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太太是個聰明人,而聰明人總是識時務(wù)的。因此,在面對夏洛赤裸裸威脅的時候,她絲毫沒有彰顯高密度超凡者不屈傲骨的意思,而是簡簡單單就選擇了屈服。
道理非常淺顯易懂:夏洛可以沒有她,但她不能沒有夏洛。若是惹惱了眼前的少年,讓他把更衣鏡連同整個衣柜都丟進(jìn)暗無天日的下水道里,那就再也難見天日了。
在和布朗太太達(dá)成一致后,夏洛又回到二樓,進(jìn)入臥室和沃拉姆宅同款的地下石室中轉(zhuǎn)了一圈,沒能發(fā)現(xiàn)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便沒有做出更過激的行為,而是悄然離開。
走出空屋的房門后,夏洛忍不住回過頭,仰望著矗立于寂靜夜色下的布朗宅,微微瞇起雙眼。
他總感覺這一切太過巧合、太過順利了。但是,夜探布朗宅這件事不過是他心血來潮的想法,在此之前他甚至不曾在心里思索過此事。有誰能夠預(yù)知到他的動向,并提前布局呢?預(yù)知未來的占卜師?還是擁有未來信息的時間旅行者?總不會是無所不知的偉大存在吧?
夏洛搖了搖頭,為自己的神經(jīng)過敏感到好笑?;蛟S就好像彩票總會有人中獎一樣,他也難得交上一回好運(yùn)了吧。
當(dāng)然,他還沒有完全相信鏡中人的說辭,只打算把對方給出的信息當(dāng)作參考而已,并不會毫無保留深信。
最后回顧了一眼布朗宅,夏洛轉(zhuǎn)過身,不緊不慢地朝回走去。
明天還要早起,該休息了。
……布朗宅三樓,閣樓。隨著生人的離去,此處重新陷入死寂般的黑暗之中,衣柜柜門緊閉,仿佛剛剛的一切都不過是夢幻泡影般的虛妄。
就在這時,閣樓的墻壁夾角處,一只通體白色、只有一指粗細(xì)的蘑菇,于靜謐中悄然頂破地板,以超越想象的速度急速生長、腐壞,將枯黃色的孢子散播在空氣之中。這些孢子在與地面、墻壁、家具甚至天花板接觸后,又以同樣迅捷的速度生根、發(fā)育,長出更多的菌類,播撒更多的孢子。
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白色的菌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增生著。很快,整個閣樓,就成為了蘑菇、孢子和菌絲的海洋。所有的菌類都朝著中央?yún)R聚,排列出形狀,似乎想要交織為一。很快,足以占據(jù)大半個閣樓的巨型蘑菇,便凝聚成型。
就在那巨型菌類的尖端蠕動著、似乎有什么東西想要頂破而出的時候。
“嗷嗚——!”
一聲悠遠(yuǎn)而虛幻、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嚎叫聲響起,其中飽含的兇戾與警告意味,讓那巨型菌類的封閉的一切動作,驟然停滯。
爬滿蘑菇和菌絲的衣柜大門轟然打開。那鑲嵌其中的更衣鏡之中,一身血污、失魂落魄的布朗太太已經(jīng)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眼眸。
一雙彩光繚繞、如同倒映著炫目星河的,野獸的眼眸。
“嗷——?。?!”
兇獸的嚎叫聲再次響起,不再如之前那么虛幻而縹緲,帶著一絲擇人而噬的兇狂意味。仿佛某個存在正在跨越遙遠(yuǎn)的距離,喧囂著朝此處奔騰而來。夜深人靜,倫德爾一切映照出的倒影,無論是鏡子、玻璃,亦或者光滑的瓷器、反光的金屬,甚至只是地面的積水,都有一道彩色的流光一閃而逝,如夢似幻。
虛無的嚎叫聲回蕩在城市上空,凡人甚至低密度的超凡者都毫無察覺,但在暗中謀劃一切的陰謀家們,同時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眉頭緊鎖。
只要那位一日仍在彼方嚎叫,他們就一日要縮手縮腳、不敢僭越。因?yàn)槟呛拷械闹魅?,正是這個世界上,離偉大存在最為接近的人,沒有之一。
灰狼……公!
