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紅霞漫天,直將天際半壁海水染成通紅,碧波漾泳,梳出一道道紋理。游艇出海歸來,結束了一天的行程。大隊人馬已是人困馬乏,卻意猶未盡,亟待擇食以驅逐饑餓。一行人徑直來到酒店,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行頭,下樓步行到一家名為海之味的餐廳用餐。這家餐廳主打各類野生海魚的烹制,講究原汁原味,與酒店西餐的格調相去甚遠。離餐廳約800米遠處西首有一個豆瓣咖啡廳,白色的廊廓,高起的圓柱,撐起整個格式,頂處如同幾片逐浪的帆葉,斜落而下,檐宇處上翹,猶似浪花翻卷。在海邊見到與海相關的事物,不足驚怪,喜在這種形狀的制巧從周邊風景中脫穎而出,更添風彩。這種即視感,使觀者心理上產生愉悅感,有樂而忘憂之效。
白晚晚回望遠處的余味,心里涌起幸福波濤,心想:“你是要和這樣的海生活在一起,還是要和這樣的我生活在一起,還是和這樣的我一起,在這樣的海邊生活?”自問自答:“肯定是后者。”
海潮既起,沙灘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有人駕駛著沙地摩托馳騁。遠處隱約有兩個人避了清靜,手拉手放著煙花。光線雖暗,卻被絢麗的煙火點亮,宛似一顆一顆流星劃落。瞧不真切他們模樣,瞧得見是一男一女,少男少女。煙火落地,他們躡手躡腳地抱在一起接吻,看樣子吻得很輕吻得很細,像怕嚇了旁人一樣,或者純粹為了好好品嘗對方,一口一口慢慢地來,才能咂出味兒來。他們的起因,肯定是因為愛,因為愛情,相聚在一起。這樣的年齡,是何等昂首懷著憧憬正值年華的青春!引得一干人等羨慕不已。本來當時不覺那樣的青春有什么了不起,待知珍貴的時候,為時已晚,已不再擁有?;畹糜?,愈是心淡,考量不出所求與所得的臨界線,變成莫可名狀的無可奈何。似乎磨礪愈多,每加一道創(chuàng)傷,每到一個年齡階段,每有所領悟,每提高一個技能,總是要以先失去些什么為代價。
甘檸從何以的身后突然躥起來,雙手晃動她的雙肩,說道:“看什么看?看能試出味來?趕緊談個小男友,試試滋味。你說,接吻是閉著眼睛還是睜著眼睛好呢?”隋菲菲出手阻止,說道:“何以,不要聽她的,她說不出好聽的,她只是騷氣得很?!标犖榉秩龘?,一撥年長者走在前面,一撥由余味領隊夾在中間,一撥則是甘檸等人掉隊在最后面。三撥中鬧得最歡實的是最后一撥,最后一撥鬧得最起勁的非屬甘檸不可。
白晚晚慢走了一步,停了下來,朝隋菲菲眨了眨眼,努了努嘴,手比劃了一下,耳語道:“突然一熱,好像有東西漏了?!彼宸品茙兔毬晢柕溃骸罢l帶有小棉被?”白晚晚說道:“我還是回酒店處理一下。”幾人紛紛要陪她回返,白晚晚勸住說道:“跑來跑去的怪麻煩,還是我自己回去,就你們這個速度,我一會兒就能追得上?!庇谑牵淄硗硪粋€人返回酒店,其余的人駐足不前,一邊嬉笑打鬧,一邊等她來。
