隨即把手拿開。
同時,我又怕我這樣會讓我們之間少了一項親昵舉動。
本著別的情侶有,我們不能沒有的原則,我握著他的手,精準地摸到了下頜線以下,甜甜笑著,“這里可以摸!”
說著,又繼續(xù)往下一寸,摸到脖子以及鎖骨,“這里也可以!”
我認真給他科普著除了我的臉以外還有哪里可以摸,沒注意到許星朗的視線下意識地往下幾寸。
當我懵懂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時,許星朗的耳根突然爆紅,眼里閃過一絲慌亂,擁住了我。
我反應(yīng)有點慢,但是我會聯(lián)想。
我對自己的身體構(gòu)造很清楚,我猜的出來他看的是哪,再加上他突然爆紅的耳朵……
確認了,我沒猜錯。
我的臉不自覺地泛起了紅暈,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悶著聲明知故問,“你看哪呢?”
“你不是猜到了嗎?”許星朗啞著嗓子。
我沒否認。
下一秒,他在我耳邊問著,“所以呢,那里可以摸嗎?”
我沒想到他問的這么直接。
不過總歸談了快一年了,其實有的界限也可以突破一下的。
作為一名成年女性,我也會好奇,那樣是什么感覺。
但是…
“現(xiàn)在不行…”
我不好意思。
況且這是在大街上…
“好,聽你的?!?p> 我俯在他肩頭,腦子里不自覺地幻想著,如果他真的實施了剛剛那個想法,會怎么樣。
然后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該…
我的臉瞬間紅了個徹底,不敢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