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衿一聽洛九天的前一句話,還心下一喜,但又聽見他話鋒一轉(zhuǎn),心瞬間又沉了沉。不過,只要對方松開借糧,其他倒還是有商有量的。
于是顧子衿這邊也微微緩和了語氣,一邊端起桌子上的茶往嘴邊送,一邊問道:“你說,什么條件。”洛九天勾唇一笑,道:“很簡單啊,你們黎國徹底歸順我大梁?!?p> “咳咳……咳咳……”顧子衿這茶算是沒喝著,又是一個勁兒地猛烈咳嗽起來了。
洛九天這邊卻不慌不忙,繼續(xù)解釋道:“是啊,只要黎國給大梁遞交國書,承認黎國為我大梁的屬國,年年進貢歲歲朝賀,我們自然會將黎國當(dāng)做大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黎國之事自然也是我大梁之事,絕對不會坐視不管。到時候這糧食哪還能算借的呢?直接全送到黎國便是?!?p> 他這邊滔滔不絕,可把顧子衿氣了個夠嗆,好一陣兒說不出話來,只因為洛九天這話實在太過分,偏生人家這般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他就沒見過這么……這么不要臉的!
“哎呦,怎么還咳上了?難不成顧丞相也覺得我此話極對,趕忙著贊同嗎?”
“本相……”
“沒事沒事,顧丞相別著急啊,這歸順畢竟是一件大事兒,還得仔細琢磨琢磨?!?p> 琢磨個鬼?。∵@么無理的要求他們根本不答應(yīng)好不好?!顧子衿深吸了幾口氣,終于見洛九天不在嘚吧嘚地自我構(gòu)象了,于是冷冷地說了一句:“你做夢!”
誰知這洛九天還能把話給接了,忙道:“是??!這個兩國統(tǒng)一皆大歡喜的美好構(gòu)想馬上就美夢成真了,你說咱們倆是不是要彪炳史冊??!嘖嘖嘖,這事兒想想都興奮哈!”
顧子衿算是明白了,跟這家伙根本沒什么好談的,于是他果斷起身,拂袖而去。
而洛九天還在后頭喋喋不休:“顧丞相!彪炳史冊啊!你得跟我仔細說說你的生平吧?不然這史冊的第一人可就不能寫傳記了!哎呦顧兄你跑什么?來來來,咱倆坐下好好聊聊……”
洛九天那就一個積極,扯著嗓子就追了出去,鬧得眾人紛紛側(cè)目。
顧子衿帶著人回了奉天閣的后院,這里便是他們暫時的居所。洛九天這廝竟還想追過來,一路追一路喊著什么“彪炳史冊”啊、“名垂千古”啊什么的。
終于,等到了后院,院落中守著的黎國侍衛(wèi)將他給攔了下來??陕寰盘焖坪踹€不打算放棄,在那兒伸長了脖子喊。
這邊,顧子衿都已經(jīng)回了房間了,耳邊卻還不斷響著洛九天的聒噪話,頓感頭疼。他幾步走到窗前,猛地將窗戶給關(guān)上。
倒下了走廊上侍從一大跳,那侍從正端著一盆水,此刻嚇得差點兒把盆都給扔出去了。一抬頭見不過是關(guān)了窗戶,這才長出一口氣,繼續(xù)往前走。
不料,這才剛走到門口,忽然又被屋里面的顧子衿給叫住了,他將目光放在侍從手中的盆上,問道:“這是什么水?”
那侍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道:“回丞相,是……是您今早用過的,那些下人不懂事,這晌了才想起來端出去。”
顧子衿一聽,忽然來了精神,他笑著對那侍從招了招手,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那侍從一臉震驚,暗暗咽了咽口水,又問了一句:“大……大人,您是說笑呢吧?”
顧子衿瞬間板下了臉,嚴肅道:“本相怎么會是說笑?讓你怎么辦你去辦就是了?!?p> “這……這……是,小的這便去。”
那侍從萬般無奈,但他可是黎國帶來的人,既然他們丞相大人都發(fā)話了,他也只能去做。
洛九天跟這兒嗷嗷了幾嗓子,琢磨著應(yīng)該也差不多了,于是就打算撤了,誰知,他這一轉(zhuǎn)身,好巧不巧,竟有一盆水從天而降,把他澆了個透心涼?。?p> 這大冷天兒的,他這還沒反應(yīng)過來呢,那始作俑者就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洛九天簡直要氣炸了,這人好生可惡,做出這等事竟也不跟人道個歉什么的,竟然就這么直接逃走了!
可他才剛走出一步,忽然想到了什么,這水潑得蹊蹺??!先不說這個時候會不會還有人洗臉,就說這水吧,要是端著無意間碰到他了,濕的也一定是下半身啊,決不至于滿臉都是吧?
這樣子,很明顯是那人故意往上潑的。想到這兒,他突然就明白了,一定是這個顧子衿!啊啊?。∵@人怎么這么可惡!這樣惡趣味的招也拿來用?!
