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北瓦子進(jìn)口處有一家酒樓，其屋檐下掛著一塊木格牌，上面寫著丁記。
這店門口人進(jìn)人出，小二熱情招迎。
里頭柜臺上的掌柜丁茂正在對賬，他頭戴著富態(tài)的員外帽，盤領(lǐng)直琚袍衫，手上“啪啪啪”的算盤打得響亮。也就這時，突然有小二在旁小聲喚了聲，“掌柜~~有人找。”，丁茂一抬頭，就見面前兩個素袍淄巾打扮的人物站著。
“額~~”他停下手上算盤，“兩位客官是……”
這兩人正是陳午還有他那嘮叨小弟羅繼。今天也是難得這么衣冠楚楚的進(jìn)家酒樓，此時見了這掌柜的，也不多寒暄，先是在柜臺上放了沉沉的兩貫銅錢。
“客官你這是……”
這丁茂雖然也是一方酒樓掌柜，但這商人骨子里貪財?shù)谋拘赃€是掩飾不了。所以這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迷茫轉(zhuǎn)變成現(xiàn)在的和善。
“是這樣的，這位老掌柜~~”
陳午措了下詞后說，“我想在這瓦子里做些小本生意，只是這瓦子已經(jīng)是人滿為患，一個攤位也是好不容易搏出來的，所以根本騰不出地方給我打幌子……”
陳午這么說著，這丁茂也是認(rèn)真的聽著，畢竟人家錢都甩這了，進(jìn)店就是客，這點素質(zhì)還是有的。
“……我看丁掌柜這酒樓氣派恢弘，生意興旺，若是在您二樓對街窗子那兒打個幌子……定是能讓我沾上點您的財氣。”那掌柜的聽到這兒，倒也是自滿地捋了捋頷須。
陳午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紙箋，推到他面前，“這里是一張租契，就算是掌柜的你租我這一小塊空當(dāng)，一個月的時間、兩貫錢……”他比劃著繼續(xù)補(bǔ)充，“那幌子也不大，就一胳膊的長短，而且是架在窗子外，不會妨礙店里的生意?！?p> “如果您看沒什么問題，就簽一下這張租契，咱們是生意人做法，掌柜你也別見怪哈~~”
“額……”
這掌柜皺了皺眉頭，二樓窗外打幌子？倒是稀奇了，還頭一次聽說出錢求人打幌子的……
“就這么點長短，而且是打在窗外頭?！蹦橇_繼也是跟著比劃，生怕那掌柜以為他們圖謀不軌，極力的解釋“不會影響生意”這個核心內(nèi)容。
丁茂也是人老成精了，此時捻弄著頷下那一撮短須思量……
一月兩貫錢，就只是掛個小幌子？這怎么也不是什么正常的生意，這兩人腦袋進(jìn)水了吧？不由多看了眼陳午和羅繼，雖然穿的還算體面，可這事兒做的……
“好?！?p> 有錢干嘛賺，一個幌子又影響不了生意，還白賺兩貫錢……
這一來一回，也是十分痛快的就把這什么租契簽了，雖然有些莫名其妙。
……
沒過多久，這人流嘈雜的州北瓦子口就已經(jīng)擠滿了人，一些載滿貨物的小推車卡在了路口中央，行人紛紛對著頭頂指指點點……
“這什么東西？”
“上面不寫著字么~~應(yīng)該是……幌子吧?！?p> “哪有寫這么多字的幌子？而且還這么長……到底是哪家的幌子？”
……
底下青布麻服的民人議論開了，甚至是街邊一些小販也是跑過來仰頭張望。
原來是這街口兩家對門酒樓在二樓掛出一條紅布橫幅，這條橫幅雖然只有胳膊寬，但卻足有五人長，上面還用刺眼的白料撰寫了一行字……
底下有人讀。
“重大喜訊，二月初九陳記風(fēng)悅樓代售倩女幽魂九十九冊行貨版，價比黃金的絕世孤品，你值得擁有?！?p> 這條幅打出來，更多的人是一頭霧水，互相詢問這倩女幽魂是什么玩意兒？還價比黃金？
有個接到過傳單的，就成了這里為數(shù)不多的知情人，他頗有成就感的在人群里科普……
“這倩女幽魂都不知道，前頭梁老五的說書沒聽嗎？這兩天這書可火了~~”他繪聲繪色的，其實也并不是多熱衷，只是覺得旁人看過來的眼光很受用。他說著還從懷里掏出那傳單來，“這東西你們見過沒？”如果讓蘇某人知道這家伙揣著傳單不丟，怕是要哭笑不得了。
此時他將這張刊印精美的紙箋攤到圍過來的眾人眼底。
“這個……好像前面街頭有人在發(fā)？”有個賣干果的挑著兩個大籮筐在人群里頭搭話。他們這些走街竄巷的，倒確實是消息靈通，哪里有個稀奇事，就心里記下，回頭和人說道。
“是嗎？”
“這什么東西？”
“噥噥噥~~不知道了吧？”那人將紙攤平實了，指著這傳單解釋，“據(jù)說這是那陳記風(fēng)悅樓搞出來的，好像是要賣一本叫倩女幽魂的雜言小說，很好看的，現(xiàn)在很多茶館都改說這個了，連五代都賣不動了。”這人其實只是聽了一兩個茶館在說這倩女幽魂，不過這時候，當(dāng)然得要往大了捅詞，不然就體現(xiàn)不出自己的消息靈通來。
