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味用紅筆圈出幾個特別標注的地方,放下圖紙,說道:"余副區(qū)長魄力當真不小。這樣一來,園區(qū)的規(guī)模又擴大近一倍,空地全部規(guī)化下來。聽說園區(qū)對面,還要建學校。能作為建設者參與其中,確實很有成就感,同時,責任也十分重大。工程質(zhì)量毋庸多說,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生產(chǎn)安全方面,監(jiān)理要督促落實到位。杜經(jīng)理你肩上擔子可不輕。另外,安保這塊加強防護意識,可以再調(diào)撥人手,進出工地必須有工作證,外來人員和車輛發(fā)放準入證,做好登記工作。"杜經(jīng)理做好記錄說道:"有兩位老總在后面壓陣,我就是跑跑腿,打打雜,這些問題不大。余總,我要說個事,懋翔集團最近有一批竹節(jié)樁質(zhì)量存在一些問題,影響到工程進度??紤]到你們私交關系比較好,還是請你親自出馬,和懋翔舒總交涉一下。"杜經(jīng)理所提到的問題,還涉及本市另一個工地廠房建設區(qū),所負責該項目的經(jīng)理是從他手下分派過去的人,所以遇到麻煩,先向他報告,然后視情況而定,再是否向公司直接領導報告。如此一來,小問題自己處理,大問題領導協(xié)調(diào),避免集中堆積,推卸扯皮等問題,提高辦事效率。
余味拿起手機,拔通號碼,和懋翔集團舒總交涉過后,說道:"這個老舒最近搞個新能源電池研發(fā)中心,還想拉我入伙,心不在懋翔了,材料質(zhì)量哪有保障。我看他想借殼生蛋,遲早賣掉懋翔。"歐陽煙云說道:"新能源是國家推行可持續(xù)發(fā)展的一個戰(zhàn)略決策。政策寬,補貼高,前景可觀。如果技術過硬的話,讓雷小海參一股倒是可以。白送他一個金主,我相信舒總倒履相迎。"余味笑道:"你知會雷小海一聲,看他有沒有興趣,有興趣的話跑一趟,去實地考察一下,謀定而后動。老舒本事是有,卻也滑頭得很。"轉而對杜經(jīng)理說道:"后批竹節(jié)樁明天發(fā)貨,后天到。老舒說如有質(zhì)量問題,親自過來擰了腦袋給我當球踢,當然,來了再做一下質(zhì)檢。"歐陽煙云出去打電話了。杜經(jīng)理替余味續(xù)上茶水,說道:"既然這樣說了,我就放心了?不過,最近資金周轉有點斷鏈,供應商掐貨了。"余味喝了一口茶,說道:"你說的是新華吧?依我看,新華的李元生借故消遣我而已,倒并不是真的為難我們。上次我不是斷了他們的貨,人家等我一個電話,好讓面子上過得去。不就是說兩句軟和話嘛,交給我來辦。另外再打兩成貨款過去,錢我來想辦法。等手上幾個項目完工,資金回籠,就能喘口大氣了。"杜經(jīng)理眉頭一展,笑道:"和余總辦事就是痛快,在我們面前,明明是天大麻煩,在你面前,談笑間輕松解決。"余味笑道:"有溜須拍馬的嫌疑了。你們在前方打仗,我們在后方總要把后顧之憂替你們解決了。又要工期,又要質(zhì)量,沒米怎么下炊?"杜經(jīng)理又想說幾句拍馬屁的話,被余味一把攔住,說道:"再說我可受不了,我們一起走吧。"
余味說的走,指的是回公司總部。本來星期一上午十點是公司例行交班會議,含遠程電視電話會議。由于出院耗了小半天時間,挪到下午。屆時,財務,人事,監(jiān)理辦,各項目經(jīng)理,對一周內(nèi)的事項作一個系統(tǒng)的闡述,遇到重大問題,集中討論,舉手表決。生產(chǎn)這方面余味倒不怕,根基與技術實力日益雄厚,反而資金拆借讓人大為頭疼。本來部分建材原料能實現(xiàn)自產(chǎn)自銷,在后期消耗中起到很大作用,前期卻是個短板,攤子又支得很大,短時間無法實現(xiàn)資金全部回籠,難免捉襟見肘,拆東墻補西墻。
