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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長安雪滿山

第一百零五章 洛家皇后

月落長安雪滿山 易城春 3413 2022-05-28 10:48:58

  早朝時分,眾人驚聞宸王身故,一個個詫異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卻一個個都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只一點,他們知道,大梁的政治格局,又要大變一番了。

  梁帝揉著眉心,緊閉雙目,有氣無力地跪坐在正座上,眾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默默無聞縮在角落里的蕭燁來,畢竟蕭琮一死,他就是梁帝唯一的兒子了,是真真切切的唯一子嗣。

  蕭燁聽到這個消息,第一感覺不是自己有望坐上皇位的狂喜,而是極度的恐慌,畢竟這件事怎么看都是他受益最大,父皇一定把懷疑的對象定在自己身上,想想當(dāng)年死去的皇弟,不由得一陣心悸。

  蕭燁思及此,第一次起身,走到了紫宸殿中央,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而后磕磕巴巴地道:“陛……陛下……臣有事啟奏?!?p>  他這一說話,眾人的目光更肆無忌憚地鎖定了他,被這么多人注視著,他似乎有些接受不了,原本組織好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梁帝這才抬頭,極不耐煩地瞥了一眼這個兒子,心不在焉地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蕭燁身形一顫,像是十分緊張,但被梁帝問了,便硬著頭皮道:“回……回陛下,臣……臣想回封地……”

  蕭燁此話一出,底下諸位大臣皆是又驚訝又不解,這殿下莫不是腦子有毛???

  先前倒挺沉得住氣,悠哉悠哉地呆在帝都,咋的,這眼瞧著要坐上太子之位繼承大統(tǒng)了,他這倒著急起來走了。

  他們一個個瞧著蕭燁那畏畏縮縮的樣子,紛紛在心里嘆了口氣,雖說那蕭琮有些桀驁冷酷,但通身都是帝王風(fēng)范,再瞧著眼前這個,要能力沒能力,要野心也沒野心,這會子凈想著躲起來。

  梁帝也看向他,在心里默默地嘆了口氣,但還是道:“你著什么急?朕說什么時候讓你回去你再回去便是。既然讓你呆著,你就老老實實地呆著吧。”

  眾大臣那一個個都是人精,一聽這話,便知梁帝應(yīng)該是有意留下蕭燁了,頓時看向這位譽世子的眼神都變了變。

  誰知,那蕭燁原本是個畏縮的性子,這時候卻沒來由地硬氣起來了,想來他是怕極了上頭正座上的父皇對他下手,也沒想清楚自己已經(jīng)是他唯一的兒子,便只是一個勁兒地害怕,怕得要死。

  便硬是跪在地上不起來,磕磕巴巴地說道:“陛……陛下……臣要回去,臣、臣要回去……”

  梁帝皺了皺眉,看著他這副樣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冷聲道:“你這是要抗旨嗎?”本以為蕭燁聽到這個便怕了,卻沒想到他還是堅持道:“臣想回封地。”

  梁帝實在要被他氣死,面色漲得通紅,指著他道:“好、好、好極了!你現(xiàn)在長本事了,都敢跟朕對著干了?真以為朕不會殺你嗎?”

  蕭燁一聽,連忙又重重地磕了幾個頭,這下子連聲音都帶了幾分哭腔,他一邊磕頭一邊道:“陛下、陛下饒命!我沒有害死宸王!我沒有!父皇不要殺我……我沒有啊……”

  他嚇得語無倫次,情急之下便喊了梁帝一聲“父皇”,梁帝見他這般,又聽他方才所言,這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他是怕自己將蕭琮之死安在他頭上,這才著急忙慌地要走,以撇清關(guān)系保全性命。

  想通了此處,又聽他喊了自己“父皇”,看見他這個大兒子跪在地上帶著哭腔求饒,他忽然就心一軟,說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且這孩子還被他過繼給了旁人,他從來就沒有關(guān)心愛護過這個兒子,才讓他對自己這么害怕。

  梁帝輕嘆了一聲,緩緩起身,走下了高臺,眾人也連忙跟著起身,恭敬地站在兩側(cè)。梁帝走下臺階,伸出雙手,拉住了蕭燁的手。

  跪著的蕭燁明顯有些受寵若驚,無比慌亂地抬頭望著梁帝,目光中充滿了驚慌與不安。

  梁帝親自將人扶了起來,望著這張與蕭琮五分相似的臉,他心中百感交集。說真的,他確實懷疑蕭琮之死是否真的和蕭燁有關(guān)。

  但他也很清楚,別說蕭燁向來膽小怕事,就算他一時頭腦發(fā)熱想殺蕭琮,也絕沒有那個本事設(shè)計出什么陣法,又派人入陣截殺。

  更何況這次的宴會是成陽長公主一手操辦的,他這個嫡姐是絕不可能幫一個庸碌無能的蕭燁。

  梁帝輕輕拍了拍蕭燁的肩頭,安慰道:“你不用緊張,朕知道不是你,只是你皇弟剛走,朝廷不穩(wěn),讓你留下也是為了穩(wěn)定局勢?!?p>  他這話說得就更明白了,甚至都承認(rèn)了蕭琮是他的皇弟,這是不是意味著梁帝真的已經(jīng)打算培養(yǎng)蕭燁作為下一任大梁帝王了?眾大臣心中如是想。

  蕭燁終于不吭氣了,他懦懦地點了點頭,道了聲:\“是\“,就起身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依舊是那個不起眼的末席,但所有人都知道,很快,他就能站到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上了……

  下了朝,梁帝面色陰郁地回了寢殿,梁后早已在那等著了,她一身縞素,面上不施粉黛,頭上也不戴釵環(huán)墨發(fā)如瀑傾斜而下,跪在殿中央,身形纖弱卻身桿兒挺直。

  梁帝頓住了腳步,沒有再往前走一步,而是立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似乎是察覺到有人來了,梁后沒有起身,只是慢慢轉(zhuǎn)過了頭,目光平靜無波,但從中透出一股莫名的冷意,讓人心底發(fā)寒。

  梁帝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目光,不禁一怔,而后道:“你怎么跪在這兒了?”

