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臺上，一位身著黑色膠衣的訓(xùn)導(dǎo)者張開雙臂，用晦澀低沉的語調(diào)向臺下布道，“被救贖亦或被毀滅。”
石殿里，幾百位薩督卡皇家侍衛(wèi)，齊聲反復(fù)的好似傀儡，又像是行尸走肉般呢喃的低聲吟唱著，“被救贖亦或被毀滅?！?p> 訓(xùn)導(dǎo)者猛然間提高了聲調(diào)，用清亮的嗓音朗聲吟唱著，“被救贖亦或被毀滅！”
幾百人，隨之附和著，反反復(fù)復(fù)的吟誦著這一句話。
立時，嘟嘟感覺一股涼意自他的尾椎直沖到腦后，令他感覺到毛骨悚然，甚至比方才投影中所看到的那一幕還要觸目驚心。
…………
覺察到嘟嘟的不適，肅親王狠狠扯拽一把嘟嘟，在他身側(cè)低語道，“剛才那是在執(zhí)行風(fēng)刑，這是救贖儀式。沒啥好看的，有意思的在前面……快走?！?p> 或許之前，嘟嘟尚對肅親王嘴里的‘福利’有那么一絲好奇的話……那么此刻，他已然是興致全無。
說不出心里是種什么感受，他只想回去，蒙頭睡上一大覺。
他搞不懂，也不想去搞懂這個鉬礦一號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世界。
至少在他之前，這里已經(jīng)存在了無數(shù)個世紀。
源源不斷的，為帝國皇室，為帝國皇帝陛下輸送著狂信的薩督卡皇家侍衛(wèi)。
他不是救世主。
他也無力去改變這一切。
他僅僅是個孤兒，是個殺手死囚，是個莫名其妙的剛剛成為帝國太子沒幾天的普通人。
他想要閉上眼睛，忘記看到的這一幕，卻被人猿般強壯的，心里火急火燎的肅親王拉著前行著。
……
繞過這個石殿的石臺。
在那之后，是另一個出口。
……
這里的面積，較之前一個石殿要小上很多。
四壁的巖石，也是突兀的，未加任何的修繕。
那些個黑色的，灰色的巖石斷面，凹凸不平的充斥著粗獷、厚重、原始的風(fēng)格。
石室地上，鋪就著如同新鮮的血液一般，艷紅色松軟舒適的地毯。
黑金燭臺插著粗大的紅燭，高高低低的擺放在家什之上和四周墻壁的石洞之中，隨著通風(fēng)系統(tǒng)內(nèi)空氣的流轉(zhuǎn)，火紅的燭光搖曳著，將石殿內(nèi)輝映的若明若暗，散發(fā)出一股濃郁的異香充斥繚繞在這一片空間里。
這間稍嫌昏暗的石殿之中，只有紅與黑，這兩種極富視覺沖擊力的原色，有些壓抑，又很有些奇幻般的神秘。
卻不知道為何，從踏入這里的那一刻起，嘟嘟就感覺到他的血脈有些不受控制的蓬勃之意。
是刻意營造的這種大色塊對撞帶來的感官不適？
還是繚繞于鼻翼間的，那種不知是混合何種香料的燭火味道？
嘟嘟忽然又覺察到，有一種人耳無法聽見的，低頻的聲響好似深淵魔神那磅薄巨大的心臟躍動般，一下接著一下，沉重的，有力的回蕩在這間石室里，甚至于他的脈搏都開始漸漸的附和著這種脈動鼓點般的聲響律動起來。
……
血紅的地毯之上，不停聳動著扭曲著一具具無法形容的軀體，彰顯著蓬勃的青春活力。
似乎在迎合著那本不可聞的脈動節(jié)律，一聲聲發(fā)自肺腑深處的響動此起彼伏的交織在石室里。
處于主導(dǎo)地位的顯然是那些身著黑色膠衣的訓(xùn)導(dǎo)者們，他們身材高瘦，好像在大力的鞭韃，又像是在賣力的懲戒，更像是在進行某種特殊的儀式……
……
肅親王與嘟嘟身后的石門無聲的閉合了。
一對一般無二的姐妹花兒，帶著蠱惑人心的韻律，好似春藤也似的攀附了過來，遞上一杯白水也似的玩意……