視頻連線海外部門后,本部各部門開始作常規(guī)匯報,將問題匯總,然后討論,尋求最穩(wěn)當?shù)慕鉀Q方案。無疑資金是當前最大的難題,誰能解燃眉之急,誰就是公司最大功臣。
余味左思右想,拿了主意,對著視頻說道:"大家都知道,非洲市場倒是有兩個工地,一個坦桑尼亞,一個毛里求斯,看能不能收縮一點開支,回援一些資金回來。加上國外轉包出去的工程,第三承建方能回幾個點,七七八八的加起來應該不少了?"公司還有一個儲備資金庫,里面的錢不到萬不得已一分不得挪用。所以,余味這里根本沒有提及。
海外坦桑尼亞項目經(jīng)理和毛里求斯項目經(jīng)理爽快地說道:"只要有利于公司發(fā)展,我們做一些犧牲是值得的,就是肉有點痛。"歐陽煙云說道:"外面條件艱苦,你們有什么要求,公司盡量滿足你們。"與會人員大笑不止,氣氛從凝重也轉為輕松活躍,遂七嘴八舌地說開。坦桑尼亞項目經(jīng)理問人事張經(jīng)理道:"你給我分派個女財會來,黑一點白一點無所謂,反正來了都黢黑,我整天對著一群大老爺們,腦袋明顯變飩了。公司放我這么遠,主要比較放心,看中我有點子智慧,長此以往,退化了,怎么給公司創(chuàng)造價值。"張經(jīng)理戴起耳塞,說道:"退化了正好,你那位置占了多少年,該給新人讓讓路。實在不行,在非洲找個土妞,倒插門算了。在那邊搞搞無土栽培,發(fā)展發(fā)展種植業(yè),為中非兩國關系發(fā)展作貢獻,挺好。"毛里求斯項目經(jīng)理更是好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看到娘家人在家過得挺滋潤,養(yǎng)得白白胖胖,我太高興了,就想流一把喜悅的眼淚。在座各位,把家里喝不完的酒抽不完的煙吃不完的菜寄點過來,全當可憐可憐我。特別是老杜,你少吃少喝少抽點,你看看,又胖了一圈,肥頭大耳,耳朵都耷拉下來了。余總,這老小子要是再胡吃海造,過得安逸,打發(fā)他過來,我回去,換個個,讓我天天躺在祖國母親的懷抱里。"余總笑著揮手,視頻中一個簡陋的辦公室里面坐滿了人,都在揮手,高喊道:"余總好,公司全體同仁好,祖國母親好,向你們致敬了?。⒈娙硕颊酒饋?,向他們揮手致意。余味說道:"大家保重身體,回國給你們開慶功宴。"過得幾天,余味親自批示,又分撥一批煙酒之類以及日用品等物資上了貨輪,輾轉到彼岸之地,以慰他們思鄉(xiāng)之苦。
散會后,余味獨坐在辦公室,剛和白晚晚聊了兩句,就聽到"篤篤"的敲門聲。他忍痛掛了電話,輕喊道:"請進。"進來的卻是如輕煙曼波,有著水蛇腰肢的葉千紅。余味一怔,隨即說道:"稀客,請坐。"葉千紅萬種柔情集于雙眸,百媚千嬌,睫毛撲閃撲閃,亮熠熠地橫他一眼說道:"老總的寶地,門弟高深,我一個弱女子也不敢擅闖啊。"余味朗聲笑道:"門弟有這么森嚴,那倒是我的錯……請坐。"葉千紅說道:"謝謝,余總太客氣了,我是你的下屬,不用這么客氣。"依依坐下,抿嘴一笑。余味說道:“謝謝上次專程去趟醫(yī)院,當時鬧哄哄的,沒說聲'謝謝'?!比~千紅直視著余味,唇角含笑,滿面春風,說道:“下屬看上級不是理所應當份的,我也是想好好表現(xiàn)表現(xiàn),你記住了我才想得到提拔我,以后晉升的機會不就來了嗎?”余味不往葉千紅那兒看,笑了笑,看了看表,起身說道:"對不住了,下次再陪你聊。"葉千紅捂嘴嬌笑,左手將右手的物件一拍,說道:"余總好像變相地趕人走。這兩份文件底下人送錯了,歐陽副總讓我拿過來給你簽字。"余味依她手指的方向,簽了四五頁,解釋道:"哪里是趕,確實不巧,正好有事。"葉千紅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說道:"你要趕我,我可傷心了。不知什么時候能請余總喝一杯?"余味笑道:"可以啊,但是最近可能不得空,等過一段時間。"