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的那天，正值深冬，好像很久很久沒見過雪了，不敢回北方，更不敢回家，這次來A城還是迫不得已。

　　案子太大了。

　　舍不下這塊肉。

　　和肖老師他們一塊安排好了酒店，我就打算和小李一塊去逛逛有名的景點，順便在那邊玩玩冰什么的，小李家就是在A城，卻沒留在這，跑到其他城市就業(yè)，第一次看到他的簡歷我還說，真傻，明明就是少爺命非要湊合我們這些牛馬。小李也不怒，笑呵呵的撓兩下腦袋，說是是，跑出來家里也不同意。我也沒再說什么，那么憨厚一個小孩，就收下了。

　　師傅，我們?nèi)ツ沁叄阃婺膫€車？

　　看著雪呢，小李票都買好了，他圍了條紅色的圍脖，深藍(lán)色的襖子裹得緊緊的，露出的半張臉蛋子凍得通紅，手里拿著兩張票給我。

　　我看了下，車都一般，隨便拿了一張就走到一邊去。坐上那架小三輪造型的雪車，前面裹得只有一雙眼睛的大爺悶悶的聲音透過來。

　　妮子，你太瘦啦，這車得再坐一個人。

　　大爺操著一口地道的方言，我也反應(yīng)了幾瞬，沖遠(yuǎn)處小李揮揮手，他似乎有點疑惑，已經(jīng)上了那輛叮當(dāng)貓的車，我只好擺擺手說算了。

　　大爺，我等等再和人拼車來吧。

　　確實太瘦了，上學(xué)那陣哪會有人這么說我，現(xiàn)在卻是想長胖也沒門路了。

　　A城的天氣還是很冷的，原以為A城雖然靠北但好在四季分明，冬天也不會冷到哪去，現(xiàn)在看倒是和家里一般冷了，我縮縮衣袖，兩只手交叉在袖口里，防著灌風(fēng)。這三輪車兩側(cè)的塑料布也不擋風(fēng)，小坐了幾分鐘覺得腿都要麻了。

　　師傅，可以開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我還以為我幻聽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僵住了，不敢去看，但又覺得沒可能。來人坐在我旁邊，一股子熟悉的味道灌在狹小的三輪車?yán)?，大爺嗯了一聲，這三輪車就在冰面上開始甩了。

　　我余光里瞄了幾眼旁邊的男人，他穿著一身長長的黑色風(fēng)衣，戴著一條灰黑色的圍巾，臉上沒什么顏色，眼睛已經(jīng)微微起了霧。

　　可我不會認(rèn)錯的。

　　我沒說話，雪車轉(zhuǎn)了三四圈，時間也就到了。

　　十五分鐘，我卻覺得好像從前幾年那么長。

　　時間到了，快下車！

　　依舊是一口方言，混著濃濃的胡同味，卻早已不像上車時那樣和氣。A城的人，過了多久都還是這樣呢。

　　我從側(cè)邊慢條斯理地下了車，仿佛沒認(rèn)出旁邊的人，下了車也不敢加速走，只盼著別喊我別喊我別認(rèn)出我。

　　小李等了估計有個半晌，見到我笑出朵花來。

　　師傅！

　　我虛虛的抬了下手，于是灌了許多風(fēng)，腳早就拔拔涼了，穿的鞋是二棉鞋，不夠在冰面走的。

　　直碰到小李，我才覺得周遭空氣恢復(fù)了往常的流動，呼吸都順暢了不少。后背起了一層薄汗。

　　師傅，那邊有賣糖葫蘆的，你吃不吃？

　　我搖搖頭。

　　現(xiàn)在先別買著吃了，等咱們回走前多買些給肖老師他們也帶上幾根。

　　小李點點頭，又問我還想玩點什么，我看了看冰場，借著這個時候才敢瞄幾眼剛剛的方向，早就沒人影了，懸著的心才虛虛放下。

　　你去吧，我太冷了，我去買幾個暖寶寶。

　　小李看著我有點發(fā)紅的眼睛，似乎也沒那么高興致了。

　　我推了他一下，你不是說這次要不虛此行嗎，還不快去好好玩，明天開庭了我們可就沒時間了。

　　他又高興起來，歡天喜地地去旁邊打粗溜滑去了。我則是縮的更緊了，江邊的超市都貴的駭人，一個暖寶寶要五塊錢，講價也講不下來，最后無奈地拿下四個。

　　貼在腳底暖和多了，我隨便找了個飯館等小李，刷刷手機看法院的定位，尋思著晚上肖老師他們應(yīng)該會去摸點，倒是不用我操心什么。

　　雪漸漸飄幾朵了。A城的雪一下，這城就銀裝素裹了，帶著歷史的厚重感。

　　可在我眼里，A城的冬天格外地冷。

　　小李結(jié)束了匆匆來找我，就在那飯館里吃了飯，我們又買了些冰糖葫蘆，打車回酒店了。

　　回來時，肖老師他們果然去探點了，我們把吃的放在前臺告訴冷凍保存，便上樓了。

　　晚些時候，肖老師來敲我的門。

　　李老師，咱們一塊吃點吧！

　　肖老師和陳律師住在一個房間里，這個房間面積也大了許多，還有個圓桌小茶幾，上面已經(jīng)擺好了各式各樣的燒烤，小李還在拍照，見到我來趕忙給我讓了個位置。

　　真豐盛。

　　我笑著稱贊，陳律師遞給我?guī)灼匡嬃献屛易约禾簦乐x之后我們四個就圍坐著開吃。

　　陳律師雖人到中年，但卻還是削瘦的一個人，笑起來有幾分狡猾，我初見他便有這樣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他太瘦了下巴兩邊的肉都凹進(jìn)去了。

　　我坐在小凳子上，聽著肖老師和陳律師討論明天的安排，小李只顧埋頭苦吃，我時不時點點頭表示在聽，也少吃了一些肉串墊墊肚子。

　　哎，我們后天不是還要去A大交流學(xué)習(xí)嗎，李老師你聯(lián)系那邊了沒有？

　　話頭一轉(zhuǎn)，調(diào)到我這里。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過了，A大給我們安排了學(xué)校附近的酒店，明天庭審結(jié)束后，我們就可以直接去那邊，他們說工作人員會在酒店大廳等著我們給我們相關(guān)證明出入學(xué)校。

　　肖老師點點頭，說還得是你們年輕人啊，效率真高。

　　我面上笑笑，心里卻吐槽著，突然的任務(wù)來著我都沒防備，和人家打電話聯(lián)絡(luò)還被以為是詐騙電話，才不輕松好嗎。

　　肖老師又和陳律師聊起了案子，這次的案件事關(guān)三個企業(yè)，這三個企業(yè)盤根錯節(jié)，最后誰是替罪羊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現(xiàn)在A市的企業(yè)最大的還是時末吧。

　　我倒飲料的手頓了一下。

　　陳律師點點頭，似乎深以為然。小李依舊吃的正歡，毫無察覺。

　　我今天去法院那邊看到地鐵廣告還都是時末企業(yè)的廣告呢。肖老師依舊還在說著。

　　我卻無心再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