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吳安一甩拂塵,扯起雞公嗓子吆喝一聲。
“見過皇上,皇上圣躬安!”大臣們紛紛轉(zhuǎn)身行稽首禮。
吳世璠坐到龍椅上,掩飾好內(nèi)心的虛怯,裝模做樣的輕輕抬手,“眾卿免禮!”
“謝皇上!”眾官員紛紛移步,來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吳世璠掃了一眼,認出是以當朝太師,兼大學士郭壯圖為首的五大輔政大臣及各部官員。
那站著的武將瞅著眼生,看樣子是剛從岳州前線趕回來報信的。
不過看他這身盔甲裝束,明顯級別還不低。
大周官制仿明制,吳三桂起兵時曾在云南設六曹,稱帝后改六曹為六部,衡州也設立了一套中樞機構(gòu);吳世璠遷往貴陽,兩地輔政大臣攜一干重要骨干隨駕駐蹕。
重要的武將則駐守四川,貴州,湖南,廣西等要地,比如胡國柱,吳應期,吳國貴,馬寶,吳世琮,夏國相等;大體形成了文臣主內(nèi),武將主外的官僚格局。
其中郭壯圖,胡國柱,夏國相是吳三桂的駙馬;吳應期是吳三桂的親侄子,廣西王龍威大將軍吳世琮的老爹。吳國貴是吳三桂義子,早在鎮(zhèn)守山海關時,就是平西伯帳下一名少年驍將。
至于馬寶,早年從李自成義軍,后又隨李定國轉(zhuǎn)戰(zhàn)南疆,南明覆滅前昔率部歸附;此人悍勇異常,膽大心細,是目前吳軍中最能打的一位。
吳三桂稱帝后,封郭壯圖太師,大學士;吳國貴,胡國柱,吳應期,馬寶,吳世琮為大將軍;吳世璠繼位后,又拜郭壯圖為滇國公,吳應期以血親之故加封楚王,領總統(tǒng)大將軍印。
不用說,這些人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吳周賴以生存的基石。
事實上,當初吳三桂以花甲之年決定造反,何嘗不是被這些人裹挾的呢。
“皇上,臣有重要軍情稟奏!”兵部尚書楊顏容屁股剛落座,隨即又起身,情緒激動的說。
“楊愛卿請講?!眳鞘拉[裝模做樣的點頭。
“據(jù)岳州前線緊急軍報,大前日卯時,敵安遠靖寇大將軍察尼率滿漢大軍六萬突破我岳州防線,總兵王度沖,副將陳鉑率所屬舟師降敵;楚王吳應期見形勢危急,收拾殘卒,攜帶輜重,潰圍長沙。
如今岳州已…落入敵軍之手……”
“果然是岳州失陷了,來的好快!”吳世璠雖有預感,但還是心底猛的一沉。
好家伙,這就是送給朕的穿越超級大禮包,也未免太貴重了吧。
楊顏容話音落下,大殿里頓時鴉雀無聲,一片愁云慘霧。
康熙十三年三月,時任金吾后將軍吳應期協(xié)同新歸附的云南提督張國柱率兵攻取岳州,此后一直是吳軍布防重點。
設水師,列象陣,配備大量火器,火藥,掘三層重壕,遍挖陷阱,設木樁,埋地雷,構(gòu)建起堅固如磐的工事。
清廷則派順承郡王,寧南靖寇大將軍勒爾錦;多羅貝勒,安遠靖寇大將軍善尚統(tǒng)率八旗精銳兩萬,綠營兵八萬駐扎荊州,襄陽,宜昌,武昌一帶,防止吳軍渡江北上。
岳州關系到吳周政權的生死存亡,滿清要想重新統(tǒng)一全國,也取決于此戰(zhàn)。
雙方在此都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隔江相峙,足足對抗了五年。
今岳州一失,對吳軍士氣是一個巨大打擊,勝負的天平已經(jīng)開始向清廷傾斜。
