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月7日中午
EEDS某縣城焦悅家
母親一早便出去賣水果,今天大家都回家過年,沒有人和她競爭搶灘,今天可以多賣一點,而且還可以賣得貴點,大過年的,人們懶得還價。這是母親早上走的時候和她說的話。
抬頭看看墻上破舊的足以進(jìn)博物館的時鐘,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父親是一名建筑工人,五年前不慎從高樓墜下,因為救護(hù)及時保住了一條命,可是由于受傷太重,落了個終身癱瘓。
負(fù)責(zé)他的包工頭在醫(yī)院扔下一萬元后不知所蹤。后來擔(dān)負(fù)這些年醫(yī)療費用的一直是當(dāng)時那個樓盤的開發(fā)商,崇興(化名)地產(chǎn)公司。
焦悅從父親出事那年起,暑假寒假期間就自己打工賺學(xué)費。多年來母親以在街上擺水果攤為生計,養(yǎng)活著癱瘓的父親和不爭氣的弟弟。
從早晨開始,拖地、擦玻璃、洗衣服,看著簡陋的小家已經(jīng)開始有了家的樣子,焦悅放下手中的抹布,伸了個懶腰。
從桌子上拿了一杯晾好的白開水走到了父親的床邊。
“爸,喝口水吧!”焦悅慢慢扶著他起身。
父親吃力的半躺著,靠在背后的枕頭上,喝了口水說:“悅悅,你媽和你弟不在家,你和爸說,這一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焦悅的心里泛起了酸楚,這個家,從小到大,只有父親最疼她,關(guān)心他!母親的眼里只有弟弟。從來不會像別的母親那樣噓寒問暖。
“沒有??!我能吃苦嗎?我這么聰明的人!”焦悅笑著說。
父親怎么能看不出她笑容中的勉強,一個人在外,還是一個姑娘。本來是上學(xué)的孩子,還得自己賺學(xué)費,還要補貼家用。想到這里,他就不明白老天爺為什么當(dāng)初不讓他去死。
焦悅也看出了父親的心痛,在她的記憶里,父親從小就是家里的頂梁柱,每當(dāng)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他都會說:沒事兒,有爸爸在!可是當(dāng)苦難和病痛襲來的那天起,這句話便再也沒有從他嘴里說出來過!
“爸,我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以后我就是您的頂梁柱!”焦悅肯定的說著,態(tài)度堅決。
父親的雙眼微紅,努力的噙著眼中的淚水,輕聲道:“好了,今天大過年的!不說這些了,姑娘回家了,爸高興!”
“好,爸,我去給媽打個電話,看她什么時候回來,咱們煮餃子吃!”
父女倆笑著。
······
走到了外屋,焦悅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媽,你在哪呢?”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我在王總家,剛才那個小兔崽子不讓我進(jìn)門,我現(xiàn)在找你弟弟,你快去王總家,今天春節(jié),他一定在!”
“媽,我弟弟又怎么了,大過年的不回家,還得你找他,他是不是又輸錢了?”焦悅問著。
“這個你別管了,你現(xiàn)在快去,快去王總家,你就說這個年過不了!要不就在他家過!”媽媽嚴(yán)厲說著。
“媽,”焦悅嘟囔著。
“嘟囔什么,趕快去拿錢,聽見沒有!”說完便壓了電話。
焦悅本來不想去,因為那個場景,那個地方,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地獄??墒?,媽如果今天拿不到錢,回來肯定又會拿爸爸撒氣,算了,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去。
······
坐二十分鐘的公交車,就來到了這個縣城土地最貴的地方,傳說中的富人區(qū)。
一座座精致的黑灰色相接的高層大樓此起彼伏,氣派的園區(qū)大門,就足以讓普通人望門止步。
排隊巡邏的保安隊伍、遍布園中各角落的保潔員、拎著名貴包包走在園中的婦人,和跟在她們后面穿著高檔講究服飾的狗狗們,所有的一切,都在炫耀著這里極度的奢侈。
焦悅不會注視于任何一處風(fēng)景,因為這些,看多了,只會刺痛她。
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園子后面王總的那座別墅前,王總,崇興地產(chǎn)老總,王鴻!這些年父親的治療費用就是他在負(fù)責(zé)。
焦悅想到王家廷那張嘴賤,便沒有了按門鈴的勇氣。王家廷是王鴻的兒子,地道的小開公子。
正在她猶豫怎樣敲門時,門開了,一個滿身名牌耀眼的男子走了出來,懷中摟著一個乳臭未干的女孩子。
男子正是王家廷。
“哎呀,這春節(jié)的風(fēng)還真是大呀,剛吹走了老的,現(xiàn)在又吹來了小的!”王家廷看著焦悅說道。
焦悅沒有理會他的諷刺,說:“我找王總!”
“找王總干什么?不就是要錢嗎?”他說著放開了懷中的女孩兒,走到焦悅面前說:“哎呀,好久不見,這姑娘出落的更漂亮了??!”
焦悅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低下頭說道:“我找王總,他在家嗎?”
王家廷冷笑了一下,右手拖住了她下沉的下巴,慢慢抬起,說:“要不,你陪小爺一晚,我給你十萬!”
“你無恥!”焦悅說著推開了他。
“誰無恥啊?還真有臉皮厚的人,是誰懶了我們家這么多年,伸手要錢的?”王家廷問道。
“你住口!”王鴻剛到家門口就聽到了他們的吵鬧,急忙下車怒斥著兒子。
“王總,我”焦悅沖他打招呼,卻不知道說些什么。
“先進(jìn)家吧!大過年的!”王鴻說。
······
王鴻家,書房
“小悅,我知道你的困難,可是,我的日子也不好過啊,這幾年的房地產(chǎn)不好做??!”王鴻坐在書桌前,點了一根煙。
“王總,我,我要是有辦法也不想麻煩您!”焦悅低聲說著。
王鴻嘆了口氣,從抽屜里拿出一沓錢遞了過來。
“這是一萬二,你拿去過年吧!”
焦悅緩緩伸出手,接過錢,心里五味具雜。
“謝謝王總,那,那我先走了!”
“走吧!路上慢點!”
焦悅剛走出書房,王家廷就喊出了聲:“爸,你怎么老是給她錢,你欠她的??!那個包工頭都早跑了!”
“你閉嘴!我還不是給你積德!”說著從包里拿出了一張票據(jù)摔在了桌子上,繼續(xù)說:“那孩子父親都癱瘓了,就算拿點小錢做慈善也不為過吧!你看你,一晚上花了20萬,你以為你老子開銀行的???”說著把票據(jù)扔在了他身上。
“這20萬干什么了!說!”王鴻追問。
“我交了女朋友,送她輛車,也不貴,不就20萬嗎?至于嗎?你留著那么多錢干什么???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王家廷理直氣壯的說著。
“你個混蛋兒!”
“混蛋也是你生的!”
······
焦悅在走出王家家門前,聽到了一切。后面的爭吵她一句也沒有聽進(jìn)去,只是聽到了王鴻的那句,等于做慈善。五年前怎么也想不到,從小高傲的自己會伸手和別人要錢。
這次,錢還是拿到手了,起碼媽不會在發(fā)脾氣,爸也不會傷心,可以過一個安穩(wěn)的年了。為了安撫自己,她只能這樣去想。
想著,想著,加快了回家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