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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魚不想躍龍門

第十二章 魍魎

鯉魚不想躍龍門 縐浮觴 4165 2012-08-22 23:35:36

    哥舒道,“果真是那女人的看家絕活。這小東西一旦進到體內便開始吞噬胃里的食物,食物吃光緊接著就蠶食五臟六腑,再在宿主體內產卵孵化,沒幾天這些人的身體就會完全被由內掏空只剩皮囊骨架。”

  所以那些染了怪病的人才會短短幾日就不成人形,是因為吃下肚子的東西都供給那些蟲子享用了。錢小修咽下口水,“可他們是怎么把蟲子吞下肚子的?”這蟲子這樣惡心,即便北狄人飲食沒東野的人刁鉆,也不可能雜食得那樣厲害,什么惡心的東西都吃吧。

  端木惟真道,“這種蟲子蟲卵極小,眼睛不易察覺,因只需幾天就能讓宿主查不出病狀而死去,只當神鬼附體又叫做魍魎。”

  哥舒問道,“你懂醫(yī)術?”

  “只是在書中看過描述?!鄙米詫⑹灼书_那是觸犯律法的,多數人認為這會擾到死者的亡靈,所以別說北狄,在東野于法于私,解剖尸首也是不許的。若非機緣巧合,他也沒這機會一睹這魍魎的真面目,畢竟——“據聞這是東野前皇室申屠一族排除異己所用之物?!?p>  錢小修略顯訝異,暗自猜測那女子的身份是否不簡單,反倒是哥舒只從容笑道,“你倒果真是見聞廣博?!?p>  錢小修問道,“王爺既是知道是什么東西搞的鬼,是不是有應對之策了?”

  哥舒將手中蟲子扔到地上,就見那蟲子帶著血蠕動爬行起來,不知死活,下一刻就被哥舒一腳踩成了紙一般扁平狀。“把這些東西自身體里排除不是難事,首要卻是要把搞鬼的人給我揪出來?!?p>  若是不知蟲卵下在何處,即便這次治好了,又是會不知不覺吞下蟲卵。

  魍魎的蟲卵雖是小得不易察覺卻不是不能察覺的,若是撒下蟲卵的數量太多,就會呈現(xiàn)出一顆顆的白點,惹人注目。所以定是有人里應外合,每隔幾日就往某樣食物里投撒蟲卵,以至染病的人出現(xiàn)的先后順序也是不同。

  哥舒道,“既是知道了原因倒也就沒有必要再解剖其他兩具尸首了。錢小修,過來把尸體擦一擦,我要縫合尸體了。”

  他剛才既是說那蟲子會在人體內孵化,也就是說那被破開的胃里是不只一條蟲子了?!巴鯛?,那些蟲子,我是說那些魍魎,你就任它們繼續(xù)留在尸體里?”是不是至少該做做好事把那些蟲子抓出來,免得人死尸體還要遭罪?

  哥舒道,“明日就要入棺下葬,等把內臟蠶食干凈,沒了食物,這些蟲子自然也就死了。人死燈滅,不過是一具皮囊。即便沒了魍魎,幾年之后也會變成一副骸骨。你若是要做好人,我倒是不介意。”

  血淋淋的手,只把解剖的刀子平靜的遞給她,要把其他兩具尸體的胃剖開,再把蟲子一條條抓出來,她哪里敢——

  哥舒促道,“還不快過來把尸體擦干凈。”

  “王爺,你知道我不過就是無膽匪類?!?p>  “你是從戰(zhàn)場上來的,死人還看的少么?!?p>  戰(zhàn)場上刀劍之間也就斷了氣息,她是見過尸體,斷手斷腳甚至身首異處的都看過,卻都是匆忙瞥過,不會特意往人家被割開的肚子里的器官看。

  哥舒道,“今生來世說是斷開,也未必全無關系,如此年輕就被人害死,或是含恨或是留怨也不一定,如此即便入了輪回,再世為人也會心中帶了怨恨,算前世種的因?!毙表X小修,“你雖一無是處,倒也算是樂天有些福氣,你若是當真覺得北狄和東野人沒有區(qū)別,就真心在心里與他們道一句好走,讓他們無牽掛的來也無孽障的走?!?p>  她有那么大本事么,他說得像是要她做法渡化冤魂一樣。

