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又到了夏天,慈城之中西北角佛門凈地【明王廟】里的荷花池上擠滿了荷花。
衛(wèi)正將二階飛舟【金蓮飛臺】降落在城外不遠處,待上面的所有凡人與修士都下來后,將飛舟交給同行的智和師叔,單手持印行了個佛禮,口里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
正準(zhǔn)備從明王廟的側(cè)門進入城中,今日守門的師兄看起來卻面生的很,也不知又是那個散修被我佛感化了。從儲物袋里先摸出一盒一階靈石【山米糕】,拿著糕點走上前去,又念了聲阿彌陀佛。
就在此時,那守門僧人趁其不備,當(dāng)頭一棍把他敲暈,拖進了廟里。
···
三陽山下,胡雯帶著丈夫許建和兒子許佰榮做客娘家,胡言也下山與他們敘舊一番,自然也帶下來了方飛飛和胡雪霽母女。
酒過三巡,飯過五味。衛(wèi)菊黃突然抱住胡雯痛哭流涕。向她告起了胡言的狀,聽得胡雯和許建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衛(wèi)菊黃在山下和凡人待久了還是怎的,修士在靈脈修煉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就在兩人歉意地對胡言笑笑,都勸慰起衛(wèi)菊黃來,不管怎樣總是自家母親,只能好言相勸。
突然胡萬邊喊著不好啦邊跑了進來。也顧不得他失了仙凡之禮,胡言忙問他發(fā)生了何事。
胡萬先是抽了兩聲,然后說出了一個驚天噩耗,胡林清的魂燈,滅了。
原本就心神不寧的衛(wèi)菊黃聽到這個消息,直接昏死過去。胡雯也止不住地在那兒發(fā)抖,臉上流下了兩行淚。反而是許建皺著眉思索著什么,看向胡言,恰好對方也看向自己,微微點了點頭。
胡言讓胡萬把所有胡家的凡人安頓好,然后領(lǐng)著許建和胡雯往三陽山上趕去,胡雯抱著許佰榮,衛(wèi)菊黃則是趴在許建的背上,依舊昏迷著,方飛飛抱著胡雪霽跟在后面。
到了山上,吳煒東看到胡言臉色焦急,心道終于來了。幾個老伙計自然也察覺到了,紛紛檢查起自己儲物袋里的丹藥符箓靈石法器來。
胡言讓吳煒東上到山頂,看看周圍有沒有什么明顯的軍陣來臨。又讓計牙五人分潤一些必要的物資給方飛飛和胡平枝兩人。許建作為常年在山里獵妖的散修,自然儲物袋里物資齊全,他把衛(wèi)菊黃往地上一抖,便到一旁打坐吸收靈氣,準(zhǔn)備起來。
一陣莫名的氣氛漸漸升騰起來。
吳煒東從山頂飄下身形來,告知他所看到的情況。也不知是什么身份的幾個修士,像小飛蟲一樣結(jié)成一團,從北邊過來了。
眾人都是把趁手的法器拿了出來。計牙拿著一把尖利的長刀,拿著塊布擦拭著上面的暗沉血漬;劉厚生則是摸出一把釘耙,正細細摘去上面的草渣;錢鼎祥摸出了幾顆圓圓的珠子在手中盤弄,時不時拋起來一下;樊世銘取出了好幾樣法器在那兒挑揀起來;麻天光拿出一根木筆,臨場又畫起了符箓。
胡平枝前些日子和樊世銘一道煉了根一階法器【碧玉樹】,只帶一個【堅固】的屬性。方飛飛手里攥著那把【金蛟剪】,微微顫抖著身子。胡雪霽只三歲,卻也裝模作樣的拿著根木棍揮舞起來。
眾人原本緊張的情緒被胡雪霽這么一逗,也消散了幾分。只有許佰榮看著妹妹已經(jīng)能夠修煉,心中有幾分忐忑,他現(xiàn)在連自己有沒有靈根都不知道。
包括胡言在內(nèi),從未斗過法的師徒幾個,反而隱隱有所期待。來人最多明心境,若真是明心境自然有吳煒東會去對付。若是普通立身境,自己這邊攻有方飛飛,守有胡平枝,還有自己在一旁輔助,對付尋常幾個散修,應(yīng)當(dāng)無虞。
