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砰 【寄了，可以先不看】

　　他聽槍聲響起在耳畔，看那塊猩紅在視野里逐漸消散，他笑著拍手，讓單調(diào)又機械的掌聲成為寂靜的別館里唯一的回響。

　　“干脆利落的一擊，先生?！?p>　　看看，這就是友誼，偉大的友誼，你死我活的友誼。趙佐信，看看，多么相似，轟轟烈烈卻華而不實的友誼。

　　他就站在這位勉強稱得上是訓練有素的先生身邊，沒有任何防護，子彈能在幾毫秒的時間里穿透他的身體帶走他的性命，然后——

　　這位先生向“朋友”開了槍。

　　“我，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當然，不過在那之前，還請配合某完成最后一場游戲。”

　　青年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把左輪手槍，微笑著向他展示裝填滿的彈巢，“不知道安德勞斯先生，聽說過俄羅斯輪盤嗎？”

　　他聲音聽起來不懷好意極了，但安德勞斯沒法不配合，因為那把壓滿子彈的手槍就正對著他。

　　“如你所見，這是一把滿子彈的左輪手槍。哈哈，當然，某并不是那種不樂意給人活路的頑固，你有權利將子彈卸下來。每回答一個問題，我們就拆一發(fā)子彈。請記住，不要說假話，否則后果自負?！?p>　　似乎是覺得這個游戲有些失衡，青年便又添了一句規(guī)則，“當然，你也可以問某問題，不過某每回答一個便添一發(fā)子彈，如何？”

　　言罷，他頗為期待的望著面前的男人，似乎想從對方口中得到關于自己這般體貼舉動的夸贊。

　　這當然不如何，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安德勞斯根本沒有不玩的選項?？諝庠谶@一刻都寂靜了，他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又擔心下一刻自己的呼吸會就此終結(jié)。心臟在極端的緊張情景下怦怦直跳，幾乎要從嗓子里跳出來，最終他顫顫巍巍的開口，“好?！?p>　　羽田遲生欣慰的笑了。

　　“好極了，先生。那么現(xiàn)在，游戲開始？”

　　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家伙漫不經(jīng)心的轉(zhuǎn)動著左輪手槍的彈巢，輕描淡寫的拋出第一個問題。

　　“首先，某想知道您與您的同伴究竟是受哪方人的指示才到這荒郊野外來呢？”

　　這個問題并不算難回答，本來對組織就沒多少歸屬感只圖長生的安德勞斯回答的很爽快，“是一個叫烏鴉軍團的組織，我是受他們的指使才到這里來的，他們說這里有長生的秘密！”

　　烏鴉軍團？那不就是先生的組織嗎？可他從沒在先生口中聽到過相關事宜。不過從那位先生以往發(fā)來的mail來看，組織里確實是有些問題的，那位先生并不愿意讓他深究，所以這句話十之八九是真的。

　　羽田遲生拆掉一枚子彈并向安德勞斯展示了一番，表示自己說話算話。

　　子彈被攥在他手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拋動著，讓人的呼吸頻率不自覺加快。注意到安德勞斯的視線，羽田遲生嗤笑道，“請您別擔心，某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物，不會將子彈又裝回去的。”

　　“那么第二個問題，您好像無比確信這世界上有長生，為什么呢？”

　　他心頭一緊，下意識回答道，“不想死的人都會信奉長生，就像那個虛渺不存在的上帝一樣。”

　　“先生，”那個懶洋洋的聲音逐漸變得危險，拉長到仿佛是在詠嘆的低沉嗓音明明那般輕柔，卻讓安德勞斯感覺全身冰涼，好似被一條毒蛇纏住了身軀，“某私以為，現(xiàn)在并不是一個適合開玩笑的場合，您覺得呢？”

　　男人不知道面前的家伙究竟是如何判斷真假的，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再說謊，這個賭命游戲就極有可能提前結(jié)束。他趕忙從口袋中掏出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遞上去，“這是我無意間翻到的一張照片，角落里有個人誤入鏡頭了。那張臉我在組織里見到過，是烏丸時三的親信，長得一模一樣！”

　　羽田遲生接過來漫不經(jīng)心的掃了眼，然后裝入自己的口袋，“就這樣？”

　　安德勞斯反應很快，“這算一個問題嗎？”

　　他一愣，隨后笑著點頭，“當然當然?！?p>　　一枚子彈被拆下，先前拆下的子彈又被裝了回去，“甚至就連方才您問的，也可以算一個問題?！?p>　　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安德勞斯的腦門，青年依舊如沐春風的笑著，“現(xiàn)在，回答某的問題。”