二十多分鐘過去了,遲遲不見白晚晚蹤影,按道理這點路程早該到了,又過十分鐘,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何以撥通白晚晚的電話,卻無人接聽。眾姐妹你一言我一語拿白晚晚作話題開起玩笑,一起沿原路返回迎她。原以為會在途中或者酒店的樓下碰到她,卻哪里有她的人影。何以說道:“老大該不會遇上什么事了吧?”甘檸說道:“那么大個活人,能有什么事。”柳如絮說道:“我們上她房間看看。”隋菲菲說道:“按說兩個來回的時間也夠了,我們上去檢查檢查,她在磨蹭什么?順便捉弄捉弄她?!标P關和楊蓓蓓說道:“還是上去先看看她。”甘檸興致勃勃,說道:“對,去捉弄捉弄她?!焙我缘炔患?,搶先進了電梯。到了十七樓,發(fā)現1702房門緊鎖,喊了兩聲,敲了幾下房門,未聽有人應和,顯然里面沒人。
下來大廳,詢問前臺1702房是否有人,是否房客剛回來過,回來后又出去了?看白晚晚是不是存心要和大家捉迷藏?前臺呼了專人去開門,何以和柳如絮進了房間,查看了里面空無一人。何以靈機一動,跑去查看垃圾桶,桶內有紅色物件,顯然白晚晚回來過,此刻人不在房間,出去了。
趕到一樓,何以說明了情況。甘檸說道:“這是玩哪樣,'白骨精'死哪兒去了?”歐陽煙云那邊催著吃飯,問人怎么還沒到?隋菲菲問白晚晚過去了沒有?我們和她走岔路了。歐陽煙云說沒有。隋菲菲對眾人嬉皮一笑,說道:“我有個辦法,非要逮著'白骨精'不可,讓她顯原形?!彼鞂⑶樾胃嬷饲芭_,謊說有人失蹤了,讓其幫忙調取監(jiān)控,告訴了兩個時間節(jié)點,說道:“麻煩你幫查查,找找我淘氣的朋友?!痹谡{度室的監(jiān)控中心,清晰地看到了白晚晚回酒店和離開酒店的畫面與時間。
隋菲菲說道:“可能晚晚和我們走岔了,我們去餐廳。”何以說道:“我的心怎么'撲通撲通'跳得厲害?”甘檸大包大攬,說道:“你想多了?!彼宸品普f道:“晚晚鬼得很,她可能繞著我們先去餐廳了。檸檸,記不記得,她和我們這樣捉過一次迷藏?”甘檸說道:“說不定這會她先到餐廳了,已經吃上了??次疫^去怎么收拾她,敗家娘們。三天不打皮癢癢了?!焙我砸宦?,心情舒緩下來,轉而傻兮兮地笑道:“我還以為弄丟了呢?”甘檸說道:“瞧你嚇的那個樣。年輕人,你還是太年輕了,遇事不要慌,不要急。”楊蓓蓓說道:“你倆真是投緣?!标P關說道:“你們哪像上下級。”柳如絮說道:“就是好姐妹?!焙我允芸洫劊吹褂行┎缓靡馑迹f道:“我就是我們老大的一個小跟班?!备蕶幷f道:“你這樣的小跟班來一打,我都不嫌多?!彼宸品撇煌诳?,說道:“你臉皮和你的年齡一起長起來的嗎?你有那個能力?”甘檸毫不示弱,反唇相譏道:“你那臉皮沒跟著年齡一起長起來,以后這幾年,得長快一點,不然,和你的氣質嚴重不匹配。”隋菲菲說道:“要你管,我樂意?!绷缧跽f道:“我們還是先去餐廳和大部隊匯合。”甘檸向隋菲菲做了個鬼臉,跟著一起去了餐廳。
進了餐廳,甘檸劈頭蓋臉地審問余味,說道:“你把你家'白骨精'藏哪兒去了?”問得余味一臉發(fā)懵,說道:“她不是和你們在一起嗎?”隋菲菲說道:“真的假的,人藏哪去了,趕緊交出來。”余味說道:“我們到了餐廳,她就沒來過?!备蕶幒暗溃骸鞍淄硗?,出來?!毕蜷T外望了望,又矮下身子去各個犄角搜了一遍,以為白晚晚和她躲“貓貓”。余味急了,以為甘檸在逗他,說道:“你把晚晚藏哪兒去了?”甘檸看他的表情不像開玩笑,說道:“真沒回來?”余味說道:“沒有。”便說道:“你們先吃,我去撞撞她,說不定她正在來的路上,或者靈感一來,她在哪塊地方采風頓悟呢。”甘檸一笑,說道:“藝術家真難伺候。知妻莫若夫,你趕緊迎她回來?!