嘟嘟聞了聞，沒什么味道，他疑惑的側(cè)過臉去，看著身旁的肅親王。
卻見得肅親王沖嘟嘟擠眉弄眼的將眼前的這一杯東西毫不猶豫的喝了下去。
湊了過來，他舔了舔嘴唇，低聲道，“這可是好東西……一杯下去，戰(zhàn)力無邊！”他支起小臂握緊了拳頭比劃著。
似乎見怪不怪，肅親王沖石室里的場面努著嘴，“往里走，有各式各樣的單間，這對姐妹花就便宜你小子了，想怎么玩隨你。”
他那人猿大手重重的拍在嘟嘟肩頭，“放心耍，把天捅漏了，有爺爺在！”
言罷，肅親王大笑著向著里間而去。
……
“喝了它……喝了它……咯咯……”環(huán)繞在嘟嘟的身邊，她們含混不清的癡笑著，轉(zhuǎn)啊轉(zhuǎn)的。
她們那玲瓏有致的面龐上，微微上翹的鼻翼和那嘟著的紅唇讓她們顯得可愛極了。
可是她們的眼睛……
那一副烏溜溜的大眼睛里，卻是空洞失神的。
瞳仁里沒有焦距。
好像一副死魚的眼睛，她們好似根本看不清嘟嘟是誰，是什么模樣，亦或是她們根本也就不在乎……
嘆了口氣，嘟嘟?jīng)_她們搖了搖頭，“你們不用這樣……”他用手輕輕格開了她們，“對不起，我對你們沒興趣?！?p> “興趣？”面露疑惑的神情，她們好像有些詫異，又好似有些懵懂。
隨即，她們有些不知所措的又攀附了上來，言語不清的喃喃著，“救贖……”
“救贖我們吧……”她們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哀求的意味。
她們此刻并不能很好的表明自己的意愿，語調(diào)中繼而又多了一份決然，“……救贖亦或是毀滅……”
她們開始語焉不詳?shù)牡吐曋貜?fù)著這一句話。
救贖亦或是毀滅！
這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卻叫嘟嘟腦海中頓時清明了起來。
方才前面的石殿里，那些木雞土狗般的薩督卡們隨著祭臺上的訓(xùn)導(dǎo)者反反復(fù)復(fù)的就吟誦著這句話。
嘟嘟的心抽搐了一下。
毀滅……
看著身旁這對姐妹花兒，嘟嘟有些無可奈何的心里一軟，他忽然意識到，如果拒絕了她們，那么等待她們的結(jié)局無疑就是被毀滅……
嘟嘟暗自嘆了口氣，伸手攬住她二人，漫無目的的，向里面走去。
似乎向往著溫暖，又像是終于可以依靠些什么，她們中的一個，此刻略帶著一絲遲疑，跟隨著嘟嘟傳來的力道輕輕的依偎在他的身側(cè)，時不時的，用她那無神的眼睛仰望著嘟嘟。
她像是恢復(fù)了些許意志，“謝謝……”近乎不可聞聽的，她悄然的說道。
通道一側(cè)，是一間間石室。
卻與外間那偌大的敞開式石室不同，這里每一間石室似乎都修繕的極為封閉，均有著厚重的石門。
不知走了多久。
“我們到了么？”嘟嘟問。
“就在……就是這里……”她們異口同聲的小聲答道。
冷不丁的，嘟嘟回身一指不遠處的一間石室，“那里面是誰在，你們知道么？”
她們中的一個遲疑道，“是大督導(dǎo)者巴薩大人……”
話音一落，她們雙眼一閉就暈闕了過去。
……
試了試她們口鼻里的呼吸，沒問題，依然是平穩(wěn)悠長。
嘟嘟將她們輕放在石室里床之上。
他力道合適的用掌鋒砍在她們的后頸之處，他必須要這么做。
他仔細的看了看這間石室的石門。
這里顯然是那些大督導(dǎo)和貴客們才能駐留的地方，沒有設(shè)置任何的防護措施，這些石室甚至連最基本的門禁和門鎖都沒有的。
他現(xiàn)在已然知道這里是一個什么樣的所在。