葉千紅有意無意地剜他一眼,說道:"今晚上不就可以,你們搞聚餐,沒說不能帶女職員吧。"余味暗自輕嘆:"歐陽這貨,不知和她胡吹了什么,走漏了風聲了。"嘴上說道:"我們一大群粗糙爺們,一起難免有個俏皮話什么的,怕不大雅觀。"葉千紅"噗嗤"一笑,臉上紅暈漸起,說道:"你說你糙,可真敢說。像這你這樣的男人,來一打,天下就太平了,否則,不夠分。"余味不置可否,說道:"你真要去?"葉千紅嬌滴滴地說道:"若蒙余總不棄,小女子倒很樂意走一遭。"余味拿起外套,搭在胳膊上,說道:"走吧。"葉千紅先出辦公室,回頭一眼碧波,汪汪似水,望著余味,說道:"等我一等,我去補個妝。"
余味三言兩語將歐陽煙云罵個狗血淋頭。歐陽煙云一臉無辜,辯解道:"她隨便一問,我隨便一答。"余味從頭到腳審視一遍歐陽煙云,默然無語。歐陽煙云抵不住這種眼神,說道:"你從頭到腳盯人一遍,又不說話,搞什么鬼?余味說道:"你是不是對人家有想法?從實招來。"歐陽煙云說道:"我就算有想法,也無濟于事,何況壓根沒有想法??慈思覍δ阌邢敕ú攀钦?。"余味被他氣笑了,說道:"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歐陽煙云有心捉弄他,說道:"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不羨慕你別的,就羨慕你走桃花運,有女人緣,而且喜歡你的女人都是絕頂之姿。也就是被白晚晚捷足先登了,討了大便宜。我說你也是,你是柳下惠啊,怎么心眼那么實。放下一棵樹,去擁抱整片大森林啊。"余味說道:"你可作死,看我不打死你。"歐陽煙云小跑繞開,說道:"上上下下都是人,兩個老總這樣鬧,成何體統(tǒng)?"余味說道:"管不著,現(xiàn)在是余味對歐陽,什么總不總的。"
正這時,救星突然出現(xiàn),葉千紅彎步走來。似乎好看的女人走路總是走不了直線。余味伸出去的拳頭又縮回來,只得罷手。
葉千紅隔老遠就說:"哎呦,兩位老總,也不知鬧什么?一個跑,一個追,好熱鬧。"歐陽煙云笑道:"余總嫉妒我?guī)?,要打我一頓解氣。"葉千紅將長發(fā)抹到一側,說道:"可別打傷人了。"歐陽煙云說道:"你不來,我早血肉模糊了。晚上好好和你喝一下,萬分感謝。"余味嘲諷道:"歐陽,你問問自己的酒量,答不答應?"歐陽煙云猛然記起上次三個一起和各位老總喝酒的情況,其中就有懋翔的舒總,新華的李元生。自己喝到飯局的一半,酩酊大醉。葉千紅直如一匹殺出的黑馬,單槍而立,將李元生喝得繳械投降,懋翔的舒總硬是賠出一條內(nèi)褲。歐陽煙云心說:"論喝酒,歐陽十個頂不上葉千紅一個。"說道:"自己人不會灌自己人的,槍口一致對外。"葉千紅說道:"你才知道啊。"余味搶白道:"算你腆個大臉,知道自己給自己臺階下。"葉千紅說道:"今天開會還一臉肅穆,作風老派,誰知兩位老總私下倒像個小孩子??磥硪嘟佑|接觸,我喜歡你們私下的一面。余總,你說是不是?"余味踢球似地將話題踢給歐陽煙云,說道:"歐陽最不正經(jīng),當面一套,背后又一張嘴臉,他最有發(fā)言權。"歐陽煙云也不接話,摸摸肚皮道:"兄弟啊兄弟,想你腹中空空如也,稍安勿躁,等會讓你吃香喝辣,祭你這五臟腑。"三個人便上了車。歐陽煙云主駕,另兩位落坐后排。上車時,葉千紅的裙擺掛了一下,余味將它拉好,自己跟著上車。車內(nèi),葉千紅有意無意地靠過來,弄得余味進退失據(jù)。滿車彌漫的都是從她身上飄過來的香水味。這種香水不是很濃烈的氣味,卻因葉千紅坐在身邊,愈發(fā)有一種絢迷的氣息。
余味正襟危坐,保不齊歐陽煙云使壞。車輛轉彎,轉角大,速度快,突地一下剎車,葉千紅身不由己地靠向余味,兩人身體有了觸碰。余味暗暗指了一下后視鏡,三人一時無話,各有心事,氣氛由開始的輕松轉為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