庇辔兑贿吿统鲭娫?,一邊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顧四姑和宋曉梅從鄰桌過來,問怎么回事。甘檸隨口說晚晚鬧脾氣不肯來,非要余味親自去接。安排大家先吃飯,吃了好一會兒,余味打電話問白晚晚回來了沒有,甘檸說沒有,還說你是不是沒有順毛捋,惹人家生氣了。余味說沒有,她回酒店的時候我們還通過話,現在電話怎么打都處于無人接聽狀態(tài)。何以等不得,沖起來,說道:“我們一起幫著去海邊找找?!彼宸品泼皖櫵墓靡蛔赖哪觊L者支應一聲,說道:“你們先吃著,我們吃飽了,出去溜溜?!鳖櫵墓谜f道:“晚晚去哪兒了,還沒來?她和余味吵架了?不可能啊。”甘檸快人快語,說道:“晚晚不見了?!彼螘悦敷@地一聲叫起來:“什么?”隋菲菲說道:“別聽她大驚小怪的,晚晚馬上來了。”甘檸說道:“都什么時候了,一起去找找?!卑滋斐蓚}促起身,手碰掉一只杯子,杯子落地,摔個稀碎。聲響聽得顧四姑和宋曉梅二人同時心一驚。
幾撥人繞著海邊四周找尋,不斷撥打白晚晚的電話號碼,大聲喊著她的名字。時間一點點地消耗掉,還是尋人未果。這時,余味打電話說找到了白晚晚的手機,卻不見她的人。手機是在一個上坡的草地里,一蓬三角梅架下面發(fā)現的。草地兩邊平整,臺階邊沿以下有兩截稍長些的草,倒伏下來,明顯有人踩踏的痕跡。按理說,手機不至于掉在角架的三角梅根部這么隱蔽的地方,應該是順著草皮溜下來,樹根盤節(jié)緩沖了手機的下勢,就此截停了它。
相互通報了情況后,余味察覺了事情的蹊蹺性,去酒店再次調了監(jiān)控。隋菲菲第一次查監(jiān)控時還存玩鬧的性質,這次查了個仔細。除了白晚晚返回酒店與離開酒店的時間外一致外,還查到了白晚晚出酒店之后接了兩個電話,她本來朝著去餐廳的方向折返回來,轉而從酒店的左后側走去,后面有一片小樹林,要去樹林,要經過白晚晚掉手機的這片區(qū)域。正常一般不會走這個斜坡,再跨到臺階上。明明放著大路不走,走野徑,何況白晚晚一個人,又是在夜晚,不合乎常理。更何況,只見手機不見人,這更是異?,F象。余味不禁心悸起來,害怕白晚晚碰到為非作歹的人,越害怕心越驚。這個時候,他要保持足夠的冷靜,他要盡快找到白晚晚。他拼命屏蔽腦海中各種令人膽顫心驚的畫面,隨手搶過一瓶不知是誰的礦泉水,擰開蓋子,從頭上淋下來,抹了一把臉。一個箭步沖出去,撞在墻側,反彈力將他推翻在地上,顧不得許多,雙手半撐,身體起到一半,已放腿跑開。
外面搜尋的人仍是毫無所獲。眾人聚在一起,均感事有蹊蹺。宋曉梅已經嚇得雙腿打顫,不能站立,由白光攙扶,嘴里反反復復念著“晚晚”的名字,聲音已帶哭腔,顧四顧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眾人七嘴八舌,分析情況,紛紛出主意,最后都看向了余味,等他定奪。余味說道:“先報警備案?!闭贸鍪謾C,這時電話響起。眾人圍上來,余味一見是一個陌生號碼,心下猜想可能是白晚晚借別人手機打來的,接通后,自然而然地叫了一聲:“晚晚,是你嗎?你在哪兒?”電話里的聲音響起,那人冷冷地說道:“余味余總,你好啊?!笔且粋€熟人的聲音,講話的人并不是白晚晚。余味聽了這聲音,大吃一驚,背脊躥出一股涼氣,生出陣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