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白云蒼狗

　　風(fēng)動海浪，于靜謐無聲中掀起散著金色的碎片。

　　緒眠側(cè)身看向玉索倫。

　　“聽了這么多，你有都沒有什么想說的么？”玉索倫挽起耳邊叫海風(fēng)吹亂的長發(fā)。

　　故事終是落幕，他們眼前的景象也隨著玉索倫的講述，從之前的冰冷的朱色宮墻驟然變成了日出時候的一片海邊，暖意融融，讓人幾欲昏睡。

　　直到這時，玉索倫與緒眠的面容也都變回了他們自己原本的模樣。

　　兩個纖細(xì)的身影并排坐在堤壩上，長發(fā)也被海風(fēng)卷了起來。

　　“我沒有什么想說的?！?p>　　緒眠搖了搖頭，望著身邊與自己并排坐著的女人。

　　玉索倫的身影已經(jīng)很淺淡了，她低著頭，悵然若失的笑了笑：“也是，這一堆陳年舊事，就像是陳谷子爛芝麻的……還有什么好聊的。只是這千年光影，如夢一般，夢醒之時，什么都沒留下，我終歸有些不甘心?！?p>　　她看著緒眠：“只是我沒想過他會認(rèn)為自己是我的污點，你說是不是最開始我就不應(yīng)該留下他，他是天邊的行云，本來就不是久留的。”

　　“我并不是這個意思。”

　　緒眠：“要知道情感本就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別人根本沒有資格對你們的事情進(jìn)行評判?！彼D了頓：“我嗎……也不太愛去隨意做評價?！?p>　　“那個男人呢？”

　　玉索倫忽然歪著腦袋，滿臉好奇的：“你與他，又是如何？你可曾，愛過他？”

　　“我不知道?！?p>　　緒眠很誠實的說出了自己的心里想法：“或許他對我是存在吸引力的，或許我的身體的確比我的思維更誠實，對他有興趣，但我歷過情劫，我知道男女之間的情感于我而言并無用處只會壞我的事，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不能把我的時間浪費(fèi)在這件事情上”

　　“不會后悔么？”

　　玉索倫捧著腮，滿臉好奇：“如果有一天他離開了，你會因為今天的選擇而后悔嗎?！?p>　　“我不考慮未來，我只活在眼下。”

　　“也好，也好”

　　玉索倫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還有什么問題便問吧，咱們時間也不多了，速戰(zhàn)速決，一會我送你出去?！?p>　　“那……前輩在幻境里可有見到別人？”緒眠最先想起來了這件事情上——畢竟他們當(dāng)時被迫入陣也是因為有人啟動了封印。

　　“有”

　　玉索倫漫不經(jīng)心的聳了聳肩：“但是他們都沒通過考驗，被夢境絞殺了。”

　　這大約說的就是脫離原角色性格的時候夢境坍塌擠壓的那個情況吧。

　　“那前輩留下這個夢境是因為……”

　　“因為我們猜到了會有這一天?！庇袼鱾愅虼蠛５姆较颍瑯O目遠(yuǎn)眺，海上夕陽倒映在他的瞳孔里瑰麗奪目：“魔族本就不是那甘與俯首稱臣的乖順玩意，這大陣的鎮(zhèn)壓也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

　　我們當(dāng)時其實也很清楚，以九州之力鎮(zhèn)壓魔族不過是暫時的，隨著時間不斷推移，力量此消彼長，對于后世來說這定然是極其危險的，所以我們每個人最后都選擇了將神魂永留陣中，一方面守護(hù)大陣，另一方面也是在等待著后繼者的到來?！彼Σ[瞇的：“那時候有一位老友，是很厲害的卜算師，他說千萬年之后會有一個身負(fù)天命的人來接過我們的使命，重新賦予九州生機(jī)，那將是唯一的出路，我們當(dāng)時還爭論過是男是女呢?！?p>　　玉索倫說的輕巧，可是緒眠聞言卻是心神大震！

　　因為只是個修行過的人都知道，無論是人神魔，只要死后神魂不入六道則永世再無輪回。

　　緒眠原本還以為這陣中留存的不過是玉索倫的一抹分魂抑或是她的執(zhí)念，哪知道她居然……直接放棄了自己轉(zhuǎn)生或是成神的機(jī)會，把自己的神魂留在了大陣?yán)锩妗?p>　　也就意味著玉索倫與行云桑便是永生永世再不復(fù)相見了。

　　“路會很難走的，小姑娘?！?p>　　玉索倫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但并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很平淡的說：“從你接過這份使命開始，就意味著你得面對孤軍奮戰(zhàn)和猜忌險阻，英雄往往是高處行走的獨(dú)狼……所以你準(zhǔn)備好了嗎？”

　　“如果我怕，我就不會來”緒眠亦是平靜的與她對望，幾息之后，玉索倫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倒真是個女中豪杰，要是當(dāng)年認(rèn)識你，我定然是要拉著你痛飲三杯再義結(jié)金蘭的?！?p>　　“現(xiàn)在也可以?！?p>　　緒眠看著她：“你是我幼年便熟知的英雄，今日有幸相識，在下三生有幸”

　　“行啦行啦，時間不早了，走吧你”玉索倫有些不太適應(yīng)這種抒情畫面，伸手就把她推下了堤壩。

　　“前輩，夢魔印——”

　　失重感徒然襲來，把緒眠要說的話吹得成了碎片。

　　“你已經(jīng)會了，不是么？”

　　玉索倫站在岸邊看她，笑瞇瞇的：“走吧，和他一起走?！?p>　　“我能幫你出去！”

　　“不需要，我會永遠(yuǎn)守在這里。”意識即將消失之前，她看見玉索倫微微的揚(yáng)起一個笑臉：“如今你來了，那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現(xiàn)在，我要去見他了?！?p>　　還要買上冰糖，在村口打一壺醋，才能歸家，見故人。

　　緒眠猛地清醒過來。

　　“緒眠姑娘！你終于醒了！”

　　玉素榮見她醒了，這才如釋重負(fù)的往后一倒：“嚇?biāo)牢伊恕瓫]事就好，沒事就好。”

　　緒眠有些難忍的捂住自己的額頭，卻被一個冰涼的硬物硌了腦袋。

　　緒眠把手放下來一看，原來硌著她的是她手里握著的那一方通體漆黑的印章，與她夢里那時玉索倫假扮羊粟教她使用時候拿出來的夢魔印并無二致。

　　緒眠心中酸澀。

　　原來那時候玉索倫就已經(jīng)決定把夢魔印給她了。

　　“這……”

　　顯然玉素榮也注意到了她手里的東西，忽然也紅了眼眶：“恭喜緒眠姑娘?！?p>　　還沒等緒眠反應(yīng)過來，她忽然整理服飾，嚴(yán)肅神情，站起身再度下擺：“玉氏素榮，見過族長！”

　??？？？

　　這下輪到坐在地上的緒眠懵逼了，她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玉素榮：“這是做什么？”

　　“下一個能持印者便是族長，這是先祖留下來的話?！?p>　　玉素榮哽咽著說道：“您拿到了夢魔印，便是先祖也認(rèn)可了您……夢族雖已式微，如今人才凋敝，但往后所有部眾皆聽姑娘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