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聽真話？”李堅問。
“我勸你之后所說的每一句，最好都是真話。”
李堅點點頭，灑然起身。
“這并不關(guān)乎個人恩怨，全然只是為了帝國。從你成為太子殿下那一天起，從你不再是薩督卡中尉嘟嘟那一天起，你就該死?！?p> “是么，繼續(xù)……”嘟嘟依然很平靜，還從未有人當著他的面討論他是如何該死過，這很新奇，又或許是他不能理解的一種悲哀。
李堅點點頭，他的語氣之中已然有了幾分凌然之意。
“所有皇儲之中，我不算年齡最大的，今年也已經(jīng)三十有八。且不說旁人，自從十八歲立志成為皇儲那一天起，不客氣的說為了登上帝位我已經(jīng)努力了二十年。而你……”李堅此時望向嘟嘟的眼神充滿了不屑之意。
“橫空出世，像是突然殺出的一匹黑馬……短短幾個月間居然成了帝國太子……尤其在恢復(fù)帝制之后，稍有常識的人都不難做出這樣的判斷，你貴為太子，無疑將是繼承帝位的第一人選……”
“潑天的恩寵，新為太子替天巡守帝國疆域……雖然你此行只走了一個星球，”李堅不置可否的嘆了口氣，“想必即便在帝國最偏遠的星球上知道我李堅的寥寥無幾，可已經(jīng)無人不知你這位太子殿下了……”
“可你憑什么就是太子，憑什么就將繼承父位榮登大寶？！一個在美洲島那樣的地方，由老乞丐帶大的孤兒……一個混跡在帝都暗世界充當殺手的下三濫……”李堅不禁都被自己這些話的荒謬逗笑了。
“就憑你，能執(zhí)掌這個擁有銀河系一半星域的帝國？！這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即便是上古人類的那些封建君王，也從未在儲君人選上如此的荒誕不羈！”李堅的聲調(diào)突然拔的很高，他的聲音在白虎堂大殿之中嗡嗡的回響著。
“繼續(xù)……”嘟嘟撓了撓頭。
“不，我知道你想說你可以學(xué)。給你時間你會學(xué)會如何治理一個龐大的帝國……”李堅悲滄的搖了搖頭，“可現(xiàn)如今的帝國……沒有這樣的時間給你，你坐上那個位子的第一秒起，做出的任何決定就將要涉及到帝國上千億民眾的福祉，就將要影響到帝國的生死存亡……嘟嘟，我并沒有絲毫的夸大其詞。”李堅已經(jīng)很有些語重心長。
仿佛臂膀上壓著千斤重物，李堅似乎極為費力的舉起手臂，指著嘟嘟，“所以，你該死?！?p> “可是，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编洁降穆曇艉茌p，帶著深深的無奈，“帝位我不想要，擔負如此的重擔我不想要，甚至這個太子的身份我都不想要……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回去當一名薩督卡?！?p> 李堅看著嘟嘟的眼神中充滿了悲哀，“所以，你就更該死。”
嘟嘟沉默了。
李堅所使用的正是他所要求的異常直白淺顯的話語，他聽得清，也聽得懂。
他明白李堅所表達的意思。
這不禁讓嘟嘟有了短暫的失神。
默然無聲，又有些漠然無神。
“為了帝國?！崩顖猿谅曆a充道。
“為了帝國？”嘟嘟忽然皺起了眉頭。
漸漸的，他的眉眼一邊高，一邊低，他的臉龐上瞬間又恢復(fù)了那種招牌式的放蕩不羈的神情。
“聽我是聽明白了，可是抱歉得很……”嘟嘟一邊的嘴角挑了起來，“這個帝國，和我求不相干！”
“求不相干？”李堅不可置信的看著嘟嘟，眼神由遲疑，到揣摩……繼而他眼角飛起，仰天哈哈大笑。
他面色一冷，“所以我說的一點沒錯，你真真該死！”
他的面色變得有一絲發(fā)自內(nèi)心的痛楚，“所以我搞不懂！釋帝李淵，一意孤行的恢復(fù)帝制，欲力挽狂瀾救帝國于水火……這一點，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說他不是雄主，是我李堅這輩子最大的誤判……可我始終都想不明白，隱忍二十年一舉扭轉(zhuǎn)乾坤恢復(fù)帝制的李淵，竟然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帝國生死存亡之際，選了你這么個下三濫為太子……即便你是他親子無疑，可……我真是看不懂……”
“我真是看不透，也搞不懂啊！是他的神經(jīng)失常，還是這么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深意？！”李堅轉(zhuǎn)而復(fù)又牢牢的盯住嘟嘟，仿佛想在他的臉面上找到答案。
“你不要看我……”嘟嘟也搖了搖頭，“不管你信不信，這也是我常常一夜又一夜想不明白的地方所在?！?p> 他眼神含有深意，抽著煙，看著李堅。
“不過……”嘟嘟似乎有些什么猶豫之色，他若有所思的丟一根煙給李堅，“在我一位朋友的幫助之下……”嘟嘟有些語焉不詳?shù)倪吽妓鬟呎f道，“在一個極為秘密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些估計……從未有人曾經(jīng)見到的東西……”
他不再理會李堅審視他的目光，從李靖親王的案臺上跳下身來，“雖然我不是很確定，但我對你方才這個問題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了一些答案?！?p> 噌！李堅從藤椅中躥起身來，“愿聞其詳！”
“哼哼！”嘟嘟鼻子里出氣，哼出兩聲，他的眼神中劃過一絲電閃激流，又瞬時消弭不見，“太過聳人聽聞，你還是不知道的好！而且我能保證，你知道之后，會死的很快。”
嘟嘟在油燈那豆丁點大的光暈中，長身而立。
“林子堅！”嘟嘟厲聲喝道。
李堅的目光卻松弛了下去，嘟嘟叫了李堅在薩督卡部隊中給自己取的名字……這似乎意味著……
“我只說這一次，你記好，聽清楚了?！编洁窖赞o不虞的說道，“對帝位，我全無興趣……”
“如果，逼你上位呢？”李堅反問道。
嘟嘟回身看了他一眼，“李淵為什么立我為太子，我基本已經(jīng)搞清楚了。”他好似突然對此厭煩極了，“就算逼我上位，如果我神志清醒的話，我也會將帝位禪讓于你！”
李堅身軀一震！
隨即他疑惑道，“什么叫如果你神志清醒？”
嘟嘟冷笑著沒有解釋。
“你想要我死，認為我該死，可我并不想要你的命?！编洁蕉⒅?，“斯諾少將，相信親王殿下已經(jīng)替你處理干凈了。之所以殺掉布魯斯，是我在幫你擦腚。我希望我的判斷是對的……這個帝國雖然和我求不相干，但如果要從儲君中確立新君，你是不是最適合的人選，我不知道。但至少像你剛才說的，你怎么也比我這個下三濫強。”
李堅眨眼之際，嘟嘟已在他眼前的一片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白虎堂外，傳來嘟嘟冰冷的聲音，“所以，你不要再來招惹我。當然你也可以奉勸一下和你有同樣心思的其他人。”
接著一聲厲聲長嘯，猶如龍吟，連綿不斷的自親王府穿行而去。
一時間，震落白虎堂屋檐上的積雪紛紛而下。
一時間，驚醒親王府護衛(wèi)侍從茫然失措不知幾許。
……
李堅緩了又緩，才從藤椅上站得起身來。
直到此時，一陣刺骨的涼意傳來，他才意識到身后背部已經(jīng)被冷汗印濕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