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任領袖
暗金帝國首都佳吉利,四大組織之一“血蝴蝶”組織的總部血育之邦。
“父親,您找我?”一位黑發(fā)藍眼的少年推開門面上掛著“書房”牌子的褐漆木門走入。他所佩戴的漆黑項圈下,白絲綢所裁剪成的領巾被矢車菊藍的寶石所固定,末端還用黑色鏤空紗織花邊封尾,隨著他的動作在胸口悠悠飄動。藏藍色的馬甲貼身地包裹著純白的襯衫內搭,有著交叉綁帶設計的深色短褲下,皮革質的腿環(huán)垂下夾扣,固定住了過膝的黑襪——他是阿琳·貝斯特,真正意義上組織首領阿諾德·貝斯特的親生孩子。
阿諾德靠在書桌旁的窗戶前,瞥了瞥立在門口、焦慮得用指甲反復扣弄自己手指的阿琳,輕言道:“過來。”窗口的陽光穿過未被窗簾遮擋的一小部分玻璃,印在花紋瓷磚之上,與周圍暗沉的事物對比強烈,如果說那塊亮堂堂的區(qū)域是愛神尤麗絲女士所傳遞感情的神圣光輝,那周圍直跌谷底的黑暗就是死神伽瑪小姐示以警告的死亡威脅。阿琳不信神,但他還是選擇停在阿諾德面前的陽光之下,可陽光依舊冰冷,并沒有他向往的那種溫柔溫度,反而容易刺得人睜不開眼。因此他向后退了一步,同他的父親一樣立足于能夠包容他們的黑暗之中。
“父親,您找我有什么事嗎?”阿琳將雙手背在身后,明明已經(jīng)是大孩子的他卻還是裝出小朋友的乖巧樣?!澳阕杂闪??!卑⒅Z德的聲音很輕,飄飄浮浮,蕩起回音,如鈴鐺墜入幽深枯井,似蟬蟲隱居靜邃山洞,帶給阿琳的是一種虛假的感覺。“什么……?”阿琳戰(zhàn)戰(zhàn)兢兢,與胸前寶石同色的眼眸顫動,瞳孔生理性地擴大,令他的雙目看起來失去了高光,愈加深邃黑暗。阿諾德難得有耐心向一個孩子重復一句簡單的話:“我說,你自由了?!痹捯魟偮洌⒘者€來不及發(fā)言,他脖子上的項圈就“咔噠”一聲自動彈開,驚得阿琳一個激靈。分成兩半的項圈掛不住阿琳纖細的脖頸,隨之掉落。
“鐺鐺鐺……”阿琳的呼吸顫抖得厲害,他俯視著摔在地上碎成很多零件的特制項圈滾動到前方,如被木樁釘在十字架上的吸血鬼,動彈不得,只能默默承受太陽從云層后出來時烙骨焚身的痛苦。他從未想過,阿諾德會主動打開金織玉琢的囚籠,放任衣食無憂的金絲雀遠飛?!鞍⒘眨鶜q確實有些太早了,但細想想,提前兩年把家主之位交給你反而是最佳的選擇?!卑⒅Z德不顧阿琳反應的強烈,自顧自地說著,“你沒有經(jīng)驗,不過沒關系,羅曼灰他會輔佐你。至于你上位之后該怎么處置我這個老一輩的人,隨你,無論是處死我還是監(jiān)禁我,都沒有人追究你的責任,只是會引起外人的流言蜚語罷了。”“您在說什么……”阿琳被突如其來的決定打亂了陣腳,心慌意亂。他搖著頭后退幾步,用像雛鳥一般靈動的聲音否決道,“不行的,父親,我不合適。您確定讓我這種連動物受傷都會掉眼淚的人去做一個必須從事非法事件的組織首領?”“你是長子,不給你給誰?給阿朗那個殘缺的復制品嗎?”“您其實可以不用給我,畢竟您永生,不老不死……遠比我長久?!薄翱砂⒗仕呀?jīng)不受我掌控了。”“什……?”
