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舞帶著小博容走出前山已經是一個星期后,走下山坡來到峽谷之中??可竭@邊的峽谷里面很臟,中間延伸出一條小道,兩邊都是黑色的垃圾,看不出是什么,堆得老高,發(fā)出陣陣惡臭。蕭舞是一路拉著小博容捂著鼻子而過,越往前走,黑色的垃圾越少,視野也漸漸開闊起來。終于是峰回路轉,眼前一亮,峽谷走到了盡頭。
這個時候正是夕陽西下,黃昏時分,蕭舞牽著小博容的手站著,眼前仿佛是一副古老而又陳舊的畫卷。一間間低矮的屋子散落排布在道路的兩旁,屋頂上炊煙裊裊,黃土地,籬笆柵欄圍著的一個個小院落。越往里走,這樣的屋子越多,越密集,屋子大多緊閉著門,整個村落顯得格外安靜……
這,全國還有哪個地方是這樣的?沒有電線桿,沒有一點現(xiàn)代化的設施?正想著是不是要敲開一扇門問問情況,借個宿,嘎吱一聲,旁邊一間屋子的門打開了。里面出來一個中年女子,臉色略為蠟黃一臉苦相,很瘦,那打扮,想象中,中國古代的勞動婦女大抵就該是這么個打扮吧。蕭舞愣住了,那女子手上端著一個盆,一抬頭看見蕭舞他們,也是一愣,接著好似受了什么驚嚇,手上的盆一下子掉落在地上,女子轉頭向屋里大叫了一聲,說了一句話,反正蕭舞沒聽懂,不過應該是叫什么人出來。果然,打屋里面出來一個中年男人,頭上扎著頭巾,嗯,古代勞動人民的打扮,四十來歲,臉上刻著生活的痕跡,看上去很是壯碩。那男人看見蕭舞,立即從懷里掏出什么,放到嘴邊吹了一下,尖銳的聲音,很是刺耳。
不多時,道路兩旁,眾多屋門突然都打開了,男男女女,都作古裝打扮,一下子都向蕭舞這邊涌來。一大波僵尸正在靠近啊,蕭舞的腦中突然閃出這么一句話,下意識拉過小博容就要往回走,一轉身,背后也都是往這邊走的人。很快,蕭舞他們便被一群人圍在了中間,男男女女,都盯著他們看,邊打量是邊互相交流著什么,說的話是完全聽不懂,只聽是嗡嗡的一片。蕭舞可算是體會到了動物園被圍觀的猴子的滋味,被那么一群感覺不是一個種族群體的人圍著,說著你聽不懂的話,對著你是指指點點,讓人很是暴躁啊。蕭舞只感覺額頭冒汗,頭昏腦脹,胸中似有一團火,是蹭蹭往上竄,終于,她忍不住了,大吼一聲,shutup!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蕭舞滿意地想,聽不懂了吧,清凈了吧!然后,兩眼一抹黑,昏過去了。
蕭舞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她是被餓醒的,肚子是咕咕直叫,精神卻感覺很好,這一覺睡得真是舒服呀!一想,不對,她什么時候睡覺了,睜開眼,坐起身,陌生的房間,很簡陋,自己身下是一張硬板木床,屋子里面也僅有一張四方桌子跟兩張凳子。這是在哪兒,小博容呢?她有點慌了,記憶也一下子回來了,昨天他們下山了,來到一個村落,然后被人圍起來了,再然后,自己就暈過去了。翻身下床,鞋也顧不上穿,就要往門外奔去,剛到門口,一個熟悉的小身影就撲進她的懷里,“蕭姨,你醒了!”是小博容,蕭舞的心這才落了地,抱著孩子是不撒手。
“姑娘,你醒了?!币粋€聲音響起,有些蒼老,又帶著一絲不自覺的威嚴。蕭舞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著一個人,一個老者,略佝僂著腰,臉上布滿了皺紋,花白胡子,頭上綁著頭巾,身上穿著的是一襲藏青色布衣,戲文中的古裝款式,拄著一根紅色拐杖,細看這拐杖的頂端雕成一個蛇頭的模樣,樣子挺滲人的。正打量間,老者略微一皺眉頭,又發(fā)話了,“姑娘,不如,咱們進屋說話?!闭f完,拄著拐杖率先進屋,在屋里其中一張凳子上坐下。
蕭舞遲疑了一下,還是牽著小博容在另一張凳子坐下。等蕭舞坐定,老者開口了,“實在抱歉,本村中甚少有外人來到,所以村民們的反映略微過激了點,昨天驚擾了姑娘,還請姑娘見諒?!?p> 蕭舞心想著,這哪里是過激了,那眼神,都能把人給吃了,太嚇人了,嘴上還是答道:“沒,沒事兒。對了,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先打聽打聽再說。
“此處乃歸我安國臨城的管轄區(qū)域,以村外峽谷為限,過了峽谷,那就是晉國的邊境了。兩國之間,隔著大山,百年來,很少有人能夠穿越大山互為往來,所以,昨天聽村民說姑娘似是從邊境山中來,老朽很是詫異??!不過,姑娘講的一口官話,且聽姑娘的口音,又似是我安國都城人士,不知姑娘能否為老朽一解心中所惑呢?”老者說完,目光灼灼地看著蕭舞。