吳世璠勉強穩(wěn)住心神,仔細搜索了一番記憶,斟酌著詞匯問道:“楊愛卿,楚王英勇善戰(zhàn),乃我朝一方統(tǒng)帥,手握水路精師七萬,猛將如云,岳州城堡壘堅固,鎮(zhèn)守五年都沒事,為何今朝就突然失陷了?!?p> 楊顏容遲疑片刻,方回道:“回皇上,臣也是剛剛得到軍報,具體情形還請江義將軍詳細稟明皇上。”
吳世璠目光望向那武將。
江義原本是貴州鎮(zhèn)遠副將,吳三桂起兵時率部歸附,被授總兵軍階,長期協(xié)助吳應期鎮(zhèn)守岳州。
江義常年領兵在外,不知是見到新皇帝有些手足無措,還是有難言之隱,一時竟躊躇不語。
吳世璠眉頭微皺。
楊顏容目光回視,催促道:“江總兵,還愣著干什么,快快回皇上話?!?p> 江義忙上前跨上一步,半跪著俯首說道:“稟皇上,清軍逼城,我軍潰圍,非戰(zhàn)力不濟,實乃……糧餉空缺所致。去年九月起,常德,華容,湘陰,長沙等運糧渠道陸續(xù)被清軍阻截,城中糧草斷絕,軍心不穩(wěn)……
不得已,楚王殿下才決定率部出走,此時正率部趕往長沙與大將軍胡國柱部匯合。
皇上勿憂,我軍在長沙補齊糧餉后,待時機成熟,再揮師收復岳州亦非難事!”
此言一出,殿中一片唏噓,有人已呈現(xiàn)憤怒之色。
不愧是老兵油子,江義的話雖說的婉轉(zhuǎn)迂回,光面堂皇,可終究掩飾不了不戰(zhàn)而退的事實。
清軍僅僅是逼城,還未大舉攻城,貴為當朝楚王,手握重兵的吳應期竟棄城而走,這算哪門子事。
尋常戰(zhàn)略轉(zhuǎn)移乃兵家常事,但岳州是雙方的勝負手,豈能一退了之。
這一退整個湖南門戶大開,后果不堪設想。
戶部尚書兼貴州巡撫來度眉頭緊皺,輕捋胡須,若有所思。
吳世璠心里有些窩火,握了握拳頭,耐心的問:“既然敵軍逼城,糧草不濟,楚王為何不早早派兵疏通糧道,抑或是向他部求援,豈可輕易棄城而走!”
“回皇上,楚王殿下并非沒有派人搶奪糧道,只是敵軍防守甚嚴,根本無法得手。
去年歲末,大將軍吳國貴曾率兵前來救援,但無功而返。加上常德,松滋一帶有勒爾錦大軍壓境,長沙有安樂親王岳樂部虎視眈眈,簡親王喇布,正黃旗滿洲都統(tǒng),安西將軍穆占率兵進逼衡州……各部均有難處,所以………”
當真是各路敵軍逼近,形勢嚴峻,吳世璠手心里隱隱滲出了冷汗。
“不對!”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打斷了江義的話。
“朕聞太祖高皇帝在世時,曾從方尚書之議,在岳州屯有三年軍糧,平時不得動用,所用軍糧皆從它地運轉(zhuǎn),即使糧道被斷,為何不動用儲糧!”
好家伙,什么城中糧草斷絕,不得已撤退,差點就被繞了彎子。
至于所欠軍餉,日后想辦法補齊便是,這絕對不可以成為棄城的理由。
“這個……”江義把頭深深埋下,不知如何回答。
“抬起頭來,朕問你話!”吳世璠聲音又提高了些,語氣嚴厲。
原本是正常的君臣問話,卻惹得許多大臣齊齊望過來。
都知道這龍椅上的小皇帝雖聰慧過人,可性子軟弱,加上年輕沒有主見,凡事皆由太師郭壯圖拿主意,可今個兒卻突然變得有些主動強勢了。
一些人已經(jīng)偷偷望向郭壯圖。
郭壯圖面色如常,只是眼皮子似乎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