一提起阿朗的事兒,阿諾德顯出了心煩意亂的態(tài)度,他撥動遮光性良好的窗簾,將光線完全遮擋:“蓋伊通過植入阿朗身上的芯片向我報告,阿朗最近行為異常,可他明明有服用抑制失控的藥物,效果卻遠不如從前……再加上格澤說明他打算留在殷紅王國跟那個開膛手混,我就感覺他徹底不受控制了。”“可是,即便阿朗不受控制,您其實也有辦法壓制住他的吧?這并不是將家主之位交給我的理由?!卑⒘辗吹褂X得阿諾德突然提到阿朗的行為有點莫名其妙。“是有辦法,不過我的那些辦法最終都只是處決他罷了?!卑⒅Z德對著露出詫異表情的阿琳聳聳肩,原本戲謔的神態(tài)隨之變得嚴肅,“即便阿朗并不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但不可否認他很強大。拋開組織來談,你是需要這么一個保鏢來輔助你的。嗯,有些本末倒置了,應該是家主使你需要掌控阿朗,而不是因為阿朗需要你當上家主?!卑⒅Z德的語言組織能力完全沒有平時的那樣清楚,令阿琳聽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父親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總感覺前言不搭后語的?阿琳對眼前這個一向很強勢很智慧的男人有了一種陌生感?!澳愦谶@里慢慢考慮吧,實在不想我可以等幾年再找你商量?!卑⒅Z德說完撇下阿琳離開了。風吹開了窗戶,當它打在獨自一人的阿琳身上時,一直以來都怕冷的阿琳卻沒有畏寒的感覺,反而覺得皮下熱流涌動。
阿諾德很快就步行到了會客廳,一進門,一位擁有紅色長卷發(fā)的女性就撲上去死死扯住阿諾德的領口,語氣十分地沖:“你真把家主位置給那個小子了?”“早已經(jīng)給他了,這種東西不需要典禮不需要儀式,只要我認可了,那位置就是他的?!卑⒅Z德俯瞰面前右眼戴著紅心刺繡眼罩的、四大組織里的唯一女性首領塔米·伊思蒂,語氣非常輕浮,就好像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澳恪?!你知道那個小子會做什么嗎?你為什么……天吶,我不想再看到四大組織里出現(xiàn)像艾斯克那樣、整天幫政府忙的首領了!”塔米氣急敗壞,金色的眼睛里顯露出沖沖怒氣。阿諾德不為所動,他等著塔米識趣地放開:“你再繼續(xù)扯我衣領試試?恕我直言,你這樣子像極了一只孕期的黃臉倉鼠?!彼茁勓院箢i的毛發(fā)都氣憤得豎起來了,但她還是選擇放開,坐在了會客廳招待客人用的綿軟沙發(fā)上,岔開雙腿躺進椅背里:“行行行,原諒你了,至少你沒有像以前那樣和我開黃色玩笑?!闭f完,她一把抓住旁邊沙發(fā)椅上白發(fā)男子的毛領外套,注視著發(fā)型彪悍的那位白發(fā)男子:“喂,蓋伊·佐德,這件事你怎么看?”
