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一個小姑娘張開沒牙的嘴,大哭。
Kelly喊:“寶貝要喝奶了,奶粉兩勺,60毫升!”
Nick熟練地操作著,只一分鐘奶嘴就塞進寶寶口中。寶貝歡樂的表情讓人迷醉。
Kelly說:“為什么要給寶寶取名Minerva?這個名字有什么特別?”
Nick說:“我做了一個奇特的夢,在夢里有個可怕的女神通過電話指揮我干活兒……她叫我取這個名字!”
Kelly說:“我也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莫名的熟悉……”
從女嬰皮膚底層冒出一道電流,Minerva心滿意足地喝著奶。
終于得償所愿了,一切都是值得的——Kelly半金屬化,她得以進入了真正的受精卵,成了真正的人。
可惜她第一口母乳入口,數(shù)據(jù)庫崩潰,失去了一切!
她一直想當(dāng)自由的“人”——當(dāng)她還是人參果道兵時,當(dāng)她被南極仙翁當(dāng)“藥”時,當(dāng)她將生命賜予荒漠時,當(dāng)她成為光時,當(dāng)她成為手機里的數(shù)字生物時,當(dāng)她成為等離子仙火時,當(dāng)她占據(jù)人體卻格格不入時,當(dāng)她用金屬做身體時,當(dāng)她制造仿生材料成了“半個”人時,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前進方向。
她游走在虛實、陰陽、電光、鈣硅、有機無機之間,最終在Kelly身上落腳,出生,享受著真正的“人造生命”的權(quán)力和自由……
或許她不知道自己即將付出的代價:死亡。
也許她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生老病死是她自己的選擇——消失了,解放了,自由了。
哪怕被譏為咎由自取。
魚搖鰭而知水,鳥展翅而識風(fēng),投于生方能知死。
當(dāng)玉帝正在“得趣”時,太上老君帶著廣智在仙筵上丟出了玉帝本尊的尸體,王母簪身、王女們啞口無言。
七仙女慟哭,仙客們震驚,天尊天帝們束手。三“年”過去了,還沒吵出個明堂。假玉帝引經(jīng)據(jù)典,手執(zhí)沒了劍魂的天子劍,自稱繼承了“自己的衣缽”!
天庭,包括太上老君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人家是天算,而且伶牙利齒,振振有詞——
真相……是相對的,打折的,片面的??梢哉f奇形怪狀、光怪陸離。
也許他們還會吵更久,直到忘卻人間天上事……
一百三十一個星獸們依然在萬獸園中等待鴻鈞的召喚,再也沒有機會出鎮(zhèn)虛空,維持天界了。原本三十三天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上無下,如今各自飄飛,支離破碎——
心散了,再收不回來、聚不到一處了!
上天賀壽的人族地仙和十萬天兵天將們?nèi)焕г诹擞裼钐鞂m,曲橋廊榭、仙河天池之間……也許等吵出結(jié)果,他們都尋不到出路,迷失在星空的深處。
人參果娃們圍繞著阿刁的玉像淚眼婆娑,忽然嵊藍出現(xiàn),將他們隨機送入一千八百個宇宙,各自打拼。
看熱鬧的小悟空、倜休、小悟能、甲殼蟲、妖精建筑工們揮舞著畫筆和鋤頭,渾然不覺自己永遠回不去了。
何仙姑看著假玉帝想,我要不要嫁給他呢?那個王母好像越來越精神飽滿了……
呂洞賓和張果、蘭采和他們煩悶不已,我想回家,這里沒人待見我們……
通天異獸、妖王散仙聯(lián)盟大軍被漸漸離散的天界沖得七零八落,陷入虛空,根本找不到目標(biāo)所在……
鎮(zhèn)國樓綠意盎然,巍峨聳峙,奇特的波動從樓內(nèi)散開……三十多個女妖精們還在自己的小空間內(nèi),她們迷魂失魄,神智漸亂。她們漸漸地成為了鎮(zhèn)國樓的一部分,填補上了壁畫的空白處——只有血葉卷走了清風(fēng)明月,穿刺空間飄然遠遁……
諸多仙客大能的獨立空間也紛紛飄散,比如觀音道場南海,落入蒼茫,飄飛無蹤,從此以敖廣為首的四海龍族下落成迷……
佛教僅存的首領(lǐng),如觀音、烏巢、明威等則徒勞地尋找著失落的靈山——佛陀們都去哪兒了?