偏偏他還拿他沒辦法,現(xiàn)在他可是連人家的院子都還進不了呢!洛九天一身狼狽,凍得瑟瑟發(fā)抖,最終,他也只能咬咬牙,安慰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頂著滿身水漬灰溜溜地走了。
他回了宸王府的時候,正遇蕭琮與赫連歡二人,此刻蕭琮讓人新做了一對短劍,正與赫連歡一人一把,拿著試手。
洛九天一進門,這二人立馬齊齊停了下來,原因無他,真的只是洛九天這番模樣實在讓人驚愕,這是……從哪逃回來的?
洛九天輕咳幾聲,十分尷尬,根本不敢等那二人開口問,一邊往里頭逃一邊捂臉道:“那個……不小心掉河里了。我、我我先去換個衣服?!?p> 說著急匆匆地往后院躲,赫連歡與蕭琮對視了一眼,二人都有些不明所以,還是赫連歡問了一句:“那個……帝都有河嗎?我怎么不知道?”
蕭琮也回了神,搖搖頭道:“別說你,我在這兒這么多年都不知道呢。”
“那他這是……”
“算了別管他,我們繼續(xù)?!?p> 蕭琮顯然不想搭理洛九天這檔子事兒,方才氣氛挺好的,都怪這家伙!
洛九天換了衣服,凍得不行,連忙給自己開了方子,又派人抓了藥回來,暖暖的藥湯入腹,他這才終于重新感到了幾分暖意。
那個顧子衿可真狠啊,等著吧,這個仇他非得報了!洛九天恨恨地想著,卻又連著打了幾個噴嚏。算了算了,先歇著,報仇的事兒回頭再說吧。
如此,洛九天這兩天沒再去找那顧子衿,而洛老也抱病不出,顧子衿帶人找上洛府都沒用,還是被人給客客氣氣地請了回去。
他畢竟是在黎國,確實也沒折,便也安安靜靜地在奉天閣待了兩日,心里卻是無比著急,黎國這邊可鬧著雪災(zāi)呢,多耽擱一天就多餓死成千上百人吶!
他忽然想到了洛九天,隱隱覺得這件事應(yīng)該是要跟這人談了,那個洛老想來是不會再出來了。
只是,那個洛九天看來不是個好對付的,他便立馬調(diào)查起這人來,但也僅限于知道他是洛老唯一的孫子,姑姑是大梁的皇后,表哥是宸王。
顧子衿在“宸王”這三個字上停留了許久,說真的,他心里還是慶幸的,大梁這次派來給他談的人不是蕭琮,而是這個并不怎么出名的洛九天。
其實,洛九天這個名字不說別的,就醫(yī)術(shù)這一項那還是叫得響的,但正因為他母親鳳蕪華離開得早,他與鳳家的關(guān)系才沒被天下人所知,也只知道他是醫(yī)毒世家鳳家出來的子弟,醫(yī)術(shù)不錯,僅此而已。
而顧子衿這個只關(guān)心各國朝廷的人,就更不會知道洛九天了。
他拿著手里的東西看了許久,直到西邊落日已盡,而東方已經(jīng)繁星點點,才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現(xiàn)在他一時也想不到別的辦法,要是大梁真準(zhǔn)備就這么跟他耗下去,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所以他打定了主意,不能再這樣枯等了,得主動出擊,明日一早他就要去會會那個洛九天,雖然他著實討厭這人,這個洛九天怎么看怎么不正經(jīng),但為了黎國,還是得硬著頭皮上。
思及此,他便起身,對著外面的人吩咐道:“來人,吩咐他們放點兒水,本相要沐浴。”
外面的侍從聽了,連忙領(lǐng)命而去。
說起來大梁這點還是做得不錯,這奉天閣果然不凡,不僅里面的陳設(shè)華貴卻不失風(fēng)雅,而且所需也是應(yīng)有盡有,還專門設(shè)了洗澡沐浴的池子,不需要專門打水在房里洗了。
顧子衿長出了口氣,安慰自己不要著急,便起身去了那專門沐浴的房間。
他這剛出門,立即便來了奉天閣的侍從,瞧見他出來,連忙行禮,恭恭敬敬地道:“見過顧丞相?!?p> 顧子衿淡淡道:“嗯?!?p> 隨后也沒怎么在意,跟著那侍從便向前走了。轉(zhuǎn)了幾個彎兒,他終于覺得有點不對勁了,這好像不是去浴房的路???于是疑惑道:“怎么回事?好像不是走這邊?。俊?p> 那侍從連忙回道:“回大人,今個兒真是不巧,您以往去的那個浴房已經(jīng)有人了,還得委屈您多走一段兒路,去那個遠點兒的浴房了?!?p> 顧子衿聽了這解釋,終究沒說什么,雖說這奉天閣是招待別國使者的,但也接豪門大戶的生意,不然哪會做這么大?于是便繼續(xù)跟著他走。
直到顧子衿走進了那間陌生的浴房,心中還是存了幾分警惕的,但四下打量了一番,也沒什么異狀,便也放下了心,他揮了揮手,示意那侍從退下。
隨后,他聽到房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再然后,突然被人向前一推,毫無防備的他直接就掉進了浴池里,顧子衿頓時就慌了,背后這人是誰,他究竟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