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同是天涯心酸人
黑人大媽的眼睛裝載著無盡憤怒：“你什么時候把拖欠的三個月房租給補上，陳？”
“再不補，我現(xiàn)在就要把你的東西全都扔出去。”
陳旺高舉雙手，擺出一副投降姿態(tài)：“OK，OK，我知道了，賽蓮娜。你先別激動，我都記著呢?！?p> 陳叔叔已然把此前那睥睨一切的神色瞬間丟得一干二凈，當下只露出滿臉的溫和笑容，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那黑人賽蓮娜用手指指著陳旺的鼻尖。
明明個子矮得一大截，但她的語氣卻異常兇悍：“馬上交錢，死中國佬?！?p> 似乎不再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陳旺臉上的笑容立時僵住，但神色變化間，還是強忍住心中怒氣。
其臉上表情努力保持不變，卻挨近大媽耳邊，故意背對著焚風(fēng)。
他悄聲哀求：“賽蓮娜，給我一個面子，這是我中國來的外甥……”
賽蓮娜意會，目光越過陳旺，打量其身后的年輕小伙。
焚風(fēng)尷尬地笑笑，對著賽蓮娜禮貌地鞠了個躬。
賽蓮娜收回目光，白了一眼陳旺，壓著粗嗓音說：“就明天，明天你給我補上，否則誰來了也沒得談?！?p> 陳旺連忙點頭，對著賽蓮娜一陣眨眼，滿臉感激之意。
隨即，賽蓮娜便離開了。
陳旺轉(zhuǎn)回身來。
兩人四目對上一瞬，均是尷尬。
最后陳旺指了指旁邊那扇門：“你叔叔我……暫時的家，到了?！?p> 隨即打開房門。
“進來吧?！?p> 內(nèi)里一片逼仄，兩房一廳一廚一廁。
家具倒是挺齊全，貌似還有小孩的房間。
焚風(fēng)在廳中間僅有的空地就著一個小椅子坐下。
周圍的東西都很凌亂，看起來陳叔叔的家比外賣小哥焚風(fēng)以前的出租屋還要亂，其在生活里怕是也活得一塌糊涂。
焚風(fēng)心中哀嘆，感覺自己的學(xué)雜費大約是沒有著落了。
由此想到，焚爸爸此前之所以沒告訴兒子陳叔叔的情況，大約也是顧慮他家太窮的緣故罷。
乘著陳旺找杯子去接水的間隙，焚風(fēng)環(huán)顧四周，突然發(fā)現(xiàn)電視柜頂上有個很顯眼的相框。
挨近一看，竟是四口之家？
“那是你陳叔叔的媳婦和兩個孩子?！?p> 陳旺已經(jīng)拿著水杯回來，將之遞給焚風(fēng)，一臉爽朗的笑。
“美國老婆，是個白人，還有中美混血的龍鳳胎?！?p> 焚風(fēng)接過水杯，只默默地點頭。
陳旺卻拿起那個相框，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面的塵埃，神色間略有失落之意：
“只可惜從來沒有得到過她父母的祝福。”
便又一陣唏噓。
“我們暫時分居，最近在打官司。”
陳旺哀嘆一聲，似在自言自語。
他大約一周后就要開庭了，當下正處在民事保護令的“暫時保護令”期間。
暫時不能去見自己的老婆，甚至不能去見自己的親生兒子與女兒。
焚風(fēng)默默地聽著，沒有答話，他知道這中間一定有什么苦衷。
這畢竟是陳叔叔的私事，自己不方便過問。
隨后，陳旺從冰箱里拿出一些面包。
焚風(fēng)便就著果醬狼吞虎咽開來。
“哎喲，你這孩子餓的……”
陳旺一陣驚訝。
焚風(fēng)尷尬地笑了笑。
隨后，兩人圍繞原主爸爸焚守國的事情而聊開。
但在此期間，焚風(fēng)絕口不提想借錢的事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
陳旺看了下時間，突然一拍大腿：“哎呀，下午我還有個面試，你陪著一起去吧?！?p> “面試？”
隨即，陳旺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換得一身正裝出來。
那皮鞋擦得油亮，干凈的白襯衫，西裝西褲，儀容得體，一改剛才的邋遢面貌，很是醒目。
陳旺咧嘴笑道：“這一身子都是向朋友借的，就是襯衫有點兒窄。”
他努力收縮自己的大肚腩。
焚風(fēng)總算是填飽肚子。
他站起來，幫陳叔叔整理一番前后的衣領(lǐng)衣角，說道：“可以啦，到時您再把這兩個扣子扣上就行?！?p> 隨后一起出門，取一輛破舊的皮卡。
