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許文川催促著,急促而又恐懼。
他能夠清晰地感知到身后,浪潮般波濤洶涌的陰邪之氣。
剛剛那只貓妖,與之相比,簡直就和綿羊一樣溫順。
真要按等級來算,恐怕足以排到肆階!
這是真正的大恐怖,除非許長安是練氣期五重天以上,才有機會獲勝。
再或者鎮(zhèn)魔司六品百戶,乃至五品千戶,才能壓得住。
可這些強者,鎮(zhèn)守一縣,乃至坐鎮(zhèn)郡城,怎么可能來這偏遠的落石村?
許長安從懷里抽出一張黃紙,咬破手指畫下神行符。
以血作朱砂。
貼在腿上,速度立馬提高了三成。
在他身后,百鬼夜行!
許文川說道,“回家把天機箱拿出來,也許還有機會擋住這些鬼物!”
“要不然落石村都會被這些鬼物屠光。”
許長安又畫了一張神行符,貼在腿上。
跑回家,許長安從正堂牌位下,抱出天機箱,趕緊往村外跑。
結(jié)果剛出村口三十丈,就被無邊黑云攔住去路。
想要引開鬼物,遠離村里開戰(zhàn)都做不到。
“把天機傘裝好,爺爺先來擋住他們?!?p> 許文川雙手翻飛如鬼影,在瞬間捏出一個印訣,口中微誦《破穢咒》,
“元貞利亨,浩蕩神君。日月運用,燦爛光精……”
“天罡正氣,散蕩妖氛。九鳳破穢,精邪滅形……”
村口陡然綻放出一片微光,攔在了鬼云之前。
靠近微光的地方,發(fā)出“嘶嘶”的猶如開水沸騰的聲音。
許文川的身影變淡了一些,好似暈開的水墨。
“你一個鬼魂,竟敢阻攔我等,不知死為何物嗎?”
有一頭惡鬼站在微光前,咆哮著,
“身為鬼物,還敢動用這等咒術(shù),你自己承受的反噬,遠比我們強的多?!?p> “看你還能支撐多久!?”
……
黑暗中,一道道鬼魂顯露出身形,全都是堪比貓妖的可怕鬼物。
甚至還有落石村失蹤的村民。
只可惜現(xiàn)在的他們,沒有絲毫人性可言,黑洞洞的眼眶里,充斥著暴虐與殺戮。
甚至還想著要把村里的家人,也一起帶走。
鬼物沒有著急動手,只是戲謔地看著許文川。
不需要他們動手,許文川只要再敢動用這樣的咒術(shù),自己就會率先崩潰。
另一邊,許長安手忙腳亂地打開盒子,撐開玄鐵黑傘,手捏印訣按下機關(guān)。
玄鐵黑傘,也就是天機傘,瞬間發(fā)出“鏘鏘”的金屬碰撞的聲音。
許氏供奉玉印、破穢箭、蕩魔金珠……盒中寶物,盡皆裝入天機傘。
甚至還有一小瓶大妖精血,也被許長安倒進了天機傘里。
原本黢黑如玄鐵的天機傘,此時竟有淡淡白光浮現(xiàn)。
“爺爺,快躲進來!”
許長安輕喝一聲,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nèi)外,唯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
《金光神咒》!
許長安體內(nèi)的元氣瞬間蒸發(fā)一半,咒力經(jīng)過天機傘,層層疊加,最后通過傘頂?shù)脑S氏供奉玉印,爆發(fā)出一片華光,將村西口照耀成一片白晝。
“啊……”
“長安,你為什么要殺我?”
凄厲的慘叫聲從黑云中傳出。
黑云翻滾,不斷有許長安熟悉的面孔,被白光撕扯成碎片。
如此大的動靜,驚動了落石村。
村民們家家戶戶點起了燈,所有人都看到了,在村西口盤旋著的恐怖黑云。
還有和黑云對峙的孤單身影。
撐著傘,帶著光。
許長安再次按動機關(guān),從天機傘的傘骨中,驟然迸射出三十根破穢箭。
同時甩出僅剩的兩張引雷符。
“轟嚓!”
兩道電光在黑云中炸開,又被破穢箭接引,在黑云中張開了一張電網(wǎng)。
黑云中再次響起了慘叫聲,又有好幾道鬼影散開。
可是黑云翻滾,很快又恢復如初。
“長安,我是陳叔啊,你怎么忍心殺害我?”