安國,晉國?什么玩意兒?怎么越聽越糊涂了?“請問,您聽說過中國這么一個地兒么?”想了想,蕭舞遲疑地開口。
“中國?老朽年輕時也曾四處游歷,交友廣泛,不說博古通今,但對這天下事也算是有所了解,這中國確是沒聽說過,以國為號,難道是哪兒的藩王想要造反,自封不成?”老者捋著胡須,搖頭晃腦。
蕭舞的額頭上是汗津津的,渾身發(fā)冷,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難道自己其實是穿越了,而且是穿到了一個無史可考的古時空?自己其實在三年前就回不去了?蕭舞想著是臉色慘白,牙齒緊緊咬著下嘴唇,心中是說不出的感覺,悲傷,害怕,絕望?一旁的小博容看見了,連忙驚呼,“蕭姨,你怎么了?”
正在沉思的老者聽見了,抬起頭,看見蕭舞的模樣,也是驚道,“姑娘,可是身體不舒服?你現(xiàn)在有孕在身,還需多多保重?。《际抢闲嗟牟皇?,姑娘剛醒,就連連追問,沒能顧及姑娘的身體尚未康復。姑娘稍等,老夫這就為你去找大夫?!闭f完,老者就匆匆出門而去。
不多久,老者就帶著一位婦人而來,那婦人一搭蕭舞的脈門,沉吟半晌,而后說道:“這位姑娘身體很好,只是受了點驚嚇,思慮過重了些,休息幾日變好,不會影響腹中胎兒?!笨谝袈燥@生硬,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說的那是一口地方普通話,口音重了點兒。
老者送那婦人離開后,又回來坐下,“姑娘可聽見了,姑娘為了腹中骨肉,還需多多放寬心??!看姑娘孤身一人帶著孩子,還還懷著孕,不知姑娘夫家何處,可有地方去?”
“我回不去了……”蕭舞喃喃自語。
“這,姑娘可是有難處,不妨先在本村住下,待生下孩子再做打算。這間屋子是空屋,姑娘想住到幾時都是可以的?!崩险呓又?。
蕭舞只是呆坐著,魂不守舍。老者看著蕭舞,又看看一旁一臉擔心的小博容,嘆了口氣,“老朽雖不知姑娘為何突然如此,似是充滿絕望,但為了旁邊這位小哥兒,還有你腹中胎兒,姑娘還需保重才是。老朽就先不打擾姑娘了,一日三餐自會有人送來,姑娘好好休息?!崩险哒f完,看著毫無反應的蕭舞,搖搖頭,拄著拐杖出門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又過了好半響,才聽得蕭舞悠悠嘆了一口氣,“容容,姨回不了家了,咱回不了家了……”說完是兩行清淚從臉龐流下,這回是真絕望了,連嚎啕大哭都沒力氣了。小博容聽了也是半晌沒回話,這讓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說點兒什么好呢。
其實蕭舞的心中還沒那么想尋死覓活,可能是懷孕了吧,這情緒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對于這么一個結果,其實她的心中早就隱隱有那么一個感覺,只是一直沒敢去驗證。這次得了這么一個準確的信息,總得給個時間消化一下吧。
看著一旁皺著眉頭,很是糾結著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的小博容,她的心又堅定了,沒了回現(xiàn)代家的可能,就讓她在這異世創(chuàng)造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吧。有了旁邊的大寶貝,再加上肚子里面的小寶貝,三個人,也能過得很好吧。在山谷中那么艱難的環(huán)境,自己都能活下去,現(xiàn)在回歸人群,在這個異世找到一個容身之地,怕是不難吧,再說,自己總算也是得了穿越的好處,咱力氣大不是?這是又活過來了,能打趣自己了。
這邊蕭舞回復了生活的勇氣,在構思著如何在異世生存下去,卻不知,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生存條件的惡劣,而是身處俗世要應對的人心,這才是生活的艱難之處。所以當他們未來遭遇了種種波折、磨難和考驗,是虐身又虐心,回想起來,還是在山谷中的那段日子最是舒心。所以,恭喜了,蕭舞,你們入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