來者離三陽山還有一里地就一齊往身上拍下防御符箓,一個個色彩各異的護罩生出。
到了近前,吳煒東神識一掃,發(fā)現(xiàn)敵方并沒有明心境的修士,對著胡言和許建搖了搖頭。
“既然對方?jīng)]有明心境的修士,那么我和各位長輩把立身六層以上的分而圍之,剩下的交給胡言小子和他幾個徒弟吧,趁著現(xiàn)在戰(zhàn)局未起,趕緊練練手。尤其是那個女修,立身一層也需有點自保之力,不然到時我們無暇他顧的時候,她就危險了?!?p> 見眾人都覺得有理,方飛飛自己也正有此意,胡言便托吳煒東將對方眾人的修為報出來。
吳煒東便按著顏色和身形報出對方家門。那個綠色的胖子是立身二層,是最弱的一個;那個黃色的禿頭和藍色的高個是立身三層,然后紅色的女子是立身六層,其他三個都是七層,并沒有八層以上的。
許建一共三個本命,現(xiàn)在只溝通到了一個【鐵刺藤】自然選了那三個七層修士中的淺灰色護罩的那個,土屬性一般都是顯黑色。
計牙與樊世銘也都是三本命,都是立身五層修為,前者溝通了【剔骨尖刀】后者則是【鼎中火】【地火珠】。兩人選了一個頂著綠光的瘦子。
劉厚生、錢鼎祥還有麻天光三人修為偏低,都是立身四層而已,但是好在三人一個土本命厚重抗揍,另外兩個煉丹畫符,手段豐富。選了剩下一個看起不好惹的紅光刀疤臉,目的只是拖住對手。
胡言自然選了那個六層的女修,反倒是方飛飛先挑了那個藍色的高個,最后胡平枝畢竟也是四層修為了,便負(fù)責(zé)照顧胡雪霽。
原本吳煒東是打算將胡雪霽領(lǐng)在自己身邊,但是胡言卻把他攔了下來,只說胡平枝若是真扛不住了,再出手也可以,他還是為其他幾人掠陣更好。吳煒東也覺得有理,但還是拿出一塊護身玉佩掛到了胡雪霽的脖子上。許佰榮自然和胡雪霽一樣由胡平枝照料。
胡雪霽甜甜地說了聲謝謝叔叔。
幾個修士也終于到了三陽山前,借著各種法器凌空而立,幾人臉色變幻,看著下面持戟而立的吳煒東,不敢降下身形來。
倒是那個立身六層的女修率先出聲了,“那位儒門的前輩,你是要保胡家嗎?我們可是得了消息,胡家已經(jīng)不再是分封三代以內(nèi)了。你大周書院也不得庇護了?!?p> 吳煒東心中自然知道此理,他修的又是禮勇大道,需要知禮守禮,“我只是在此看護幾個朋友罷了,你們下來斗過一場,只要不傷性命,我自不會出手?!?p> 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決定相信一貫守信的儒門。
待他們落下身形,眾修按照之前的分配找了上去,不管是被圍攻的兩人還是圍攻胡平枝的兩人,大家都客客氣氣的,不像是來斗法的,更像是切磋而已。
胡言自然也樂得如此,上來便要殺生實在不為他所喜。
五老圍攻那兩個七層修士,雙方都奈何不了對方,都是頂著護罩盤膝坐下,磕著【回氣丹】或者握著靈石硬磨起來。
胡平枝用那【碧玉樹】架起一棵大樹虛影,把自己和胡雪霽還有許佰榮護住,那綠光胖子和黃色禿頭一時之間也奈何不了他。
最后場中真正兇險廝殺的便只剩下立身五層的胡言對陣立身六層的女修,以及立身一層的方飛飛對上立身三層的高個男子。
胡言取出【五火七禽扇】,給自己施了個【雁行】,但并不借此騰空而起,只是在場中閃轉(zhuǎn)騰挪,與那女修的飛劍纏斗,竟是借此鍛煉起了身法。那女修見其滑溜無比,只是閃躲卻不進攻,以為他也和其他幾人一樣準(zhǔn)備和自己磨下去,心里盤算起來。
