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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筆如刀

第三說 狼心

竹筆如刀 孤獨一刀清海 2100 2022-02-21 18:19:15

  他是一匹灰狼,一襲黃灰色的長毛。他的臉狹長,兩只直立的耳朵警示著對手,不要惹怒他。他的一對眼,向上斜,目空一切,蔑視所有。鼻子突出,顯示出他的霸氣。最得意的是滿口的牙,尖銳的只要一咧嘴,恐怕沒人敢上前。

  看到這副尊容,你一定膽戰(zhàn)心驚,可是他卻一心只想成為一條狗,一條忠于主人的狗。想成為狗的心思,其實不是他的理想,而是主人強加給他的。

  他的依稀記憶中,曾經(jīng)是在一片美麗的大森林里,那里是茂密的松樹林,枝繁葉茂,百花爭艷。他剛出生不久,經(jīng)常在父母為他準備的巖洞旁戲耍。那個記憶中悲痛的一天,是從“呯??呯??”的槍聲中開始的。他正偎依在母親的懷抱,舔著母親的臉,咬著父親的尾巴玩鬧。槍聲響后,母親與父親同時倒在血泊之中。他顫抖著躲在父母的身下,嚇得不醒狼事。

  醒來后,他便在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中那位身材魁梧的男人,就是他的主人,主人想把他養(yǎng)成一條狗,主人有這個把握,如果不行的話只能放棄他。

  因此,主人開始訓練他,先從他的胃開始。就像主人的妻子要拴住丈夫的心,必須要會做出許多美味佳肴綁住丈夫的胃一樣。主人,一直喂他吃熟食,雖然大部分是粗食,但每周都會給他喂一次牛奶和肉,為他加營養(yǎng)。他挺滿足的,至少他不用去自己捕食。沖著那些美食他倒不反對自己是一條狗。

  然后是心理訓練,主人一直向他強調(diào):你是狗,你是一條忠于主人的狗。主人帶他去散步,告訴他這是花園,那是院子。這邊有桌子,那邊有櫥柜。主人想讓他盡快融入人類世界,因為狗早融入人的世界中了。時間長了,他做夢都夢見自己是一條狗。

  再來是體能訓練。主人讓他跑步中叼飛盤,主人說狗要學會接。他拼命跑、努力接,不知摔了多少跤,終于勉強可以接住幾個飛盤??芍魅瞬粷M意,他經(jīng)常累得趴在地上只有兩只眼睛巴眨巴眨地動??墒侵魅诉€在繼續(xù)逼他練:“你這條蠢狗,你這條蠢狗??”他真希望自己馬上變成狗。

  那天,主人帶著他到一片草場。他本以為主人又要開始訓練了,可他想錯了。主人只是讓他靜靜地坐著,主人要求必須像狗一樣坐著。

  突然,他前方的草叢中奔出一只小兔子,他沖了過來想逮住它,小兔子嚇得癱在那里。他猛然發(fā)現(xiàn)它是主人家籠子里養(yǎng)的,主人是在試探他?!皩ρ?!我是一條狗?!?p>  他原來是撲到小兔子面前的,現(xiàn)在他趴在那里,輕輕地撥打著它的頭,就像主人愛撫他的頭一樣。小兔子受寵若驚,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真想告訴它“我是狗?!毙⊥米庸怨远琢艘粫海l(fā)現(xiàn)沒危險,便跑開了,他得意了。

  接著主人殺了一只雞,那只雞的脖子鮮血直流。主人把雞湊到他的鼻子前,一股血腥味沖入他的鼻孔,他的胃部,他的腦海。他心里升騰起一股濃烈的欲望:我要吃肉,我要吸血。他漸漸露出牙齒,剛要撲向主人手中的雞。他突然意識到一一我是一條狗。他強咽下口水,他慢慢地趴下,低埋著頭,像狗一樣。

  “最后的測試?!敝魅俗匝宰哉Z。

  主人端來一大盆牛肉,熟牛肉。他最喜歡吃的東西,他興奮不已。馬上爬起來奔向那盆對他來說鮮美十足的牛肉。

  當他的鼻子碰觸到牛肉時,他像觸電一樣,馬上掉頭躲開。因為,因為那盆牛肉里參入了虎尿。

  對于狼家族來說,這是非常恥辱的!因為虎是森林之王,狼祖先在虎祖先身上吃了大虧,甚至被吞食。后狼便把遇虎要躲開的禁忌遺傳下來,傳入骨髓,傳入神經(jīng),傳入身上的每個細胞。虎尿意味著侵入了虎的領(lǐng)地,作為弱者,狼能避則避,盡量避免相遇。

  聞到虎尿,他本能地避開。

  “可我是狗!如果我躲開了,主人一定會認為他的訓練失敗?!焙蠊麑⒉豢霸O(shè)想,主人真會放棄他。

  “不行,我已經(jīng)堅持了那么久,我要成為狗!”強烈的愿望支撐著,他慢慢將頭湊近那盆牛肉。

  可是那股嗆人的尿味真是從骨子里的抗拒,他靠近的頭又漸漸移開,心里強烈的愿望促使他又把頭轉(zhuǎn)向那盆牛肉。

  他開始用力咬住一塊牛肉,想一口吞下,囫圇而下,可是真得無法下咽。胃里開始翻江倒海,不讓帶虎尿的牛肉下肚。他只能用側(cè)牙先咬斷一塊牛肉,將那小塊的牛肉放在舌尖上往喉嚨口送,終于吃下一塊。接著第二塊、第三塊??吃完了一大盆牛肉,他完全累壞了。

  但主人卻高興壞了,主人認為自己成功了。

  主人逢人就夸這條狗有多健壯,多乖巧。并會演示給大家看,這狗是如何接住飛盤的。

  那天,一位白胡子老頭說:“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我必須和它打個招呼?!敝魅宋⑿χ?p>  白胡子老頭舉起左手向他揮了揮,他根本不知道如何表示友好。他尖豎起耳朵,雙目斜立,想向白胡子老頭微笑,卻露出了牙齒。白胡子老頭,一陣緊張,嘴里喊了句:“這是狼!”

  “我是狗。我是忠實的狗?!笨墒撬绞窍氡磉_自己是狗,狼臉就更加猙獰,人們就更加的懼怕他。

  “瞧瞧,他根本就不是狗,狗的尾巴是真立的,無論什么情況下都是搖擺著的,向主人友好示意。而他的尾巴始終都是耷拉著的,夾在兩腿中。他是狼,打死他。”人群中有人喊出話來。

  人群開始騷動起來,他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拼命想做一條忠實的狗,卻沒有辦法實現(xiàn)。

  人們開始圍攏過來,拿棍子的、拿掃帚的、拿鐵鍬的??能拿在手里當武器的一切工具,被全部用在他的身上。

  他也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的主人無能為力!

  一只想成為狗的狼,最終還是死在,他是狼!狼再怎么學習也學不會搖尾乞憐,而人卻不同,往往溜須拍馬,阿諛逢迎。人心,有許多彎彎繞繞的道,比起狼心,更可怕,也更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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