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隋辛一夜未眠,未到日照升起便早早起身。
坐在妝臺前,是一副嚴肅面容,屏退奴婢。自己動起手來,心想:“好歹是一國公主,不好怠慢?!?p> 可這女兒家的妝事他又如何得知。桌上有耳墜,龍冠,綾羅肩帶。隋辛躊躇片刻,決定戴個冠便罷。
一提到冠,率先想到了初遇狐貍時,所佩的雙翠金鳳太子冠。起身從金匣中拿出,輕柔的摸了摸。
小心翼翼的放回金匣中。拿起了妝桌上的燒藍點睛龍頭冠,戴了上去。
北漠離大隋皇城甚遠,北漠王一早派人包了驛站。
驛站門外霜寒催道:“公主,可收拾好了,外頭都等著呢!”
里頭的花醉回道:“別急,就來了,在戴鳳冠了?!?p> 花醉忙的暈頭轉向,竟把一個生了銹的鳳冠往狐貍發(fā)髻上戴。狐貍忙攔下,道:“慢著!鳳冠不對?!?p> 花醉一看,這鳳冠與她昨日整理時的確是兩個樣子。
銹跡斑斑如何能戴?二人再定睛一看,妝臺上普遍都是些破銅爛鐵,簡單到平常女子都不屑于用的首飾。
狐貍道:“你看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醉拿起那些首飾:“……不可能啊,昨日奴婢瞧著還都是好好的。怎么會這樣……”
狐貍冷笑道:“膽子不小。珠翠,給我細細的查!”
珠翠俯身:“是,公主。”才說罷一陣青煙似的消失在原地。
花醉愁道:“只是眼下,一時找不到合適的鳳冠?!?p> 狐貍道:“在床邊匣子里,有一套赤映寶彩冠拿來給我戴上吧。”
狐貍想著:只要金器足夠華貴,應當看不出來是不是鳳冠之差。
花醉轉身翻去了,找到了,將冠遞給狐貍。迅速查看衣袍,道:“幸好這衣服是我放在身邊的,不然今日沒法交差了?!?p> 兩人一起把首飾帶上,狐貍照鏡轉了個圈:“怎么樣,好看嗎?”
花醉:“好看,若是少主見了…”發(fā)覺說的不對,立刻住嘴。
狐貍:“嗯?什么?”
花醉搖搖頭:“沒什么,沒什么,我們快走吧!”
主仆二人相繼上了花轎,一路顛簸。約莫走了一個多時辰到了皇宮。
花醉被顛的暈暈乎乎:“看來話本子上說的沒錯。嫁娶實在是太麻煩了?!?p> “可到了?”狐貍已是困意橫生,強打起精神對鏡整理一番。
花醉挑起一塊幕簾,外頭是百官站立。應道:“公主,我們到了?!?p> 這是百年來隋國王帝第一次娶親,所以顯得格外隆重。
落腳,中原鐵騎精衛(wèi)率先開路。再是一百二十位花季少女攜帶百花籃,立在紅綢邊。待狐貍行至紅綢段上,她們齊齊撒下。
兩旁,文武百官聽王帆一句:“迎,貴妃娘娘金駕?。?!”
百官整齊下跪:“臣等,參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祥怡安康,福遂千歲!”
在花醉的攙扶下,滿天花瓣與她作伴,狐貍緩步,端莊的走向殿中。
接下來就是行拜禮,接冊寶,入洞房。
結束了復雜的規(guī)程,王帆告訴她。不是正宮無需祭香,回殿中等著就是。
狐貍端坐在床榻上,門外是傳來一陣通報:“娘娘,大王正在給祖宗上香,過會兒要拜了喜酒才來?!?p> 四下無人狐貍悄摸這掀起蓋頭,朝花醉一笑。
花醉了然往外頭走去。
推開門,眼前是個小公公,花醉塞了個荷包給他,道:“有勞公公傳話,一點意思不成敬意,請公公吃酒了?!?p> 小公公滿口應道:“多謝娘娘,多謝娘娘?!北嫩Q著離開了。
屋內的狐貍才剛緩過勁來,同花醉幾人聊會天。她道:“等下大王來了,我該如何?”