她知道儒門最是守信,若是自己能危害到胡言性命,那儒修必然會出手,一旦他出手了,那么自家?guī)兹艘簿退闶侨P獲勝了。那人失了禮,自然會帶著對方離開此地,那么他們幾個的目的也就達成了。到時候在這里刮點破爛回去也是不賴的,自那年千機樓前【方天畫戟】顯出真靈,早就有人傳出胡家三陽山里埋著不少祖?zhèn)鞯钠茽€,說不定就有帶著真靈真意的破碎法寶呢。
那女修想通了關(guān)鍵,自然開始發(fā)力,從懷里摸出了一張火紅符箓,口中念念有詞,甚至劃破了指頭往符上抹上了一道血痕。
胡言閃轉(zhuǎn)騰挪間自然看到了那女子的動作,眼看著火球變大,心道這可不妙,忙把手中的扇子往那女修一扇,使出了從未用過的法寶神通【起心火】。
那女修兩眼盯著在場中與法劍纏斗的胡言,竟覺得那青年騰挪之間熠熠生輝,好似與自己的法劍在起舞一般。手中指決變化,那劍招也從凌厲變得纏綿,恍惚間甚至感覺兩人心意相通。
可惜那火球可不懂情情愛愛,其中靈力充足,便自顧自往著胡言飛去,竟還附帶了一絲索敵的功能。
那女修心中大驚,連忙掐指變幻,指揮著心愛的【火痕劍】回頭往那火球斬去。那法劍只是一階中品的法器,哪禁得住帶了精血的火球全力一擊,再加上火痕劍本身也是火屬性的,兩火相遇陡然爆炸,胡言暗道不好,將五火七禽扇往前一擋,全力往后退去。
吳煒東心神原本就主要顧著最小的胡雪霽,雖然對那火球也有所關(guān)注,但是哪想到這女修竟會自爆法器來傷敵,真的是好不兇狠。
周圍眾人都是被這法器自爆所傷,全都被炸飛了出去。胡平枝關(guān)鍵時刻一把抱住了胡雪霽,小女孩脖子上的玉佩自然也擋下這一擊然后破裂開了。
原本圍著胡言兩人的五老自然受傷最重,樊世銘與計牙本就離爆炸最近,再加上他們的對手是木本命,使了張【木藤符】將他們困住,結(jié)果靈木藤遇了靈火也一并炸開,里面兩人的護罩瞬間破滅,兩人也當(dāng)即身死道消。
另一側(cè)的劉厚生關(guān)鍵時刻施展了本命天賦【黑土墻】,將麻天光和錢鼎祥護在身后,可惜這火力實在太猛,劉厚生被震得五臟破碎七竅流血,可他到死站著身子,張開雙臂,兩堆灰色的火燒土堆在身側(cè)。
麻天光相比錢鼎祥身子弱些,已經(jīng)昏了過去,錢鼎祥并沒有昏迷,待那火焰消失,趕忙從儲物袋里摸出一把珍藏的【回春丹】塞到麻天光嘴里,然后跌跌撞撞走到劉厚生身后。
“老劉,你沒事吧,老劉?!?p> 好像聽到了老友的呼喚,劉厚生就那么往后倒去,錢鼎祥伸手將他攬住。劉厚生那布著血痕的面龐就那么直愣愣地擺在錢鼎祥眼前,本來就黑的那張臉,更是黑黝黝的看不清眼睛睜著還是閉著,只有一排白牙幽幽的露在外面。
方飛飛與那男子的戰(zhàn)局本就離得他們最遠,受影響反而最小,那男子原本看方飛飛不過立身一層,不是很在意,只拿一個銅锏和幾枚冰針配合,逼的方飛飛亂竄逃命,注意力反倒是都在別人那邊。而方飛飛本就被逼著左右逃竄,這一下看自己的女兒火光淹沒,心中一急,只想把這高個男子一剪兩半。回想起當(dāng)日雷劫之后隨手剪開天上白云的感受,手中握著剪刀,往那男子腰間一劃。
那男子聽到爆炸聲響起,正準(zhǔn)備往那邊去看看,卻覺得自己的雙腳不聽使喚,正欲往下看去,視線卻筆直往下墜,只看到一條熟悉的褲子,便沒了意識。
方飛飛心中著急,那【金蛟剪】竟然牽著她的手就一同飛出。一不做二不休,她便把幾個倒地的敵手全都劃拉了一遍,場中再無威脅。
吳煒東此前就近護住了許建和胡雯的性命,將昏迷的二人放在地上,正準(zhǔn)備去尋找胡言等人。就在此時,遠處亮起一道遁光,連忙取出【方天畫戟】嚴(yán)陣以待。
等那遁光到了近前,才看清是一道劍光,劍上一男一女站著,女子緊緊摟著男子的腰?!胺苾?,我們到了,這就是你說的三陽山外婆家?”
