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螻蟻撼天
一句螻蟻，一聲輕蔑。
代表的是蔑視紅塵、超脫世俗的高傲。
俊雅公子緩步踏上，腳步聲聲如同輕雷一般洪厲，令人無法抵御。
其舉手投足間流露而出的傲然氣息，鐵捕頭三人瞬間如有了精神支柱一般，頭也高高抬了起來。
三人悄悄退在一旁，看向沐劍歌的眼神冷漠至極，似是在看一具尸體。
“終究只是假閻羅，如何能敵天上仙?！?p> 低語聲中，已然為今夜雨戰(zhàn)認定了結(jié)局。
沐劍歌斜瞥一眼，也不作聲，忽然反手一劍，便要直取燕城鐵捕頭。
他是九品武者，實力不容小覷。
未免節(jié)外生枝，還是早早做掉的好。
但也就在這時，雨仍然在下，順著紙傘的邊沿流淌而下，匯成一幕水簾。
俊雅公子眼里露出幾分笑意，抬起右臂，隔著重重雨簾，遙遙指向沐劍歌。
隨即一指點出，雨夜里驟然響起一道凄厲的鳴嘯。
傘下的點滴雨珠閃電疾飛，似是化作一把隱在春雨夜色里的飛劍，轉(zhuǎn)眼破空而至！
沐劍歌眼瞳驟縮，腳下一扣一彈，瞬間止住了身形，更還騰躍數(shù)步，后撤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避得過，能一戰(zhàn)?！?p> 心中暗暗想著，他緩緩擺開了架勢，目光炯炯地看向那俊雅公子。
“仙者真要管此閑事？”
雖對沐劍歌閃過雨劍頗感意外，但是“仙者”二字，讓這公子很是受用。
原本以他的修為，在修行界里不過底層而已，哪里能配得上這樣的稱呼。只是虛榮心作祟，在凡人面前故作高深，算是他的愛好。
“唉……本公子也不想多管閑事，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
一邊說著，他將右手在鼻前一嗅，面露迷醉之色。
手上依稀還留有一抹幽艷余香，帶著些微異味……來自他那白膩豐腴的誘人嬸娘。
在旁的鐵、萬、趙三人齊刷刷看了過來，眼中閃過幾絲艷羨與淫邪的光芒。
“咳咳……”
假模假樣輕咳兩聲，他從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故作風(fēng)流地搖著搧著，口中一本正經(jīng)道：
“……而且，你這螻蟻殺人如麻，殘虐無道，人人得而誅之，此番本公子既然見了，自不能再讓你胡作非為?！?p> “好一個胡作非為！”
沐劍歌冷哼一聲，凜然不懼，斥責(zé)道：“究竟是誰人胡作非為，致使燕城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俊?p> “巧了，本公子出世修行，對此間之事并不了解……但你今夜嗜殺之舉，本公子倒是看了個真真切切?！?p> 俊雅公子含著優(yōu)雅有致的笑容，緩緩說道。
他手中輕搖著那繪著紅日出山的折扇，一襲淡金色長衫流光溢彩。
一旁的鐵捕頭三人也立刻應(yīng)聲附和，皆嘆：“仙者明察，此獠作惡多端，以武犯禁，更是妄稱閻羅屢造殺孽，實是大兇大惡之人吶！”
“是啊是啊，這廝竟還污蔑我等，實在可惡！”
“小人恬為燕城捕頭，卻無力誅兇，今個兒斗膽還請仙者替燕城百姓做主，除去這等十惡不赦之人?！?p> 聞言，劍長歌仍不露聲色，但心頭已是怒火狂燃。
官商勾結(jié)，官匪勾結(jié)，魚肉鄉(xiāng)里，殘害孤寡……
等等一切惡行，竟都還成了自己的罪過？
而那俊雅公子倒是對這三人所言惡行不甚在意，卻對“閻羅”一詞極為惱火。
“好小子，區(qū)區(qū)螻蟻也敢稱閻羅，真是天大的狗膽！”