他清楚這每一間隔音效果非常好的石室里，都在做著些什么樣的勾當(dāng)。
他陰沉著臉。
就在方才駐足的那一瞬間，他聽到就在那一間石室里傳來的一絲輕微的響動。
這一聲響動，如果他沒聽錯，浮現(xiàn)在他腦海中的，是那厚厚的劉海之下的，時常帶著一副毫無生機的雙眼，冷冰冰的那一張少女青澀的面容。
墨廉。
雖然只是一頓一哼，但這無疑是嘟嘟再熟悉不過墨廉的聲音！
人往往就是這樣。
當(dāng)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即便不是漠然以對，但沒有辦法、無力改變亦或是無可奈何此類的情愫總是會成為當(dāng)然的借口。
嘟嘟是人。
本就是一個普通到再普通不過的人。
他也是這樣。
這本來無可厚非。
但是墨廉！
墨廉是他的人，甚至從某種角度而言，墨廉他們四個已經(jīng)可以說是他的家人。
至少，從嘟嘟的角度，他是這么認為的。
一想到在那些密閉的石室里，此刻正在發(fā)生，或者是應(yīng)該正在發(fā)生的那些所謂救贖的事兒……
嘟嘟的腦子里，已經(jīng)炸開了鍋。
他根本就不敢想像，那間石室里此刻是一個什么樣的場景。
步履間，他的氣息已經(jīng)開始粗重。
身體里，那滾滾的熱流已然開始涌動。
此刻，冷靜、思索、考量、忍耐……所有這些詞匯已經(jīng)全部被他拋之腦后。
……
石門無聲的劃開。
石室里，正中央吊著一掛足有十幾只紅燭的巨大燈盞。
隨著石門劃開而涌入的氣流，讓燭火明暗搖曳了起來，昏黃燭光綿軟的舔舐在石室的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光影間，紅毯覆蓋的寬大石臺之上，瘦高的黑衣人正手持皮鞭抽打在一具瘦小的軀體上。
嘟嘟的眼睛瞬間細瞇了起來。
“墨廉？！”他失聲叫道。
……
“誰？！”一聲好似公雞啼鳴般尖銳難聽的聲音驟然乍起。
那位巴薩大督導(dǎo)尚未轉(zhuǎn)過頭來，他手中的長鞭卻好似黑暗中絲絲吐信的長蛇般，悄無聲息卻電閃雷鳴般的卷到了嘟嘟面前。
嘟嘟心一沉。
那毛發(fā)般粗細的鞭梢，此時赫然如同細劍般凌厲的向著他的咽喉扎了過來。
倉促間他只來得及下意識的扭動脖頸。
一擊不中，長鞭悄然不見。
卻只聽得石室里突響起一聲音爆也似的暗響。
‘啪’的一聲過后。
巴薩手中的長鞭，卻以更快的速度，突破了音障復(fù)又向嘟嘟襲來。
巴薩似乎根本就不愿分辨來人到底是誰，他狂妄的在兩擊之間，就勢要將膽敢打斷他此時好事的人斃命在他的鞭下。
嘟嘟避無可避。
唯有一抬手。
那綿軟的長鞭驟然就如同巨蟒將他的手臂纏繞的結(jié)結(jié)實實。
一股難以匹敵的勁力，如同鋪面而來的巨浪般自長鞭上傳來……
只可惜，即便是這位巴薩是嘟嘟始料不及的高手，卻如何能撼動身懷熱流好似岸堤上巍然不動的礁石般的嘟嘟。
也就在一瞬間，嘟嘟暗叫不好。
他已然看到，一絲湛藍的電光火花，順著長鞭驟然而至！
想要從長鞭中將手臂解脫卻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
嘟嘟胸中一滯，卻已著了巴薩的暗招兒。
頓時，高壓的電流之下他的半壁身子泛起一陣陣痙攣也似的麻痹。
伸出尚有知覺的右手，死死的拽住長鞭的鞭梢，然而此時他僵硬的左臂卻怎么也無法從纏繞的長鞭中解出來。
他的耳際，傳來大督導(dǎo)巴薩那陰霾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