陳菲兒看著眼前幾個陌生的修士,心中不禁疑惑,母親之前發(fā)來的訊息不是說胡家還很好的嗎?
“我也不太確定,但是地方是沒錯,這就是三陽山,胡家似乎出了什么變故?!?p> 兩人傳音交談了兩句,南思源看下面就一個明心境的修士,也不多想,準(zhǔn)備下去問問話。
降下身形來,才看到那人穿的是儒門的青袍,上面還有三河匯流的圖案,應(yīng)該是哪家儒門的弟子,那便好說話了。
落到地上,也不展開護罩,只是離著約莫七八丈遠?!澳莻€儒生,此地可是三陽山?”
吳煒東見來者似乎挺和善的,便把橫在手中的方天畫戟放下,立在身旁,“此地就是三陽山,某乃慈城書院吳煒東,未請教?!?p> “我是天水門東澤州的南家南思源,兄臺可愿放下兵器,我們好好談?wù)?。?p> 吳煒東見對方自報家門有根有腳,但是卻也不敢放松警惕,只好先口頭上服個軟,以免引起誤會。
“我為胡家千機樓供奉,胡家三代家主胡林清剛剛離世,此時正值動蕩,不便與兄臺多言,還請原諒一二?!?p> 陳菲兒聽聞此言,陡然一驚,“大舅舅死了?”
吳煒東聞言,回憶起胡言曾與他說起過的胡家人員關(guān)系,猜到了這名女修的名字。
“你是胡言的表姐陳菲兒?”
陳菲兒正欲回話,南思源突然伸手護在她的身前,遙遙望向南方,一艘飛舟在空中緩緩駛向這里。
飛舟之上一位明心境后期的老者,看著下面三個明心境前期的年輕人,臉色微微一變。心想“這和那群禿驢給的信息不符啊,不是說最多就一個儒門明心修士嗎?”
南思源默默展開一個二階的護罩,將陳菲兒也護在其中,同時招呼吳煒東過來,吳煒東并不完全相信對方,也只是把護罩張開,稍微向那兩人靠近。
雙方都沒有輕舉妄動,只有那飛舟緩緩靠近三陽山。不多時原先受傷了的幾人都靠近吳煒東所在那處,許建和胡雯自然還在昏迷中,錢鼎祥背著麻天光,方飛飛抱著胡雪霽,胡平枝拖著計牙、劉厚生還有樊世銘三具尸體,只是仍然不見胡言。
吳煒東看到死去的三老,心里自然也是悲傷,但此時只敢手持【方天畫戟】遙遙與對方對峙。
飛舟還在繼續(xù)靠近三陽山,而飛舟的甲板上漸漸出現(xiàn)了更多的修士身影,身著各色服裝,神情各異,不過好在都是立身境的修士,只是站在那老者身后,不敢輕舉妄動。
山上的幾人也在這股壓力之下匯在一起,此時他們哪還不知道,今日必然不可能善了了。
南思源也是第一次離開東澤州,沒想到就讓自己遇上了這種事,心里也有些犯怵。這些看起來就不是善茬的修士可不是儒修那么好說話的。
胡平枝把三個老師放在地上,整了整他們沒被完全燒毀的法衣,默默靠到吳煒東身邊,又張開了他的【碧玉樹】。
錢鼎祥摸出幾瓶品相比較好的【回氣丹】交給眾人,然后又取出兩顆火紅色的石球,一手一個攥著。
方飛飛先把錢鼎祥給的【回氣丹】一股腦塞進嘴里,然后嘟囔著囑咐女兒胡雪霽與許佰榮,一會兒閉上眼睛躲在胡平枝哥哥的身后,最后捏了捏手里的剪刀,計算著自己還能剪動幾下。
飛舟之上的眾多散修御使各色飛行法器,從飛舟兩側(cè)向山頭飄落,像是一群爭搶食物的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