  拿過一塊干凈的布,吸了一口氣順道將勇氣凝聚,走到尸首旁邊,只盡量不要看他肚子開口的地方,然后擦了擦。倒也算是誠心送他一程。

  畢竟好歹自己也死過。

  哥舒取來針線,將割開的地方縫合。再將衣服弄好,天一亮就會有人來抬走尸體,他低頭看了看被踩死的蟲子,吩咐道,“收拾好這里,你再走?!北闳フ宜词至恕?p>  端木惟真收拾了筆墨,經過她身邊時小聲提醒道,“這幾日留意好陳良?!?p>  連端木惟真都認為是有人里應外合么?陳良?讓她看好陳良,是他認為撒那些蟲卵的人是……怎么可能……

  哥舒寫好了去蟲的藥方,才要吩咐下去照單抓藥煎煮,容和郡主的父親貝寧王爺卻是派人傳來消息,說容和也染上了病癥,讓哥舒過府一趟。

  哥舒臨行時問道,“容和那次來府你一直跟在身邊,她接觸過什么你該最清楚。她有吃過什么?”

  錢小修心不在焉,哥舒一連喊了她幾次,她才回過神來,“郡主去了西苑,中途吩咐我去打水,我離開過,所以也不太清楚。”

  哥舒看了她一會,“罷了,你既忘記了,我一會問她便知道了。我今日會暫且留在貝寧王府那看顧容和,明日再回。”說完上馬,將端木惟真這個得力助手也帶離。

  錢小修慢吞吞的走回了房,呆呆的坐在床上,午膳沒吃,只想著來盛京后這幾個月是怎么過的,屠清雨他們沒混進來之前,她甚至有幾回絕望的想過是不是逃不離這里了,偌大的王府,只有她和陳良此后相互關照。想著想著,月上柳梢。

  陳良端著白飯和兩道小菜推門進來。

  見她精神不濟,整個人蔫蔫的,關心道,“錢姐,你怎么了?膳堂的廚娘說你午膳都沒去領,我?guī)湍惆殉缘哪脕砹恕!?p>  錢小修無精打采的笑道,“謝謝了?!?p>  “你真沒事吧?”

  “可能昨晚著涼了,頭有點暈而已。”走到桌邊坐好,開始扒起飯來,“你在井邊氣沖沖的離開,我還以為你會生我氣生很久呢?!?p>  “怎么會,我知道錢姐只是心軟?!敝话研〔伺驳剿媲?,“不要光吃飯,也要多吃點菜。”他想了想,打聽道,“哥舒好像出府了,是發(fā)生什么事了么?”

  “沒什么,容和郡主也染上了那怪病,所以請哥舒過去看診?!备缡骐m是想出了方法,卻是不張揚,只暗暗叫人煮了解藥,讓病患服用。而那些染病的人一日三餐都在試藥,怕是誰都沒想到,這回真是得救了。

  “容和?這么久了,哥舒身體無恙?”

  錢小修放下碗筷,“我想喝水。”

  陳良主動的給她倒了水。

  錢小修道,“我還記得我是戰(zhàn)俘的時候喝的生水特別的甘甜,也不知道是不是煮了的緣故,再喝卻是沒有那個味道了。”

  陳良笑道,“錢姐不是說喝煮過的水對身體比較好么?!?p>  “但你知道我的,懶得就和那吃飽睡睡飽了吃的豬差不多,這幾天哥舒為了找有效的草藥。自己操勞得日夜不分也就算了,來連累了我跟著身邊也日夜不分,哪里還有時間煮水,渴起來又等不及了,只好直接打生水喝了?!?p>  正要遞水給她的動作停住,“這是生水?”

  錢小修道,“是啊?!鄙焓忠?,陳良卻是避開了?!斑€是煮過了再喝吧,錢姐之前不是叮囑過我,這種時候更要注意干凈么?!?p>  “我現(xiàn)在很渴,等不及了,就喝一次,沒這么倒霉拉肚子的?!标惲嫉氖侄读艘幌?,似一不小心把水打翻了,錢小修笑道,“你沒吃飯吧,連手都沒力氣了,算了,我自己倒。”起身要去抓茶壺,卻是被陳良手一掃,將茶壺打飛,撞在墻壁上,碎了。

  她終也是個凡人,總會有私心的時候。就如屠邱兩難在命和樊城中抉擇的時她曾私心的想過,她只要屠邱活著。其他的人命運如何,她不是神明,不是她所該考慮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的自私沒有變過。

  “你不想我喝那水是因為你在水里面撒了魍魎的蟲卵是不是?”

  陳良沒想過會被她識破,他辦事只論勇卻不講后果,哥舒是什么人,她說過幾遍了?讓他安分在王府過,只等幾日,等幾日他就能重返故土,他卻是不聽。

  陳良道,“你怎么會知道?”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害死了三條人命你知不知道!”

