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難以低調(diào)
晚間,杜顯彰來到小院,發(fā)現(xiàn)寧仙兒依舊穿著男裝,坐在內(nèi)院的臺階上,雙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己走到她身前,都沒驚動她。
壓下心頭的思緒,說道:“于你應(yīng)該是好消息?!?p> 寧仙兒終于回神,抬頭說道:“義兄,你來了?!?p> “我今日看過三爺?shù)木碜?,等三司衙門共審批復后,三爺應(yīng)該就會移出詔獄?!?p> “移出?”寧仙兒站起身,不解問他。
杜顯彰解釋,“圣上似乎對奇門遁甲及弓弩,極有興致?!?p> 寧仙兒總覺得他語有未盡,但他這樣半遮半掩,自然另有緣故,她如今只想操心親近之人的事,“那我娘呢?”
“與三爺在一處。”
聽他說完,寧仙兒已然輕松不少,語帶期盼,“我要是能去陪著他們就好了?!?p> “快了?!倍棚@彰寬慰道,“不會讓你久等的?!?p> 寧仙兒心知他定在暗處相助不少,誠心說道:“義兄,你是我家的大恩人。”
“既如此,不如陪我一道去吃份餛飩,如何?”杜顯彰只想岔開話題,他心之所系使然,最不想的就是被綁上恩人的名號。
寧仙兒欣然同意,輕拍了有些褶皺的衣襟,卻又拍落了一瓣木香花,杜顯彰眼神微黯,“普渡寺的木香花正當季吧?”
寧仙兒點頭,“已成大樹,蔚然一觀矣?!?p> 杜顯彰留心觀察她的神色,“普渡塔呢?可爬上去觀景了?”
寧仙兒如實搖頭,表示未曾爬過。
杜顯彰神色明顯輕松許多,“如今正值盛夏,景致不如春秋或冬,來日方長?!?p> 寧仙兒不置可否,說道:“義兄,今日的餛飩我請,如何?”
“好,地方我定?!?p> 杜顯彰所選的餛飩攤離‘幽冥界’不遠,攤主和他極為熟絡(luò),“杜大人,今日這般的早,餡還未調(diào)好,恐怕要多等上一會了?!?p> 杜顯彰和氣說道:“無妨?!闭贸么藱C會與寧仙兒多坐上一會。
“這位,”攤主頓了一下,“小娘子該如何稱呼??!”
寧仙兒擰著眉頭,自己明明穿了男裝,連發(fā)簪都沒用,只用與衣衫同色的布包了發(fā)髻,身上更是素凈得很。
杜顯彰只瞅著她,眉眼帶笑,也不言語。
“店家,你是如何看出來的?。?”寧仙兒見他不肯幫忙,只得自己發(fā)問。
攤主呵呵笑著,“哪有這樣俊俏的小公子?你一說話啊,就更確定啰!”
寧仙兒瞬時呆滯,自己費盡心機,特意選了這身泥巴色的粗布男裝,還未出手,就鎩羽而歸。
見她懊惱不已,杜顯彰打了圓場,“若是只為躲她一人,倒也不必如此刻意裝扮?!?p> “我只是不想多生事端,畢竟與她意氣之爭,于我現(xiàn)時無益?!?p> 寧仙兒清醒的認知,讓杜顯彰隱隱心疼,“加上這次,你與她已交鋒三次,這三個回合,皆是你稍勝一籌。該有些底氣才是?!?p> 寧仙兒卻不覺得自己曾經(jīng)得勝過,頭次在渚州城外的粥棚,自己確實算是勝了,可之后她找上首飾鋪,自己不還是得陪小心,最后傷了略顯無辜的杜若靈。
差點得罪了眼前這尊大神。
昨日在街頭與她遭遇,感覺她自認占了天時地利,氣勢明顯猖獗了不少。
下回若再遇到,難不成真要蘇無量和她的小廝或是護衛(wèi)打成一團,然后鬧得滿京城人盡皆知?
顧青鈴高調(diào)慣了,還以此為榮,寧仙兒覺得自己實在不宜如此,要是因為自己惹事生非,將仍在詔獄中的爹娘推上風口浪尖,是為大不孝矣。
所以搖著頭說道:“我是經(jīng)商之人,和氣才能生財,輕易不能得罪人的?!?p>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親眼看看,簡六娘的獨女,又是當朝唯一被圣上親封的仁善娘子,居然還未及笄,長成什么樣嗎?”
杜顯彰說得越玄乎,寧仙兒越有些回避,“我管別人怎么想,現(xiàn)在我只想盡早和爹娘團聚,遠離是非?!?p> 攤主的餛飩上桌,杜顯彰親手為她灑了剛剛磨好的胡椒粉,“怕是很難,趁熱吃。”
寧仙兒看了他一會,才明白他剛才是兩個意思,后一句好理解,餛飩本來就要趁熱吃。
后一句,怕是很難,是什么意思?
難道又有變故不成?
“義兄是說我和爹娘難以團聚嗎?”
杜顯彰恰好一個餛飩?cè)肟?,只得無聲搖頭,吃完嘴里的,才為她解釋,“若是有帖子請你,而你又不能不去,你還能低調(diào)得起來嗎?”
“請我?”寧仙兒心說,整個京城,除了顧青鈴別有用心的帖子之外,怕是不會有別人了吧?
杜顯彰卻想賣個關(guān)子,“你膽子一向很大,又慣會信口雌黃,怕什么?!”
“我又不會在京城長待,爭這種風頭做什么?!”寧仙兒一口餛飩下肚,注意力也隨即轉(zhuǎn)移,“確實與渚州的味道不一樣?!?p> 見攤主正好回頭,贊嘆道:“店家,這餛飩味道很好!”
“老漢我這餛飩攤,快二十年了,乃京城一絕!”攤主自夸的聲音剛落,就有人接了話,“店家,老規(guī)矩,裝盒帶走?!?p> 攤主還未接話,這人又看到了杜顯彰,立刻沒了剛才的氣勢,極為恭敬說道:“長公子。”
寧仙兒本來就覺得這個婢女眼熟,聽她如此稱呼,立刻認出是杜若靈身邊的。
上次在自己的首飾鋪,最先發(fā)現(xiàn)杜若靈傷了臉,并且驚叫出聲的,可不就是她么?
趕緊埋頭,裝作食客,省得被她認出。
杜顯彰倒是無比坦然,只嗯了聲,一句都沒多問。
可惜寧仙兒不知道的是,整個京城敢公然與杜大人同桌而食的,手指頭都數(shù)得過來。
她一個粗布衣衫的瘦弱小子,居然有此膽量和殊榮,怎么可能不讓人側(cè)目。
若是平時,杜若彰一個眼神,就會嚇得婢女不敢多看一眼。
可今日,他似乎并不在意,只坦然享受著自己的餛飩,臨了還提醒寧仙兒,她得快點吃,不然就失了餛飩的鮮味。
寧仙兒直到婢女離開,才長舒一口氣,抬起頭來。
杜顯彰輕笑,“你昔日的膽量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