一道鬼影出現(xiàn)在黑云前,殘破著半張臉,鮮血涔涔,好似被許長安害成了這樣,正在哭訴。
地面上出現(xiàn)了污濁的血水,慢慢向落石村蔓延。
甚至有部分鬼影,開始調(diào)轉(zhuǎn)方向,準備對落石村動手。
許長安大口喘氣,從他邁入練氣期到現(xiàn)在,也不過才一天而已。
氣海穴中并沒有積攢多少元氣。
連續(xù)施展符咒,壓力太大了。
現(xiàn)在氣海穴里,元氣一點都不剩。
哪怕有天機傘的助力,想要對抗眼前這片鬼物,也不啻于螳臂當車。
落石村近百戶村民,全都看著許長安的背影。
那個全村人看著長大的孩子,成了全村人唯一的希望。
張嬸抱著女兒,捂著女兒的嘴,“丫頭啊,千萬別喊,這時候不能讓你長安哥分心?!?p> “他一定會戰(zhàn)勝鬼物的?!?p> ……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東山郡城鎮(zhèn)魔司衙門里,一尊雕刻著神獸白澤的石碑上,陡然爆發(fā)出血紅色的光。
“出現(xiàn)肆階邪祟,在西北方岳臨縣境內(nèi)。”
“邪祟等級還在提升,恐怕要到……伍階!”
“不,不是伍階,是陸階大妖!”
“快通知千戶大人!”
“趕快奏請鎮(zhèn)撫使!”
……
許長安微微顫抖,摸上了天機傘的供奉玉印,想要做最后殊死一搏,但卻被許文川阻止了,
“長安,快逃,逃到仙臺鎮(zhèn)!”
“接下來交給爺爺?!?p> 許文川飄飛到許長安身前,“爺爺三年前就已經(jīng)死過一回,現(xiàn)在只不過是再來一次罷了?!?p> 夜風悲涼,森森沁骨,
“不,不行……”許長安不住搖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許文川的意思,他何嘗聽不明白?
“爺爺,您不能再死了,要不然連轉(zhuǎn)生的機會都沒有了?!?p> “這世間還能轉(zhuǎn)生嗎?”許文川笑著摸了摸許長安的臉頰,只可惜雙手穿過許長安的腦袋,無法真正觸摸。
“正神司破敗,神道凋零,漫天諸神都不見了,更遑論幽冥地府?”
“若你能重整正神司,再次封神,也許爺爺還有轉(zhuǎn)世投胎的可能……”
說罷,許文川不顧許長安的拼命阻攔,徑直穿過許長安的身體,身上的光越來越盛。
“不!”
許長安目眥欲裂,幾欲癲狂,嘶吼著,想要抓住爺爺。
可是人鬼殊途,每一次伸手,都只能穿體而過。
許文川一步步走向黑云,身上亮起一道又一道符箓,黑云還沒有受到影響,自己就已經(jīng)率先崩解。
黑云翻滾,其中的鬼物感受到了許文川的決絕,立刻后退,
“這是個瘋子,想要和我們同歸于盡,快退!”
“讓他自爆,今晚整個村子都是我們的血食!”
……
突然,一道巨大的吼聲從落石山上響起,
黑云瞬間一滯,所有鬼影仿佛見到了主人,嚇得待在原地,不敢動彈。
“吼……”
吼聲帶著恐怖的威勢,呼嘯而來,直接撞在許文川的身上,將許文川的鬼魂之體,斬成兩半。
許文川的自爆也被順勢打斷。
“轟!”
許長安目眥欲裂,呆呆地看著爺爺一分為二的身體,緩緩在空中瓦解。
他的心,也被打碎了。
“啊……”
許長安跪在地上,仰天悲號,手忙腳亂想要抱起爺爺。
可是,一切都只是徒勞。
他的手根本觸碰不到魂體。
“嘿嘿嘿……”
“沒了攔路鬼,接下來該我們動手了……”
“整個村子都是我們美味的血食……”
黑云翻騰,鬼影奸笑,鋪天蓋地的陰邪之氣,朝許長安撲去。
絕望與悲憤,宛如鋒利的刀刃,切割著許長安的心。
讓他痛不欲生,肝腸寸斷。
深深的無力感吞噬了許長安。
他,終究還是太弱了……
就在這時,
一道仿佛是世間邪惡源頭的聲音,在許長安腦海中響起,
“小子,要不要……我?guī)湍???p> 天地好似瞬間安靜了下來,
許長安怔怔抬頭,他看到了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好似巍峨的山脈,俯瞰著自己,身后九根尾巴通天徹地。
仿佛天底下最神圣的存在,潔白無瑕。
自己在它面前,就像螞蟻,連對方的茸毛都可以壓死自己。
然而當許長安看到那雙白玉色的眼眸,卻又瞬間跌入了無邊煉獄。
身周是滔天血海,腳下是接天尸山。
諸神在隕落,仙人在哭嚎。
它是九尾天狐!
萬妖之王,世間第一邪祟!
九尾天狐想要起身,可是一根根青銅鎖鏈從虛空中出現(xiàn),牢牢鎖住了它。
每根青銅鎖鏈都像是天柱,粗壯如山,上面烙印著無數(shù)符箓。
鎖鏈碰撞,發(fā)出山崩地裂般的轟隆巨響。
九尾天狐扯著青銅鎖鏈,俯下身子,玉白色的眼眸猶如天幕低垂,出現(xiàn)在許長安頭頂,
“接納我,我?guī)湍銡⒐膺@些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