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亮哪見過這種情形,心里一緊,趕緊上前扶著于老三,生怕這大半夜得于老三鬧得雞飛狗跳。誰能想他跟于老三到同為村支書,這一跪?qū)賹?shí)讓他摸不著頭腦。
“于書記,你有啥話起來說,這是干啥?!?p> “田書記,你務(wù)必跟我去趟我們村里?!庇诶先@時(shí)候顧不得那么多,一心就想讓田亮跟自己回村,這是老書記的臨終前最后的愿望,于老三無論如何都要做到。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怎樣才能讓田亮跟自己回村里,這大半夜的,再加上前陣子鬧得那個(gè)事,也只有這一個(gè)辦法了,什么都沒有這一跪來的實(shí)在。
“于書記,這天還沒亮,無緣無故我為什么跟你回村里?”田亮硬是把于老三拽了起來,他實(shí)在看不了于老三跪在地上,讓自己渾身不自在。
“你還記得我們村里的老書記嗎?”于老三接著道:“當(dāng)年你家落魄的時(shí)候資助你們的老書記?!?p> “嗯?”田亮思索了思索,道:“記得,雖然很多年過去了,但是這恩情我田亮怎么能忘?!?p> “田書記,我就求你跟我回趟村里吧!”于老三又要作勢下跪:“老書記,老書記他快不行了,臨終前就想見你一面?!?p> 田亮雖然心里一百個(gè)不情愿,但是他不是個(gè)忘恩負(fù)義之人,雖然于家洼村的那個(gè)老書記,記憶里是他小時(shí)候經(jīng)常幫助他家里的人,自從田亮父親過世的時(shí)候來過一次,放下了幾張糧票跟錢,往后就再也沒來過。所以印象中這個(gè)老書記一直慈眉善目。
“于家洼村的老書記?”田亮皺了皺眉頭,道:“我記得我爹臨終前還念叨過他的好。”
這時(shí)候,西房的田盛也聽見動靜起床出來了,新婚不到半年的田盛,在這個(gè)家里還未分家,頭上的傷也好利索了,只剩下一個(gè)疤。
“爹,咋了?”田盛問道。
“沒事,你跟你媳婦說一聲,然后跟我去趟于家洼吧?!碧锪琳J(rèn)為,既然于家洼村老書記對自己家有恩,當(dāng)年要是沒有老書記的接濟(jì),他可能早就餓死凍死了,那就更不可能有田盛這小子。所以要帶著田盛去見見自己家的老恩人。
“于家洼?”田盛一聽,不情愿道:“我才不去呢,咱家跟他們村有仇?!?p> 一旁的于老三聽得心里難受,默默地往門外走,既然人家里跟自己家有仇,想必肯定是不會去的,這一點(diǎn)他也多少有點(diǎn)預(yù)料,便不在這里浪費(fèi)時(shí)間,老書記還在村里等著呢,他得趕回去守著老書記。
“胡說,于家洼有咱家的恩人!”田亮罵道:“真是不成器!”
自從田盛娶了媳婦以后,越來越懶,也不聽管,上山下海干活,干不了一個(gè)鐘頭就撂挑子回家躺著,他媳婦也不是那愛干活的主,每天打掃打掃家務(wù)就是出了大力了,就這樣還總是嚷嚷著分家。這讓田亮心里更不敢讓他分家了,還沒分家,就過成這樣,那要是分了家,豈不是把日子過得房倒屋塌。
說罷,田亮推起摩托車,對著于老三說:“田書記,我騎摩托帶你,我跟你一起過去!”
于老三聽見田亮答應(yīng)跟自己一起去,心里的情緒可就是峰回路轉(zhuǎn)了,高興得扔下自行車就坐上了田亮的摩托車。
轟隆??!
在本來就寂靜的凌晨,摩托車的轟鳴聲響徹了整個(gè)東山村。田亮載著于老三徑直朝著于家洼村走去,一路上坑坑洼洼,竟讓這摩托車也快不了多少,路上還歪倒了好幾次。
“這路可太難走了!”田亮對后座的于老三說道:“比我們村以前的路都難走?!?p> 坐在后座的于老三被摩托車的轟鳴聲給淹沒,那厲害聽得清田亮的話,只是隨口應(yīng)著:“是啊?!?p> 沒一會兒,二人便回到了于家洼村,在于老三的指引下,田亮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冒涯ν型T诹死蠒浖议T口。
“老書記!你看這是誰?”于老三側(cè)身給田亮讓了路。
“叔,我是田亮,我爹是田東明啊!”田亮怕老書記聽不到,把聲音拉高道:“叔,你還記得我不?”
老書記聽見了田亮的話,睜開眼看著田亮,道:“聽見了,咳咳,這些年不見,你也有白胡子了?!?p> “是啊,我也老了。”田亮抓著老書記的手。
“田,田家小子,我今天叫你來,是我覺,覺得自己快,快不行了?!崩蠒洿蟠瓪獾谜f道:“我有一個(gè)事,想,想求你。”
“叔,你可別這么說,我田亮能做到的,我一定做!”田亮看著這個(gè)印象中慈眉善目的叔叔,握著的手也感受到了老書記的生命力現(xiàn)在有多微弱。
“咱們倆村,本,本來就是一家?!崩蠒浳⑽㈤]上眼說道:“咳咳,唉!咳咳,誰知道現(xiàn)在鬧成這樣。”
呼—呼—呼—
老書記大喘氣,一旁的吳老伯幫忙順著胸膛中的氣息,讓老書記緩一緩。
片刻之后
“我,我想求你?!崩蠒浻忠贿叴髿庖贿呎f道:“求你幫幫我們村吧?!?p> 田亮哪還不知道老書記說的幫忙是幫什么,肯定是幫他們村里修路出謀劃策,他一直是一個(gè)知恩圖報(bào)和重情義的人,此刻對自己有恩的人臨終前的托付,他肯定是要答應(yīng)的。于是田亮看著此刻兩眼混濁的老書記,道:“叔!我答應(yīng)你!”
“咳!咳!”老書記一陣劇烈的咳嗽,睜開眼氣若游絲得說道:“那就好,那就好?!?p> 不一會兒,田亮手里握著的手便徹底失去了生機(jī),渾濁的眼里,瞳孔像一團(tuán)霧一樣散開,本就干癟的胸口也塌陷了下去。唯獨(dú)那眼睛卻一直睜著。
吳老伯這一輩子診斷無數(shù),自然也知道,自己的這個(gè)老伙計(jì),終歸是沒挺過來,便嘆了口氣,背著手朝門外走去,坐在門口的石碾子上,拿出啦他那好幾年都沒抽過的旱煙桿兒,自顧自得抽了起來。
“唉,老伙計(jì),你這一走,村里可就剩我一個(gè)老輩子了。”吳老伯喃喃自語道:“你去享福了也不等著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