　　這家伙好像從來不會將生氣惱怒的情緒表達出來，就連生氣都是笑的，語氣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全憑另一方的第六感來猜測這個怪胎究竟是喜是怒。

　　安德勞斯一咬牙，從頭開始講述這件事的因果。

　　二戰(zhàn)時，他們家據(jù)說在英國科林代爾市郊開過一家療養(yǎng)院，傳說當時有個被逐出學術界的瘋子由于某種原因在療養(yǎng)院做護工，私下里卻用病人進行不為人知的瘋狂實驗。那個病人最初總在明面上和學術瘋子大吵大鬧，后來他們間的關系卻漸漸融洽，直到后來倫敦大轟炸，那個科研瘋子就此下落不明。

　　“當時他們爭吵被人聽到了一部分，有傳言那個瘋子是K打頭的，我翻閱了很多文獻，最后懷疑是當時的劍橋大學生物學教授Kikaji，一個因為提出塞爾(cell)永生論而被學術界除名的天才！”

　　一提到Kikaji，安德勞斯激動的滿臉通紅。此刻他像極了那些瘋狂崇拜偶像的狂熱粉絲，什么話都不過腦子了，瘋狂向外輸出，“領先世界半步是天才，領先世界數(shù)步卻是瘋子！當時細胞學說剛建立沒多久他就有這種見識，他是天才中的絕對天才！他絕對成功了，就算沒有永生，他也取得了長生！”

　　Kikaji，清梶。

　　看來這個世界里19世紀發(fā)生的事情比他想象中更復雜，組織更是一灘渾水，不，應該說是沼澤也不為過。羽田遲生心想，畢竟一旦踏入組織，恐怕就陷進去再也出不來了。

　　“好的，那么下一個問題......”

　　子彈被一發(fā)發(fā)拆掉，問出的問題也越來越刁鉆，答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要仔細斟酌推敲，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安德勞斯能清晰的聽到自己越發(fā)急促的心跳聲，他不清楚對方究竟是如何判斷自己是否說謊的，每次都能分辨出真假。可是如果對方本來就清楚，又問什么要問自己......

　　子彈掉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一顆又一顆，牽動男人的心弦。

　　“最后一個問題——”

　　安德勞斯的心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經(jīng)過剛才的“游戲”，他已經(jīng)能想象最后的問題會有多么刁鉆了。

　　“您覺得，長生真的有必要么？”

　　這問題讓他一愣。

　　太簡單了，簡單到讓他所有的猜測懷疑都在一瞬間被推翻。

　　“有必要的，肯定是有必要的啊。人類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但人的壽命卻只有短短幾十年！我好不容易看到的世界，為什么注定要終結(jié)？我不想躺在冰冷的地下更不想被燒成灰！尋覓長生沒有錯，如果真的有，那他們就不應該將我生下來！”

　　這是他的心里話，也是他打心底認同的觀念。

　　見安德勞斯緊張的望著自己，羽田遲生失笑，他不緊不慢的打開彈巢，取出最后一發(fā)子彈丟在地上。

　　“請吧，先生?！?p>　　他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含笑看著安德勞斯一步一回頭的滑稽模樣。

　　直到退出別館看到夜空，安德勞斯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活下來了。劫后余生的喜悅沖昏了他的頭腦，他覺得自己走路都有些輕飄飄的了。

　　咔噠。

　　細小的聲響突然自身后傳來，他猛地回頭，正看到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自己，卸去易容的青年微笑著扣動扳機。這一刻，他的心臟幾乎停擺。

　　四周依舊寂靜，那把槍里沒有任何子彈射出，只有空槍扣動扳機后擊錘的喀嚓聲。

　　“某說過，某是個極其講信用的人?！?p>　　羽田遲生面帶微笑來到安德勞斯身側(cè)，笑瞇瞇的俯視倒地抽搐的他，將左輪展示給他看。

　　“看吧，一發(fā)子彈都沒有，不是嗎？”

　　極度受驚、大喜大悲，恐懼驚恐......這對一位患有心臟疾病的病人來說可不太友好。無論是最初的自相殘殺還是俄羅斯輪盤游戲中從簡單到刁鉆的問題，甚至最后這一發(fā)空槍，都被他設計在內(nèi)。

　　自相殘殺的戲碼里不能出現(xiàn)第三者，所以只好委屈安德勞斯因病猝死了。

　　他蹲下身，那雙在黑夜里發(fā)亮的琥珀眼一如既往冷漠，顯得那張溫柔和藹的笑臉越發(fā)詭異。

　　他將槍口對準安德勞斯的額頭，沖這位可憐人做了個無聲的口型。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