陳旺便載著焚風(fēng)往城中的方向駛?cè)ァ?p> 一路上，他侃侃而談，其中有談到：
“在美國結(jié)婚有一點不好，就是申請家暴的保護令太過容易。這次一鬧，若法官認定我是家暴，那就大麻煩了。”
他先前與朋友一起開餐館，因某些無法避免的緣故而歇業(yè)，直接虧掉多年的積蓄。
原本陪著自己一起過苦日子的美國媳婦一氣之下回了娘家，陳旺便追了去，結(jié)果被老婆報警說是騷擾。
隨后還申請了民事保護令。
暫時保護令生效期只有14天。
一周后開庭時，法官就是否把“暫時保護令”轉(zhuǎn)為“普通保護令”而進行裁決。
若轉(zhuǎn)為普通保護令，即意味著接下來的一年里，陳旺都將無法與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們一起生活。
這對于如此深愛老婆孩子的陳旺而言，有如晴天霹靂，根本無法接受。
為此，陳旺加急去找一份新工作，畢竟無業(yè)游民在法官眼中是極難取信的。
駕駛了一個多小時之后，兩人從城區(qū)的西邊來到了東邊。
此刻，陳旺把皮卡停在其中一條街區(qū)的某個角落里，隔著窗口盯住后視鏡看。
過了沒多久。
鏡子里漸漸出現(xiàn)一名白人婦女，左手拉著一個小男孩，右手拉著一個小女孩。
他們正順著街邊走路。
陳旺隨即啟動車子，悄悄地跟著。
兩個小孩活蹦亂跳，非常歡快。
隔著鏡子，仍看得陳旺一臉幸福，慈父的笑容滿溢于臉龐。
“看，那就是我的兩個龍鳳胎小孩，開學(xué)就是小學(xué)二年級了?？蓯郯?？”
焚風(fēng)莫名地為陳叔叔感到心酸，只輕輕回答：“很可愛?！?p> 最后親眼目送老婆與孩子拐進其中一間宅院后，陳旺才不舍地收回目光，然后迅猛踩油門。
車子飛也似的趕到城東的一間中學(xué)的校門口之前。
圣約翰公立中學(xué)。
正是這座城市里接收貧民窟小孩最多的中學(xué)。
陳旺將去面試他們男子籃球校隊的主教練一職。
焚風(fēng)目送陳叔叔走進了校園。
一聲哀嘆。
他自己的喬瑪利亞中學(xué)就在對面，與這座公立中學(xué)只隔了一條寬敞的街道。
兩個高中，一個公立，一個私立，差異極大。
私立的有圍墻環(huán)繞，里面如同一片片精雕細琢的園林，建筑不但數(shù)量眾多，且大部分是富麗堂皇的構(gòu)造。
公立的沒有任何圍墻，里面的建筑如同一間間建在野外叢林的民樓，只不過來來往往的人多了一些兒罷。
喬瑪利亞的高中部是寄宿制，焚風(fēng)的宿舍便在里面。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發(fā)短信告知陳叔叔，自己暫時先回學(xué)校。
此刻，校園尚未開學(xué)，但學(xué)生與家長們的身影已然絡(luò)繹不絕。
不遠處，圣約翰校區(qū)內(nèi)的球場正一片熱鬧。
焚風(fēng)一時無聊，便往熱鬧處走過去，想隨便看看。
抵達球場邊，那系統(tǒng)熟悉的聲音如常響起：
[系統(tǒng)啟動。]
[歡迎使用NBA球員能力系統(tǒng)。]
焚風(fēng)隨即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半場聚集的人尤其多。
原來是數(shù)十人在圍觀場上的斗牛。
正是一名一米九多的黑人在與一名一米八出頭的亞裔單挑，兩人大約都是高中生。
黑人學(xué)生球技了得，已連進四個球，期間不住地向亞裔學(xué)生噴垃圾話：
“嘿，Chicken，你就是個廢不拉幾的廢物，連一球都防不住。”
“滾回你該死的支那去吧，死中國佬。”
“哎呀呀，還不服氣？來呀，艸，防我，對，頂住，頂住——”
那黑人嚷嚷著，卻突然一個干拔。
唰的一聲。
皮球應(yīng)聲入網(wǎng)。
很漂亮的干拔跳投。
“五球一局，結(jié)束啦哈哈哈……”
“還來不來，軟弱的支那小男孩？哈哈哈……”
無論是表情，還是球風(fēng)，亦或言語，這黑人小子均是囂張至極。
當聽到一個個的“支那”與“中國佬”在亂飛時，焚風(fēng)心中莫名就燃起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