話音甫落，便見其傘面一轉(zhuǎn)，轉(zhuǎn)眼數(shù)百道氣勁揮灑而出，幻化無盡，連綿不斷，將這重重雨幕破開。
場中力時勁氣橫溢，激使泥濘飛濺。
然而勁氣雖快，卻快不過沐劍歌一念一動，靈思急轉(zhuǎn)。
“抓得到，天地靈氣的波動?！?p> 眼前雖是勁氣撩亂，但剎那間，他己然看見了一件事，就是勁氣之中那細微的破綻。
隨后，就在勁氣逼命一瞬，沐劍歌身形陡然一動。
以完全不可置信，難以形容的角度與速度，電光火石般從百十勁氣的空隙中躍出。
他這一躍，沖破了俊雅公子的勁氣。
公子大吃一驚：“??！他竟可沖破我的氣勁？”
鐵捕頭、趙寨主三人亦感不可思議，一時雅雀無聲，幾乎連空氣都為之停止了流動。
……
其實世上任何一招在行招時總有空隙、破綻，即便是修行者亦然。
這是李辰墨在教其習(xí)劍之初，便傳達出來的道理——
世上沒有絕對完美的道法或是武技。
沐劍歌先辨后破，用了六年時間，在李辰墨的萬千飛劍之下一遍遍地貫徹這一道理。
衣上無數(shù)的補丁皆能見證他的成長。
也是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可并非是第一次與修行者戰(zhàn)斗啊……
回過神來，沐劍歌一步不停，乘勢急進，目標卻不是那討人厭的公子。
“你不讓我殺他，但我偏要殺他，敢問偉大的仙者，你、又能如何？”
話音，伴著鮮血濺落。
只見厲光一瞬，沐劍歌的身影驟然暴起，在呆滯的三人身前一閃而過。
同樣閃過的，還有一把無鋒的木劍。
三顆大好的頭顱，混著鮮血與泥濘，滾落在俊雅公子的腳下，不斷嘲諷著他的無能。
“螻！蟻！”
近乎是咬牙切齒的嘶吼，很快又平穩(wěn)下來。
俊雅公子的唇角微微翹起，折扇一合，轉(zhuǎn)進掌心，扇尖指向沐劍歌，說道：“你今夜會死……”
“蚍蜉撼樹，螻蟻撼天，不自量力，今夜你已無任何生機。”
聞言，沐劍歌凜然無懼，反是破口大罵。
“呸！客套客套才叫你一聲‘仙者’，還真以為自己是盤菜了……”
“……一口一個螻蟻，老子忍你很久了，雜碎！”
頓時間，公子面泛鐵青，再也耐不住，暴喝一聲，親身發(fā)動了攻勢。
只見其丹田亮起星點光芒，隨即一道浩日靈光放射，將整個荒郊照得滿目瑩亮，難以視人。
同時，其怒喝一聲，以傘為劍。
在天地靈氣的灌注下，這把紙傘瞬間化作了一把不世神鋒。
公子身影飄移，揚塵起劍，赫勢殺向沐劍歌。
“聽說你劍藝無雙，本公子便以劍殺你，好讓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話聲落，傘劍橫劈豎斬，力重千鈞，劍氣隱風(fēng)掃蕩，彰顯神勇。
怎奈沐劍歌招招料敵機先，既然目不能識，索性兩眼一閉。仗著自己身手詭奇，莫不可測，在人傘劍之下閃轉(zhuǎn)回旋，步步進逼。
此前沐劍歌刻意激怒他，便是為了使其失去理智。
俊雅公子此番出手雖狂，但也因此露出了更多的破綻，天地靈氣的波動一一映照在了沐劍歌的心靈之上。
是以危勢中，他幾番閃躍騰挪，才能安然無恙。
即便是有散溢的些微劍氣，也能被他以【堅硬】的體魄硬抗過去，不過幾道血痕而已。
“滑溜的泥鰍……”
“哈！公子劍藝著實不凡，讓人大開眼界啊?！?p> 一聲嘲弄，連番受辱，更激起了公子狂態(tài)畢現(xiàn)，傘劍更呈霸道，威力石破天驚。
但越是如此，他卻越難擊中沐劍歌。
即便引動天地靈氣，也難以鎖定其身影分毫。
“……畏畏縮縮，螻蟻終究只是螻蟻……”
“既然敢自稱閻羅，難道不敢堂堂正正接我一劍嗎！”
……
“……雕蟲小技，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