狹窄的閣樓之中,巨型菌類瞬間崩解,化為一地的小蘑菇散落在地,和菌絲與空氣中的孢子一同,以極快的速度腐爛、揮發(fā),消失地?zé)o影無蹤。
閣樓重新恢復(fù)原本寂靜的狀態(tài)。“碰”的一聲輕響,衣柜大門自動閉合。夜色之中,只余一聲輕蔑的冷哼回蕩。
而此時,夏洛已經(jīng)躺在床上,合衣陷入了睡眠之中。他的右手拇指,今夜,沒有展現(xiàn)出任何異常之處。
……之后的幾天,夏洛的生活似乎踏上了正規(guī)。早上準(zhǔn)時前往報社、和艾倫學(xué)習(xí)一名記者所必須要掌握的技能,下午則學(xué)習(xí)超凡世界的基礎(chǔ)知識,偶爾艾倫要趕稿,他就在檔案室自己查閱可公開資料。晚上則在地下石室通過冥想凝練靈性,等沃拉姆夫婦熟睡后前往隔壁布朗宅,聽鏡中人講述她所知曉的情報,倫德爾的局勢、各方勢力分布、各種超凡者聚會等。
可惜的是,鏡中人和鐵心工匠之間,也僅限于“共同坑害霍蘭德的共犯”這一關(guān)系而已。她說掌握的關(guān)于鐵心工匠的情報,不會比地平線報社內(nèi)部流傳的更多。至于神秘的“阿斯特沙”儀式,也是鐵心工匠授予布朗太太,讓她作為餌,拋給霍蘭德的。
這讓夏洛有所猜測:鐵心工匠想要做的事情,很可能和那“只眼緘默之神“”:阿斯特沙,有某種聯(lián)系。
但也僅僅只是猜測而已了。鐵心工匠是能在官方追捕下依舊逍遙法外多年,強(qiáng)大且狡猾的超凡罪犯。夏洛所掌握的關(guān)于對方的情報,依舊只是巨大冰山裸露在水面之上,極少數(shù)的部分而已。
時間悄然流逝,一個星期之后。
“鐺~鐺~”短短兩聲悠揚(yáng)的鐘聲回蕩于城市上空,夏洛跟在艾倫身后,一步跨下了馬車。
“現(xiàn)在的時間是?”
“……兩點(diǎn)三十七。慢了整整半個小時還多啊?!卑瑐惪粗鴳驯砩巷@示的時間,忍不住輕嘆一聲,“看來,神秘屠殺者的工作,進(jìn)展不太順利啊。”
“……那不關(guān)我們的事。”
夏洛微微抬起下巴,仰望著眼前這棟明顯散發(fā)出異樣氛圍的豪華宅邸……不,不是“豪宅”的程度,而是一棟帶有花圃、馬車庫和葡萄酒莊的,莊園!
他伸手插入口袋,摩挲著銹跡斑斑的紀(jì)念幣和冰涼的黃銅鑰匙。冰冷的觸感讓他微微火熱的內(nèi)心重新歸于冷靜。
這是他第一次的……埋葬。
無論是擺脫報社的掌控,還是獲得更多有關(guān)于鐵心工匠的情報,亦或者只是為了純粹的獲得更多資源傾斜,他都要展現(xiàn)自己的價值,在地平線報社里爬的更高。這一點(diǎn)是不會有錯的。
“所以,我該怎么做?”
“怎么做?”艾倫重復(fù)了一遍夏洛的問題。
隨后,他轉(zhuǎn)過頭,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伸出大拇指,在脖頸處狠狠一劃。
“就——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