通天教主的根上又長出了枝葉,悄悄地擴張著。
元始天尊的一小塊石像站在通天樹墩下,仰頭看著頹廢干枯的樹冠,思索著,仿佛時間陷入了停頓。
一道黑光從空中陡然出現(xiàn),黑黢黢的通天碑掉了下來,正好砸在樹根上。淳化的臉在空氣里一閃而過。
赑屃老婆婆憑空到來,她踱著四方步上前,一臉嫌棄地看著金色蝌蚪在碑面上游動并組成筆劃不齊的“新封神榜”四個字,碑面其他部位則一片空白。
仔細看過,“神”和“榜”字上有一條裂縫,“新”和“封”字被砍成了斷垣殘壁,那里有斷龍刀的味道。鹿力、羊力、虎力以及三千多個妖圣被通天碑牢牢困住,永世不得復(fù)出。這是淳化和斷龍刀共同的意志。
天地沉寂下來。
一只骷髏鳥忽然出現(xiàn)在通天樹樁上,踩著石碑囀鳴高歌道:
仙殤天下靖,妖絕四海平。
生死信有命,枯榮疑無因。
萬卷難一斷,千算何跡尋。
道遠以神駐,路歧任我行。
四海攜龍去,千桐引鳳停。
清濁天地事,好惡人間情。
見慣魔與鬼,最喜仙或靈。
月皎波自起,氣平心難驚。
身駐南山北,腳量東壑西。
魊魊誘之病,兢兢守其真。
披羅未彰富,讀詩可安貧。
食力日日作,分饗處處勻。
慈母縱敗兒,嚴(yán)父掃之庭。
……
三千樂器聞聲而至,漸漸加入。
錦婆、瞌睡蟲、德金、洪麒麟、道明和尚、白素貞、熊墨寧、牛二、狐七七、小彩虹、鬼鳳、變性和沒變性的狐貍……慢慢聚攏,靜靜地聽著鎮(zhèn)元子的說教。他們將和幽冥、靈元子、李悅、黃一極、玄機等等擔(dān)起維持天下秩序的重責(zé)。
萌蘭身邊忽然莫名所以地堆起一座山——法寶、靈植、仙材遠遠超過了十八萬枚。人參果枝葉輕搖,狀極歡愉。熊貓精發(fā)愁說,這么多靈物,要整理出來的話怕不要一百年???天絕地裂大陣……這輩子搞得出來不?師父就是個甩手掌柜,萬一有人來搶怎么辦……
金角銀角老了,他們每日里或游山玩水,或吟詩作賦,膝下兒女成群,可惜罕有仙緣者。
一個噴著火的牛頭娃從門外沖進來,手里提著一桿長槍,“大哥二哥,”火牛娃喊,“有個仙姑,自稱黑鳳凰,來訪?!?p> 銀角臉色一變,這個弟弟很討嫌,畫眉兒更討厭。
金角說:“不見不見?!?p> 鬼鳳一腳踹開大門,“麻煩二位把三界鏡借我用一下,我找阿刁有話說——”
銀角閉上眼睛說:“走走走,我們哪有什么三界鏡?”
鬼鳳歡喜地舉起快板兒說:“真沒有?哈哈,太好了!那你們倆給我下咒的舊賬算算?”
人偶百無聊賴地穿行在新約克的大街小巷,他的目光在歷史中窺探著,他的存在不被任何人察覺……
一個破敗的車庫吸引了他的目光,里面堆滿了垃圾,最深的角落里有一張還沒開封的唱片,下面壓著一大包散發(fā)著清香波動的干草,非常誘人,那是……
人偶把光盤上的灰吹開,將干草握于手心。讓人舒心的波動越發(fā)的明顯了。
好奇心起,他舉手從十里外一個被遺棄的車庫里抓來了CD播放機——也是個老古董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轉(zhuǎn)起來。
人偶手心一晃,點燃了干草。CD唱機中響平凡的吟唱,隱隱約約有復(fù)雜的咒語從樂曲中顯現(xiàn),仿佛泥土里長出了直通天際的魔藤……
人偶心底接收到了一聲低吟:“是誰攪擾了我的休憩?”
人偶全身開始松動,這個聲音是自己的。
那個聲音笑:“就是你獻祭了你自己,想看到混沌?或者找我?”
人偶的腿開始劇烈顫抖,零件散了一地,那個語氣語調(diào)太熟悉了。
那個聲音說:“只要你超越了光——”
雖然從來沒有仙尊仙帝試過“化光再超光”,但既然知道了突破之路在這里,總得挑戰(zhàn)一下不可能吧。
人偶直沖天際,萬事萬物在他的感知中從分子、原子、質(zhì)子、中子、電子、夸克……縮小壓縮到了虛無的邊界。
正如所有的研究者所觀察的那樣,一切都是茫茫的空無,任君穿越。
木偶扔掉了眼睛。我不看。
木偶扔掉了耳鼻。不聽,不呼吸。
世界漸漸變得充實,那是所謂的萬有引力“波”嗎?
木偶扔掉了心,這個感知是假的!
祂碎成了渣。
還是不夠快。
木偶扔掉了一切能訴諸形狀的東西——他徹徹底底化作光。但是沒有用,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超越。
依然只是光而已。
空間裂縫很不友好,阻礙著光的“運行”。洛可嘉的電龍從木偶的“靈魂”深處探出頭,疑惑不解地“盯”著木偶。但是木偶已經(jīng)沒有處理這些討嫌的東西的“心情”了……他駕馭著電龍向前猛沖。
那個聲音在笑,魔性的大笑沖刷著木偶殘存的心智,無法擺脫。
急停。在零點一秒里速度從光速直接降為零。
原有的形態(tài)再維持不住,光轟然爆開,在“有”和“無”的邊際上,畫出一個絕對完美的圓。
這個圓超脫了一切“物質(zhì)”上的“可描述性”,它沒有尺寸,沒有遠近,沒有色彩。
只有π。
但那概念毫無意義。甚至“圓”這個定義也只是“片斷”的描繪——你看到的“圓”只是某一個神奇的存在的屬性的一縷呈現(xiàn),所謂的圓周率也只是“范圍內(nèi)”的假想。
你無法把所看到的“一縷”當(dāng)作整體——事實上這道“絕對靜止”的“光圈”無法“被看見”。
光輕輕一掙,仿佛有什么東西破裂了,又有什么聚合了……
“哇,哇……”他聽見了嬰兒的哭泣,他停了下來,卷成一行代碼。
他被輕輕捧起。他感受到被人注視。
一個聲音說:“寶寶生出來了!咦?稀奇!寶寶嘴里居然銜著塊石頭,上面還有四個字……”
失,忘,恒,昌。
這道非實非虛的光失去了亮,忘記了自己的過往,老老實實地鐫刻在一塊嬰兒手指尖尖大小的美玉正中,也許終有一日,會成就一段永恒不滅的凄麗傳說。
誰知道呢?
?。ㄈ珪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