這倒是問倒她們姐妹了,花醉道:“這可要看娘娘自個兒了?!?p> 霜寒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娘娘急什么,大王自會教你如何侍候他?!?p> 這話一出,姐妹四人笑的開心,狐貍卻是滿臉愁容。
花醉起身道:“時辰快到了,娘娘快回塌上罷?!?p> 狐貍點點頭,坐在床上,將蓋頭掀下?;ㄗ?,寒霜在屋里侯著,而珠翠,古簪二人在門外探風。
突然,狐貍心臟急劇跳動,眼前的景象被黑暗代替。
在黑暗中,出現了一位藍白云紋衣的翩翩公子。
那位公子轉過身來。
這臉,太過熟悉。狐貍馬上認清,忽睜開眼。
心道一句:“太子?”
直到藍衣公子朝她一笑后,她眸中再也無其它。
面前恢復了百鍛紅綢,喜果軟榻。
雖是疑惑,狐貍卻不聲張??傆X得心里空落落的,但一想到隋辛要來,不免有些開心。
小聲啼笑道:“真是奇了,難不成我喜歡他?”
申時,隋辛渾身發(fā)怵微醉酒氣,踏進房門。
花醉,霜寒二人齊齊行禮。隋辛拂袖,二人識趣出了殿,關上門。
隋辛就站在門口,躊躇不前。猶豫片刻,還是決定留下。
空曠的房間中只他們二人。隋辛率先打破這番寂靜:“公主受累了?!?p> 狐貍披著蓋頭,等得不耐煩。他卻遲遲不揭,如此便逗逗他。
壓低聲音,柔聲道:“還好。殿下受累了?!?p> 隋辛沒了往日的笑容,與她多處一刻都是萬般煎熬??伤倪@一聲“殿下?!眳s把他的思緒拉回了三百年前。
良久才道:“北漠二老身子可好?”
狐貍道:“都好?!?p> 隋辛找不出話匣子來,又是一陣寂靜,才道:“不知公主尊名?!?p> 狐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道:“大王何時能將臣妾的頭紗揭掉?”
隋辛不愿,不得不揭。走了過去,拿起托盤上的金如意,神色淡然的將蓋頭挑下。
挑下后就背過身去,并不打算看她一眼。
狐貍終于能夠抬起頭來,轉轉脖子。輕松了許多,本想嚇他一跳,就要喚一聲:“殿下,又見面了?!?p> 誰知他背對著,竟是一副守身如玉的樣子。
狐貍喪了氣,有些無奈了。雙雙都不說話,也不是辦法啊。難不成就如此耗一個晚上?
她才不要!她累了,是要睡覺的。
狐貍主動起身,不再壓住她的嗓音上前道:“殿下,是我?!?p> 這聲音讓隋辛有片刻的慌張。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反應過來,立馬轉身,一看容顏,果然是她!
頓時,瞳孔放大,眼中滿是不可相信。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揚,語無倫次道:“姑……姑……姑娘?。。 ?p> 狐貍朝他笑笑,道:“是我?!?p> 方才喝的酒一下就涌上心頭,他還是不敢相信。
雙腿一軟就要倒下。
“當心!”狐貍上前拉他,沒穩(wěn)住。霎時間,雙雙倒地,四目相對。
隋辛不可置疑,伸手輕撫她的臉頰,碰觸到狐貍的耳墜,在安靜的夜中發(fā)出“叮?!甭?。
“真的是你?”來人還當是在夢境中。
不曾想再次等到狐貍肯定回答:“殿下,真的是我?!?p> 狐貍離開他的身體,朝他伸手:“快些起來,地上涼?!?p> 笑道:“百年未見,殿下怎被我嚇到了?”
