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揭秘
雖然在重要關(guān)頭御劍干擾，轉(zhuǎn)移了上代巫祝的注意力，使得潛行而來的當代出手成功，沈臨心里卻沒有太多的喜悅。
他全身微顫，眼看著上代巫祝抬起雙眸，死死地盯視著暗算了自己兩回的男子。
看起來比男童蒼老甚多的當代巫祝，即便在修士中也算得高齡。
這一代人是過去世界的支柱，各大門派、部落可以追遡到并奉為祖師的一代。
還活著的，如今已所剩無幾。
至于上代巫祝，當然是更罕有的老古董。
但沈臨知道從當代一擊將他穿透開始，他的命運便已注定。
只見薛雁來到上代巫祝身前，蹲下身來，將其兜帽掀開，使得男童那本無一物的上半臉強烈地顫動起來。
薛雁話聲平靜：“當初既饒了你，今日何必回來？難道你嫌老夫的煩惱還不夠嗎？”
“小賊，你以為自己真有本事護著灰霧城和沈氏？”
男童咬著牙，輕輕地說。
“張開眼看看外間的景象?；异F城是被沈悅之的貪功冒進毀掉的，就算沒有我們，結(jié)果也是同樣?！?p> 薛雁說道：“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憑甚么覺得我們也做不到？”
“我們？別說笑了，你這廝甚至也不能被稱為巫族，只是個冒牌貨而已?！?p> “無論你在你那死鬼師父處學(xué)的術(shù)法如何神奇，也無法彌補終生修不出全知之眼的缺陷。你會死在掌握秘卷殘篇的圣姑手下，讓我的道從此失傳?！?p> 薛雁滿心嫌惡，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起身來。
“你的道早就失傳了?！彼f道?！白苑Q心中只有神明，卻炸毀神明的殿堂，焚燒神明庇佑下城民的家園，這樣的道早該失傳?！?p> 上代巫祝嗤的一聲笑了。
“乘著還有說話力氣，花點心思哄好小孩子吧。聽信你的蠢話的笨小孩，至少死后能回到巫神和祖巫身邊。”
“而你薛某人，你這罪惡的子嗣，瀆神者的入室弟子，教過你巫法是我一生的恥辱。你死后只會墜入無間地獄，永世無法再入輪回！”
沈臨注意到，上代的身軀正漸漸化為泡沫，一點點漲起，又一點點炸開。
不一會，長袍下的軀體消失不見，只遺下一顆逐漸枯干的頭顱。
當血肉溶盡，當代巫祝捧到手上的，僅是一顆眼窩凹陷，下巴尖削的頭骨。
他忽然問沈臨道：“想留著這個嗎？”
沈臨搖了搖頭。
上代巫祝留下的頭骨，名為“寄靈骨面”，顧名思義是寄存靈魂之處。
捧在手里，有震懾心神之妙用，更可配合各種術(shù)法施放幻象。
沈臨無意要它的原因是，他看出了它真的是一個小孩的頭骨，并無存活于世數(shù)百年的痕跡。
巫祝也不奇怪，俯身撿起上代的遺物長袍?！八撵`魂曾被我設(shè)計重創(chuàng)，數(shù)百年來依靠本能奪舍換身，這才存活至今?！?p> “按理說，他本不該保留著如此程度的修為理智，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相助。這位高人，很可能就是策動外力對本城不利的元兇。”
“或許吧?！鄙蚺R說道?！暗舨皇钱敵跤腥损B(yǎng)虎為患，敵人怎么會有乘虛而入的機會呢？”
巫祝目光如電掃視著他。
一旁，劍侍安凝察覺到兩人間氛圍不對，暗暗把手按上劍柄。
“本殿下先前還不明白，為何靖夜司相較姑姑，會視你為威脅性更強的大敵?？v然你修為深厚，卻確實多年不理俗務(wù)，根本不會主動對神水王室形成威脅。”
“但當我們把視線放回沖突的起點，一切就明白得很了?！?p> “姑姑在青山城引爆絲囊的行動，源于神水國、靖夜司與河巫在白川鄉(xiāng)連手起出的那物?！?p> “據(jù)傳，它是我們巫族的克星，只要王室能驅(qū)使得了它，轉(zhuǎn)眼即可將六大巫族逐個覆滅。”
“寧雪卻曾告訴我，那物唯獨對你非但無害，而且有利?！?p> “我當時只心想，這怎么可能呢？”
“但是如果你根本不是巫族，那物傷害不了你也就合情合理了。神水國王室知道它嚇不倒你，因此也沒法不采取進一步的行動，消除你與姑姑連手的可能?！?p> “若看得再深一層，神水國一開始挖出那物的目的是甚么？他們不知道那物對你沒有作用嗎？”
“答案很簡單，結(jié)合到剛才你殺掉你的前任時，手上呈現(xiàn)的術(shù)法，你的真正身份，便是……”
巫祝伸手讓他中斷。
“你就這么喜歡沖突？”老人低聲說道?！昂冒。襾??！?p> “老夫來帶你看看巫族們無日無之的內(nèi)斗，讓這座城池成了一副甚么樣子?！?p> 他輕一彈指，沈臨和安凝不約而同地雙足離地，往著頭頂空洞飛去。
視線所及，是遍地狼藉的秘傳殿內(nèi)部，被七手八腳胡亂掀開的擋路石堆。
高處，姑姑曾經(jīng)待過的陽臺仍是不見人影。
本城的衛(wèi)兵、赤煉、與赤煉及上代巫祝同來的外地巫族刺客，就像從沒在這空謐的殿堂露面過。
九大祖巫的神像仍然低眉垂目，憐憫眾生。
至少這次，巫神宮和秘傳殿的結(jié)構(gòu)得保無缺。
不然宮殿一旦倒塌，就算身為修行之士，許多人也未必能逃得性命。
巫祝領(lǐng)兩人穿過穹頂?shù)碾[秘通道，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近百里外眾人群聚之地。
這些在城中身份頗為高貴的城民，一個月內(nèi)接連碰上與王室有關(guān)的麻煩事，會開始對王室反感嗎？
沈臨想把責(zé)任歸到姑姑或是巫祝頭上，卻發(fā)現(xiàn)不容易自圓其說。
三人立于殿頂不起眼處，只見林翔茜一步步于廢墟中步出，站到不知何時已然脫困的圣姑身邊。
“赤煉殺不了她?！鄙蚺R哼了一聲?！耙悄菑P沒來取我性命，而是與赤煉連手撃殺姑姑，眼下也不至于身死道消。”
“不，在這件事上他的決策無誤?！蔽鬃Ｕf道?！八靼祝还姵姓J王位繼承權(quán)的你，對大局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影響。”
“至于沈悅之，落日余暉而已。新時代已經(jīng)再難接受她粗暴自大的行事方式。人們認為，像你一般的領(lǐng)導(dǎo)者更易教人接受……或許也更為高明?！?p> “但如今，先聽聽活在過去的幻影有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