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陸七八駕著馬車跟在陳清焰的馬車后面。
郢都天牢位于城北,被譽為郢都血腥氣最重的地方。
有傳言,孩童走至附近,會突然啼哭;有些身體弱的老人,經(jīng)過這里,回到家后很容易突發(fā)疾病,猝然死去。
這都與熊負翰的暴政有關(guān)。
但蘇涼不得不承認,熊負翰這種鐵血手腕,雖然苦了無數(shù)百姓,但卻讓整個南楚的軍伍空前強大,且民間秩序非常穩(wěn)當,無人敢作亂造反。
很快,馬車便行至雄偉高大的天牢門口。
陳清焰帶著蘇涼走了進去。
陸七八自然是進不去的,但只要蘇涼能進去,陸七八便能根據(jù)蘇涼的行動軌跡,準確定位到李慎之的位置。
這也是蘇涼來天牢的主要原因。
天牢內(nèi),甚是陰暗潮濕,陳清焰與蘇涼在兩名牢官的引領(lǐng)下,朝著最深處走去。
行走過程中,蘇涼不時聽見一道道凄慘的叫聲,甚是瘆人。
蘇涼跟在陳清焰的后面,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出。
這次,不是表演,是蘇涼真的驚恐。
天牢內(nèi)的陰寒之氣太重,他用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的氣息平和下來。
走了大約一刻鐘,蘇涼終于見到了大儒李慎之。
此時,李慎之被綁在一根大柱子上,其頭發(fā)散亂,渾身都是血痕,顯然遭到了拷打。
陳清焰看了蘇涼一眼,道:“你只有一刻鐘的時間。若今日他還不屈服,就只能送他歸西了!”
蘇涼微微一笑:“武帥放心,只要我找到他的軟肋,他定會投降!”
隨后,陳清焰便和牢官拐進不遠處的屋子內(nèi),而二人的對話他自然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柱子前面,只剩下蘇涼一人。
蘇涼緩緩走向李慎之。
唰!
就在這時,李慎之猛地抬起頭來,先打量了蘇涼一眼,然后罵道:“速速殺了老夫吧,不然……不然老夫?qū)⒔又R熊負翰,咳咳……罵到咽氣為止!”
李慎之有些氣力不足,明顯堅持不了多久了。
他與蘇涼十年未見,此刻根本認不出來。
而蘇涼也沒打算告知其身份,不然對方聽到他的名字,再義憤填膺,怒火沖天,致氣血不通,喪失最后的生機,就糟糕了。
蘇涼緩緩說道:“前輩,我不是來勸你投降南楚,而是為你送行的,你可有后事要交待?”
“沒有!”李慎之沒好氣地說道。
“真的沒有嗎?”蘇涼突然提高了聲音,與此同時,他的左手放于胸前,開始比劃起手語。
這是大蜀禁軍隊伍的專屬手語。
蘇涼知曉,李慎之能看懂這種手語。
“今晚子時,有人來救你!”這是蘇涼的手語內(nèi)容。
李慎之明顯一愣,看向蘇涼。蘇涼沒有發(fā)聲,而是做了一個口型。
“蜀國驍騎將軍許除山!”
李慎之猛地搖頭。
“先生,你先應下可以為熊負翰寫一篇贊頌文章,將命保下來,今晚,我們必然接你出獄!”蘇涼接著比劃手語。
李慎之接著搖頭。
他很清楚,憑借許除山的水平,根本不可能救他出去。
當即,李慎之伸出舌頭,然后用牙齒不斷碰舌頭,表達的內(nèi)容很明顯。
“你們?nèi)羰墙裢韥砭任?,我現(xiàn)在就咬舌自盡!”
蘇涼一臉無奈,繼續(xù)比劃道:“你放心,對這次救你,我們有十足的把握?!?p> 李慎之繼續(xù)搖頭,接著咬舌頭。
蘇涼頓時郁悶了,接著比劃:今晚,有半圣出手。
李慎之眼前一亮,這才涌起了一抹希望。
蘇涼長呼一口氣,早知道一開始就搬出半圣了,
“咳咳……“
隨即,蘇涼刻意放大聲音,又開口道:“前輩,你真的沒有后事要交待,想要一心求死嗎?”
說罷,蘇涼走近李慎之,低聲道:“我不是南楚人,乃是你的仰慕者,想完結(jié)你未完成的心愿?!?p> 蘇涼知曉,這句話,陳清焰定然能聽到。
而他,也希望陳清焰能聽到。
李慎之面帶疑惑,與蘇涼低聲說起一些確認身份的話來。
稍后,蘇涼接著比劃道:“那前輩是不是可以先應下為熊負翰寫一篇贊頌文章,將命保下來?”
李慎之胸膛一挺,再次搖頭,然后比劃出一個口型:士可殺不可辱,老夫?qū)幩酪膊徽f違心話!
我擦!
蘇涼頓時抑郁了。
這就是此世界文人的典型特征。
含蓄講,是玉寧碎而不可損其白;直白講就是,腦子不拐彎。
李慎之,將名聲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寧死不說違心話。
蘇涼想了想,繼續(xù)打手語。
“你看這樣行不,我問你有何后事,你就說家中還有一妻一女,藏于西秦某地,委托我照顧她們。如此以來,我便可將此事告知南楚,稱此事可作為威脅,稱只要將你的妻女抓過來,你就能投降,如何?”
李慎之微微點頭。如此說,倒不會毀了他的名聲。
當即,蘇涼又開口道:“前輩,你真的沒有后事要交待嗎?”
李慎之道:“你若真有心,我有一妻一女,身在西秦蔑城洪勾村,女兒小名小穎,麻煩你照顧了!”
“沒問題!”蘇涼大喜,聽到此話,他就可以先向陳清焰匯報了。
就在蘇涼準備轉(zhuǎn)頭離開的時候,李慎之突然又開口道:“小兄弟,老夫還有一事相求。”
蘇涼一愣,他還走心了?
“老夫若身死,必有人會為我立碑樹傳,但我希望有一件事永遠不要寫在本人的傳記里,那是我人生唯一的污點,我常常以此為恥!”
“何事?”蘇涼問道。
“十年前,老夫曾擔任過蜀國皇子蘇涼七日的先生,此子愚昧至極,我深以為恥,在寫我的弟子名錄時,切勿帶上此人!”
聽到此話,蘇涼腦袋上滿是黑線。
他知道李慎之說此話,是為了和蜀國拉遠關(guān)系,但自己作為當事人,感覺心里被狠狠捅了一刀。
“唉,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
而另一間屋內(nèi),向來面部冰冷的陳清焰差點兒沒有笑出聲來。
片刻,蘇涼黑著臉來到了陳清焰的面前。
“只要能擒住他的妻子和女兒,他歸降便仍有極大可能,是不是可以將他先從柱子上放下來,不然他恐怕?lián)尾贿^今晚了!”
陳清焰點了點頭,道:“干得不錯,本帥會向陛下告知你的訴求?!?p> “那就多謝武帥了,我若能繼任蜀國國主,定然多選一些天材地寶孝敬您,若還能掌握那源氣珠的煉制方法,也將送給武帥!”蘇涼激動地說道。
陳清焰對蘇涼的前半句并不感興趣,但一聽到“源氣珠”三個字,眼睛瞬間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