隋辛撫上手,起身。理了理垂下的青絲,訕笑道:“是在下魯莽?!?p> 狐貍發(fā)難道:“殿下近來可好?可有……想我?”
隋辛慌了,立刻道:“自是想姑娘的!”他本就上了酒意,這一番話出來。
是要他羞怯難當。
狐貍還不罷休。湊近,接著戲道:“哦?殿下可細細道來,是如何想的。”
隋辛顫顫巍巍地躲開她的‘攻擊’。退了幾步,道:“姑……姑娘……在下酒氣重,還請姑娘稍稍離遠些。”
狐貍走向桌案,坐了下來:“現在夠遠了吧?!?p> 隋辛道:“夠……夠了……”
狐貍不放過他:“殿下現在可以說說,是如何想我的了?!?p> 隋辛盡量站穩(wěn),緊握手中金如意,聲音低沉:“在下……在下對姑娘……日思……夜想……想與姑娘……賞月,游楓亭……蕩……蕩秋千?!?p> 那人一副癡相,引得狐貍咧嘴偷笑:“如此說來,殿下對我當真是日夜牽掛。”
隋辛奮力點頭,字字真切。手舉誓狀,道:“自然!在下對姑娘之心,天地可鑒!”
狐貍不再逗他,上前將他攙扶到榻上,為他脫去外袍。
隋辛愣了片刻:“姑……姑娘,有勞姑娘了?!?p> 狐貍替他寬衣解帶,溫柔道:“早些休息?!绷T了,狐貍將他的褂袍放置架上,便要離去。
隋辛一個激靈,拉住她:“姑娘要去哪!”
狐貍實道:“自然是找地方睡覺。”
隋辛沒了氣勢,聲音極小道:“我……我們可以一起……”
狐貍根本沒聽清:“什么?”
隋辛鼓起勇氣:“在下的意思是,姑娘同我已是夫妻?!?p> 狐貍恍然:“差點忘了,我們竟成婚了……”頓了頓,看了一眼隋辛,白色褥衣微微敞開。
往上瞧,是一雙半瞇著的眸子。往下瞧,一副健碩有力的酮體,透著泛泛春光。
狐貍再不敢瞧了,撫上他的臉:“看你,喝了多少酒,臉紅成這樣。睡吧,我不走就是了?!?p> 隋辛急得雙眼發(fā)酸,什么叫做我不走就是了!他雙眼飽含熱淚:“姑娘!不是此刻不走……是從今往后再不許走了!”
狐貍聽得一頭霧水,只當他在發(fā)酒瘋。
他接著道:“待在我身邊,我護你……好嗎?”
狐貍愣了,心中泛起陣陣漣漪,道:“殿下何出此言?”
隋辛眼淚就要落下:“三百年前,那般噩耗,在下不想再聽到一次?!?p> 原來他說的是這件事,狐貍放下心來,道:“那回是我不小心,只是傷的重了,離了魂魄。不算什么大事,殿下不必多心?!?p> 隋辛倔強道:“是大事!丟了魂魄怎么不算大事!傷的重了也是大事!……姑娘……不該受傷,不該……不該的?!?p> 狐貍完完全全呆住了,心道:“他莫不是也喜歡我?”
隋辛又道:“姑娘……答應我,再不許離開了,好嗎?”
狐貍趴在他胸前,真肯道:“……殿下,你放心……我再不離開?!?p> 隋辛攬著她的脖子,傻笑道:“真……真是……太好了?!?p> 許是勞累了一天,隋辛聲音漸漸變小,睡了過去。
狐貍緩緩起身,褪去衣衫,半倚在床上看著男人。窗外灑進來的月光照在他身前,映著謫仙般的臉龐。
替隋辛掖好被角,施了個咒,在原地留下陣陣清風。
一下子便來到了珠翠所在之地。
珠翠正在一路風沙客棧喝茶,狐貍到時,只她一人。珠翠見到來人,匆匆行禮:“公主?!?p> 狐貍直言:“起來。可有線索了?”