蓋伊脫下制作機械時用來保護雙手的厚手套,揉了揉自己的發(fā)質堅硬的頭發(fā):“怎么說呢……以那小子的性格,八成不會接手組織吧?”“他會的?!弊哉J為了解阿琳這個獨生子的阿諾德很是篤定,“他早就想成為像艾斯克那樣的首領了。”“哈?像艾斯克那樣的?不不不,千萬別!你難道想走一遍艾斯克父親的道路嗎——艾斯克的父親壞事做盡,給‘黑玫瑰’組織留下了一個殘暴冷血的名號,結果艾斯克上任才幾年,就把組織變成了受人歡迎的作風優(yōu)良的組織!還被政府頒發(fā)了錦旗!那實在是……太可笑了!”塔米又按耐不住煩躁的內心,“而且你卸任了我們怎么辦?政府只能任由我們作為的主要原因就是你??!沒了你相當于其余三個組織都沒了保護傘!”阿諾德笑笑:“塔米小姐,對自己、對阿琳都要有信心一點嘛~我最近身體實在是不行了,有一種精神衰弱的感覺……雖然我做過永生手術并不會因此死亡,但對于一個首領來說,繼續(xù)工作也夠嗆的。”
“不只是因為這個吧?”蓋伊用拇指磨著指甲,看似心不在焉,實際心有所想。阿諾德頷首道:“確實。其次也考慮到阿琳的人際關系,他做一些事情比我更加方便。殷紅王國政府之前截獲了一份家族間臥底的名單,而政府對外宣稱是警方臥底的名單?!薄斑@,殷紅王國的事情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嗎?”蓋伊問?!罢l知道呢?!卑⒅Z德的言語仍然令人捉摸不透。他望向窗外陽光明媚的天空,嘴里嘟嚷著與景象完全不符的話:
“黑夜已深,白晝將至。”
…………
阿朗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他甚至完全不記得格澤來到后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了。這次的睡眠意外地沒有出現(xiàn)任何不適感,反而使他倍感精神,十分舒適?!啊@就是普通人類睡眠的感覺嗎,真……不錯?”阿朗從天鵝絨填充的雙人床上坐起,觀察周圍,這里并不是之前的藏身之處,但從墻壁上畫框里的廣告可以得知,這里是市中心的一家旅館。亞倫貼心地在桌上留下了一份生肉做成的早餐,阿朗下床后穿戴好衣物就去桌前拿起食用了。
“醒了?”身后的門被打開,亞倫摘下遮掩面容的垂沿帽,又整理起了手提箱,“今天我們要去辦一件事?!薄笆裁词拢俊卑⒗首彀鸵粍右粍拥鼐捉乐?,問道?!拔蚁葐柲阋粋€問題,你有在意的人嗎?”“……有啊,怎么了?”“我也有?!眮唫愓J真地看向阿朗,“你上次見到的那位女性,其實是我的妻子白玫瑰,你也可以稱她為白夫人?!薄啊矣浀?,她是生病了嗎?”
“不是病,是一種詛咒?!眮唫愃坪醢炎约旱囊磺卸己翢o保留地告訴了阿朗,他垂下的眼簾無法遮擋滿眼的懷念與愛意,那眼中的情感,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表達出來的,“我的妻子需要一個東西續(xù)命,那個東西就是詛咒我妻子的人的東西,但是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沒人知道他死在了哪里。我目前已經(jīng)得知了兩點,一是那個人死在了花海之中;二是通過獻祭,只要在玫瑰的附近殺死被標記過的女性就可以吸收花朵短暫的生命力,借此來為妻子續(xù)命。當然了,標記不用擔心被發(fā)現(xiàn),因為會在短時間內溶解,很少人能一眼注意到。但這也有壞處,就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詛咒會越來越深,因此我要趕快找到詛咒我妻子的人死亡的花海??晌以诎到鸬蹏鴽]有找到,所以來到了殷紅王國?!?p> “……這和我們辦的事有聯(lián)系嗎?!卑⒗室呀?jīng)沒心情去細細品嘗動物的血肉了。亞倫點點頭:“我的夫人是玫瑰家族的人,雖然她被她的姐妹逐出,但她還是十分在意。迪曼家族在玫瑰家族里安排了臥底,而我需要拿到那份名單,只要有籌碼威脅迪曼家族,迪曼家族就不會繼續(xù)他們那些打算滅族的行動了。”“什么……?滅族?什么時候的事?”“路上慢慢再跟你解釋?!眮唫愓f著,不再回答阿朗的任何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