  陳良理直氣壯道,“我不過是給屠將軍報仇,給樊城死去的東野老百姓報仇,給那些半途中被哥舒殺死了同僚報仇。”

  “給屠將軍報仇?”錢小修譏笑道,“別笑掉我大牙了。屠將軍是為保護樊城的百姓而死的,樊城中有不少的北狄人。你要效仿他的英雄事跡,就是拿那些無辜的百姓開刀么。你也配口口聲聲把他掛在嘴邊,你連喊他的名字都不配。”

  平日只覺得他年紀太輕,想著在王府待上遙遙的日子,讓他歷練幾年,思想也就會轉變了,現(xiàn)在才后悔剛開始沒有嚴厲的警告他,醍醐灌頂才會有今日。

  陳良看著她的漠然相對,既然她猜到,也不想隱瞞,只嘴硬道,“我只是執(zhí)行我作為將士的職責殺敵,我沒錯?!?p>  “那些蟲卵是不是林子里那女子給你的?”

  “是。我原本只想哥舒死了就罷手,哪知道他卻是命大,一一逃過,我只好一而再的往井水里投蟲卵。那日在井邊遇到錢姐打水,也是懷著此目的?!?p>  “我真是笨,我該想到的,那些染病的人共同入口的東西,就只有水啊。”而她喝的那些煮沸的水,溫度已是高的能把蟲卵都煮熟?!案缡嬷缓葻岵?。”所以陳良才徒勞無功,只顧著來她這里打聽哥舒有沒有出現(xiàn)病癥,卻是沒從她這里打聽他的生活習性。“你以為你把哥舒害死了,還能活么?”

  陳良笑道,“北狄人要殺就殺吧,我一個無名小卒的命換一個尊貴王爺的命,賺到了。”

  “你跟著屠將軍,學到的就是輕賤性命么?!蓖狼癞斈暌5娜死?,也包括了陳良,換來的卻是毫不珍惜,自以為犧牲的作踐自己的性命?!耙粫野芽词卮箝T的人引開,你走吧,趁著哥舒不在府邸,現(xiàn)在就走。”

  “錢姐……”

  “連我都猜到是你下手了,哥舒是何等的人物?府里多年相安無事的,我們一來就惹了風波,府中就四個異族人,最是容易惹人懷疑了,哥舒只要想一想,誰對他仇視最厲害,就能猜到是你?!?p>  陳良搖頭道,“我不走,我走了哥舒不會放過你的?!?p>  “他留著我是有目的的,不會輕易殺我。我在林子里救你,是要你明白生命是比金子還要貴重的東西,不論發(fā)生什么事都該要好好的珍惜?!彼部梢哉f她貪生怕死,反正無所謂了。

  陳良雖想法固執(zhí),對她卻是真的好,不然方才就會看著她將那蟲子喝到肚子里,只因他到現(xiàn)在都覺得那是絕癥,她一旦吞下那蟲卵,也就只能等死。

  而他下手之前也提醒過她,讓她告訴端木惟真和屠清雨,入口的水要煮沸。

  “你快走吧。”拉開門想將他逼走,卻是見哥舒就站在門前。“王爺……”他不是說明日才回來么,苦笑,她怎么忘了人為了達到目的,是最會說謊的。她和陳良的對話,哥舒怕是聽得一字不差。“王爺,我求你放過他。”

  哥舒道,“殺人償命難道你沒聽過?他害死了我三個手下,我放過他,怎么和那三個死去的人交代,”

  錢小修低頭,哥舒武功高強,怕是他一招就能把人擒下?!巴鯛敶蛩闳绾翁幹盟??哪怕是終身監(jiān)禁也好,讓他反思己過,只求王爺能從輕發(fā)落。”

  “讓他吞下魍魎,也算自食惡果。讓他嘗一嘗我那三個侍衛(wèi)是如何難受的死去?!?p>  陳良道,“錢姐不必為我求他,我本也不怕死,只是不甘沒將他拉下地獄?!彼团掠幸蝗账魉鶠闀芈?,才會隨身藏了長釘,必要時不受辱的自盡,或是……陳良沖上前把釘子抽出,就想與哥舒同歸于盡。

  哥舒卻是單手擒下,順勢將陳良的手反扭,將長釘刺進他胸口。陳良雙膝跪下,門外是遼闊的星空,月再圓又怎比得故鄉(xiāng)的明亮,他撐著最后一口氣,看到錢小修跑了上前,抱起他的身子。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道,“錢姐,我好想吃我娘做的包子,可惜沒機會了。若是有一天,你經過我的故鄉(xiāng),請代我轉告她,不必為她這無用的兒子,傷心難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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