“真假的？我的五代史還沒聽完呢，我得去看看~~”有些老爺們直接沖出人群去求證真相了，確實……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就太折騰人了。就好像你追到一半的電視劇被人腰斬了，這可非把人急出毛病來。
人群里此時各種騷動。
“那陳記風(fēng)悅樓好像哪里聽過……對了~~”有想起來的，“最近青樓里盛傳的那首虞美人新唱法……好像就是這個酒樓傳出來的。”
“我看啊、這酒樓就是想打名聲，搞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出來~~”有人抬頭望上面那迎風(fēng)微漾的紅色橫幅……“不過那首虞美人確實比以前的好聽。”
瓦子口的人也是越聚越多，有路經(jīng)這兒、停下來駐足看的百姓，也有被格擋在中間不得暢行的馬車，反正是亂成一鍋粥了。
“前面那幾個！讓條路行不行，我家老爺可有大生意要談，耽誤了生意，你們賠得起啊??！”車把式揪住韁繩在擁擠的人群里吆三喝四，也是挺威風(fēng)的，不過貌似沒多少人聽他，繼續(xù)無秩序的騷亂。
這也使得那車廂里的富員外探出頭來張望，見這亢亂嘈雜的氛圍，便是不禁皺眉頭了，“這都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老爺，這瓦子口突然會涌了這一大塊人在這兒？”、“哎？”那車把式驚疑一聲，“這紅布頭是怎么回事？”
……
……
外面哄鬧，這條幅所掛的那家丁記酒樓這時候也是察覺過來了，小二招呼著掌柜出來。
“掌柜的，您看~~好長的一條紅布?。 ?p> 丁茂摸著腦袋跑出門口看，見這么一條紅布橫在瓦子口，頓時就驚了。
“這什么玩意兒……怎么掛我們樓上？”，“就剛才那倆人掛的啊，掌柜的你這么快就忘了？”
丁茂臉色極是難看，仰頭仔細(xì)端詳了下，這還真就占了他們酒樓“胳膊長短”的地兒，只不過是橫掛了過去，倒還真不好說他違約……
不過……這還是幌子嗎？
也就這時，對面錢記迎風(fēng)樓的掌柜也是提溜著肥大的腰帶跑了出來，看見丁茂，算是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了。
“老丁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茂一皺眉頭，“剛才是不是有倆人到你那邊說要掛幌子？”
“對啊~~兩貫錢一個月，我覺得就一個幌子罷了，又沒啥事兒，所以就……”那錢掌柜說到這兒也是明白了，一拍大腿，“不會就這玩意兒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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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山書院西面是一片荒蕪的雜草地，原本是要用于繼續(xù)搭建學(xué)堂的，不過后來蘇家敗落了，也就這樣擱置下來。但這地方委實不小，元宵過后蘇進(jìn)過來看時，第一反應(yīng)便是……
天然的足球場。
雖然這個念頭也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第二天他就著手讓仆役按照他的要求修剪成草坪。
今早過來一看，那些雜生荒草一除，已經(jīng)頗有球場的味道了。等再過幾天將圍墻一推，周邊的零碎雜物一收拾，便可在球場邊上搭好層級看臺。反正周邊這一帶的小閣樓大多廢置著，據(jù)說是被店宅務(wù)收了去，不過由于這個地段不好，所以常年無人租賃。但對蘇進(jìn)來說、顯然是個不錯的消息，畢竟以后這里施工的話，也能省去不少鄰里間的麻煩。
……
“蘇家少爺，這兩桶白漆是按照您要求調(diào)制的，你看對不對？”
漆料店那倆伙計見蘇進(jìn)來了，趕緊各提一桶白色漆料過來。其實他們心里也是在犯嘀咕，這少爺?shù)拐媸瞧媪斯至?，竟然要白色的漆料，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p> ……
……
站在這些修葺過后的天然草坪上，當(dāng)真有些后世身處足球場里的感覺。
碧天白云，微風(fēng)貼著廣袤的草坪吹拂向面，那種極盡自然的感覺讓人神清氣爽，全身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呼吸著這份難得的愜意。
場中央有六七個仆役，拿著大剪子在修剪過長的野草，或者將些碎石摳出來，保證草坪的平整性。