提起這個,珠翠頓覺無地自容。平常多難的案子,多細的線索她都能很快查出。
偏偏這么一個小鳳冠的事,卻甚是棘手。
珠翠道:“啟稟公主,屬下只查出那人微末來歷?!?p> 狐貍坐直她對方,道:“說來?!?p> 珠翠道:“妖魔兩族其中之一,此人法力高強,會點穴,定身,定時。是個男人?!?p> 定身,定時倒不是很難,但這點穴卻是不簡單。狐貍腦海中,只有二哥會點穴。
可柳遷遠在天界,怎么可能是他,就算在此,他又怎會故意戲弄自己。
狐貍道:“可與他交手了?”
珠翠道:“正是交了手,被他點的穴道。且此人武功之高乃屬下平生所見的佼佼者。他赤手空拳能接屬下上百招。”
狐貍一聽,神色驟變。珠翠的武功乃是云臺山眾妖中數一數二的。
連她都打不過的人,真是有些棘手。
珠翠道:“但此人好像對公主了解諸多?!?p> 狐貍惑道:“不是本公主相識之人,怎的會了解諸多?”
珠翠也是疑惑,道:“屬下無用,可他能將公主的生辰八字準確道出。還知道我族姥姥年輕時,有一人喚她“小晨”。”
狐貍驚道:“這他都知道?!”
姥姥年輕時的事,只有她們親近幾人知曉。那個男人怎么會知道。
珠翠點點頭,沒再作答。
狐貍起身,心中是煩躁:“不必再查,隨我回去吧?!?p> 珠翠頷首道:“是。”
是夜,回了宮中,狐貍坐在軟榻上,如何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戲弄她。
她本以為是北漠皇宮中那個不省心的下人做的??娠@然,事情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
狐貍看向床榻上,若此人只對她一人。那還好些,若是對隋辛做了什么,她可要與那人拼命的。
想著想著,狐貍化回原形。在軟榻上睡著了。
翌日清晨。
隋辛揉了揉酸脹的腦袋,抱怨道:“早知如此,真不該喝酒?!?p> 抬眼,看到了軟榻上一坨白團,小東西睡的深沉,尾巴時不時的晃動。
隋辛起身,將白團抱入懷中,摸了摸她的獸耳,狐貍受激醒了過來。
毛爪揉了下眼睛,感受到不是在榻上,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仡^,撞到了隋辛健碩的胸膛上。
“哎呦!”狐貍吃痛一聲,毛爪捏成拳,一錘一錘地穩(wěn)穩(wěn)落在隋辛身上。
沒想到這小東西力氣還挺大:“呃……姑娘,輕些?!?p> 毛團疑惑片刻,僵硬的抬起頭,她還以為是碰到什么墻了……
“殿下……是你啊……”
狐貍滿臉歉意,毛爪蹭了蹭隋辛胸膛,隨后重新化成人形。
瞬間,隋辛只覺懷中小團的手感變得滑滑軟軟的,這番化形,正好在他懷中。
二人呈環(huán)抱狀態(tài),狐貍的秀發(fā)隨著化形,微微飄動。
隋辛慌道:“姑娘……你……”
狐貍尖叫一聲:“??!”一把將他推開,急急忙忙的套上一層薄紗。
門外,王帆聽著里面的動靜,一直不敢開口。
隋辛背過身,臉紅道:“當心受涼?!?p> 狐貍“嗯?!绷艘宦?。
外頭已經不能再拖,王帆催道:“大王,該上朝了?!?p> 隋辛穿衣收拾:“來了?!?p> 走到門口,思慮片刻道:“姑娘……我……我……我上朝去了?!?p> 正在穿衣的狐貍,慌亂的回了一句:“昂,好,好?!?p> 隋辛朝她一笑,走出門外,卻無絲毫慌張神色。吩咐道:“貴妃累了,任何人不得進去打擾她。另,傳旨下去,貴妃賢良淑德,品信有佳,著,主管六宮之責,賜封號傾城?!?p> 王帆服了服身:“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