  梁后終于起身,她轉(zhuǎn)過來,看著他,回道:“琮兒去了,對你而言不過只是少了個兒子,反正你也不是沒有死過兒子……”

  “住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梁后話只說了一半,梁帝就急忙打斷了她,還慌忙向前走了幾步,像是要趕過去攔住她。

  梁后冷笑道:“怎么?你不是皇帝嗎?自己做的事還不敢承認(rèn)了?”

  她說及此,目光頓時更冷了幾分,她也向前疾行幾步,站在他面前,對上他冷厲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道:“當(dāng)年,琰兒把琮兒推下水,說要淹死他,你就把琰兒關(guān)進了暗室,五天五夜地關(guān)著,最后活活地把我的琰兒逼死了!

  琮兒是我的親生兒子,琰兒又何嘗不是呢?我是他們倆的母親,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那時候,你還記不記得是怎么跟我說的?”

  梁帝被她這樣質(zhì)問,終于有些心虛,他目光錯開,看向她后面的桌案,但梁后卻一點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

  她望著了他,繼續(xù)道:“你說,一定會好好保護琮兒,讓他成為大梁的未來之主。你是不是真的都忘了?”

  梁帝面色沉了下去,卻沒有說話。“可現(xiàn)在呢?你害死了我兩個兒子,卻讓一個賤婢的兒子占了我兒子的位置!你怎么對得起我?對得起琮兒跟琰兒?怎么對得起送你登位的洛氏一族!”

  “你閉嘴!我看你是瘋了!洛虞姒,你要記住自己的身份,你首先是大梁的皇后,天下人的母親,而后才是他們兄弟二人的母親,燁兒也是你兒子,且是大梁未來的皇帝,什么賤婢,根本子虛烏有!”

  梁帝怒道,而是便甩了衣袖,背過身去。

  梁后冷笑道:“呵……我的琮兒必定死于他手,你卻讓我認(rèn)殺自己兒子的人為子?我告訴你,做夢去吧!除非你廢了我,否則大梁皇家嫡子,永遠(yuǎn)只會是琰兒和琮兒!”

  “你!”梁帝怒極,轉(zhuǎn)身過去,對她怒目而視。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廢后,首先她身為皇后為他誕下了兩位皇子,又并無過錯,他根本就沒有廢后的理由;

  其次,一旦廢后,中宮缺位,朝堂上更是要掀起一番明爭暗斗,他若真的廢后,再加上蕭琮剛逝,朝堂不知要怎樣天翻地覆了,柳相本就一手遮天了,萬一他想法子把柳家人送上后位,那豈非更要權(quán)勢滔天?

  梁后自然也曉得其中利害,她穩(wěn)了穩(wěn)情緒,對梁帝道:“我要好好查查琮兒的死因,尤其要好好查蕭燁?!绷旱巯攵疾幌刖鸵豢诨亟^:“不行!”

  他相信蕭燁不會也不敢殺了蕭琮,而若是他真是慕后兇手,他就要重新審視一下這個兒子了,說不準(zhǔn)他還真有些本事,更適合做大梁皇帝。

  其實梁帝還真的隱隱希望,確是蕭燁殺了蕭琮,他可不想讓自己一輩子的基業(yè)落到一個懦夫手里。

  梁后也知他不會同意,她向后退了幾步,冷冷地望著他,忽然笑道:“你別忘了,我當(dāng)初是怎么把你送上皇位的,我既然有送你上去的本事,自然也有拉你下來的法子。呵……你且看著,我必是要為我兒討回公道的!”

  梁后說罷,就越過梁帝,拂袖而去。“你不許去!你回來!洛虞姒!”

  梁帝在后面喊了她幾聲,卻于事無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梁后越走越遠(yuǎn)。當(dāng)年若沒有洛家,他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機會,登上皇位的只可能是衍王。

  當(dāng)年戰(zhàn)場的那一箭,原不該直接要了他的命,但誰讓他娶了個好夫人,明明金貴的藥材用著,卻硬生生把人給治死了,這才輪得上他坐這個皇帝。

  他那皇兄一死,留下了蕭煒和蕭華,說真的,他本想一了百了斬草除根的,奈何他那皇帝老爹也不蠢,自然猜出了他在其中做的手腳,迫于無奈才傳了他皇位,又留下了遺詔,現(xiàn)在每每看著蕭煒,都如鯁在喉。

  只是這當(dāng)年之事,除了他自己,便只有皇后知曉,天知道她有沒有留下什么把柄!所以這個洛虞姒,他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梁帝望著梁后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外面一片陽光明媚,心底卻一片陰霾。梁帝頹然地靠在那華貴的龍椅上,輕輕閉上雙眸。

  一片黑暗之中,忽然就浮現(xiàn)出那張明媚的笑顏,恍惚中,他似乎認(rèn)出來了,她是蕭燁的母親,一個婢女,一個他從小就跟在他身邊,說要照顧他一生一世的人。原來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惦念的還是最初的自己,最初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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