他們或蹲、或站，說兩句閑話，也算是為坑長乏味的工作施加些潤滑劑。
頭頂有鳥雀掠過，有些干脆棲在了草坪啄食。
做個足球場到?jīng)]有多大技術(shù)含量，只要能找到合適的草地就可以了。這時候，他將設(shè)計圖紙攤到草坪上，喚來那漆店那兩個小伙計指點。
“你們按著這圖紙上的畫線來，先將這長三十六丈、寬二十四丈的大矩框勾出來，像這種弧圈……”他手指著圖紙上的罰球弧還有中圈，“…都是半徑為三丈的圓……”又指著球門前的罰球點，“這個白色原點是直徑七尺的實心圓，它距離這球門底線是三丈長，這角旗上的這道弧是……”
“等等~~蘇家少爺，您說的這個弧、半徑……”他們抓了抓腦袋，還真是聽得云里霧里。
“哦……”蘇進(jìn)恍然的點了下頭，“那這些弧就由我來，你就把外邊這些框線畫準(zhǔn)了就可以了?！?p> “行~~這沒問題?！?p> ……
那倆漆料店的伙計已經(jīng)開始按著圖紙在這塊草坪上作業(yè)了，不過為了不畫偏，倒是先拿了條繩線在草坪上瞄好，按著繩線畫。
而蘇進(jìn)也不閑著，拿著軟刷蘸上白料、幫著涂抹起來。雖然右臂廢了，但好歹還有只左手可以使。
前頭涂料的倆伙計撅著屁股畫線，時而抬頭看看蘇進(jìn)，也是覺得稀奇，這商賈家的少爺?shù)惯€真沒那少爺架子，右手纏著紗布掛著呢，卻還是和他們一樣做這種粗活。
從他們的角度來說，或許蘇進(jìn)確實沒必要這么親力親為，但以蘇進(jìn)自己來看，這其實是一個享受的過程。他前世極其癡愛足球，且不說是為了給陳午鋪平今后的路，單單為了自己，也是想做這么個正規(guī)球場出來的。
亮白的涂料與澄綠的草坪形成鮮明的視覺沖擊，這一下似乎回到了后世一般……
“蘇家少爺！”
遠(yuǎn)處一堆膀肥腰健的漢子抬著個大木架子過來，“這東西您看放哪兒？”
蘇進(jìn)抬頭望過去，見那大家伙抬進(jìn)場來，倒也是樂了。
球門來了。
他將毛刷丟進(jìn)漆料桶里，拿手在下擺上擦了擦，上前引導(dǎo)著他們將這木制球門安放在邊線對齊。
“蘇家少爺，你這東西到底是用來干嘛的？”
蘇進(jìn)笑了笑，“這是蹴鞠用的球門?！?p> “??？這么大的球門？”
……
雖然這足球場平時看著沒多少東西，但真要整的像模像樣些，還真要費不少功夫。
眼下又是一隊木匠鋪的人推著板車進(jìn)來，一個接一個的抬著器械到蘇進(jìn)跟前。按著蘇進(jìn)昨日的要求，在這場地邊上打好木樁地基，做了條五人長的長腳凳，與尋常不同的是，這條長條凳的腳是埋進(jìn)草坪里的固定住的，而且凳面是由錯開的五條矩形木條釘住，看著有些鏤空的感覺，蘇進(jìn)說是透風(fēng)、涼快，但他們覺得有些玄乎，不過畢竟是人家要求，自己也管不著。而后呢……在頭頂搭起一個卷棚式曲柳弧頂，背后以及兩手側(cè)豎起堅硬的榆木廂壁用來擋風(fēng)，貼上桐油紙防雨。
這樣子看去，和后世足球場邊的教練席是一般無二了，只不過沒有透明硬性塑料，不然可以做的更加現(xiàn)代化些。不過也湊活了，最起碼不會背離這個時代的審美觀。
“蘇家少爺，這是按照您的圖紙做的，您看有哪里不對的？”木匠鋪一個腰肥體壯的健漢擦著額汗上前詢問。
這些匠工的手藝確實沒得說，甚至還有些超出自己預(yù)期。
“嗯……”蘇進(jìn)圍著這休息席打量了一圈，摸了摸這些剛析好的杉樹木板，還有些倒毛刺扎手，不過這種感覺卻是讓自己挺舒服的……
新事物的誕生啊~~
“這些都上白漆料~~”他對那幾個木匠吩咐。
“白漆料？”
……
一盞茶后，這些木匠們有些哭笑不得的管漆料鋪的伙計要了桶白漆料過來，還頭一次碰到用白色漆料的。
他們這邊正忙著，蘇進(jìn)也用左手幫忙遞些木條，或者將些木屑雜料撿起來放畚箕里頭。這天然的草坪放在后世可是價值千金，就是傷了一塊草皮都能心疼上半天，所以作為一個球迷而言，自然是要把它當(dāng)做祖宗一樣供起來。
這些日子，書院里頭的孩子一到課間就圍過來看，還有那些老先生們，板著臉。因為蘇進(jìn)這臨時山長做的實在荒唐，他接手書院后，教學(xué)上的事兒先不問，倒是把這個廢置的荒蕪草地整的熱火朝天。所以也不能怪這些老學(xué)儒們在那兒擺冷臉了，甚至已經(jīng)有人去陳守向那兒告狀去了，不過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顯然是被不了了之了。
“這個……蘇少爺~~”
書院的老學(xué)諭嚴(yán)松帶著是幾個小孩上來問，“按照您要求，我給你找了十個孩子過來，都挺聰明的，您看合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