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奐有點懵。推開病號不合適,繼續(xù)抱著也不合適?!拔移げ谌夂裾鏇]事。放心哈!”她拍拍陳宇的背安撫道。箍在身后繃緊的手臂慢慢垂下來,陳宇緊抿嘴唇低下頭看著敞開的外衣,想拉上外衣拉鏈又停止了動作。身體不適伴隨著眩暈,能站穩(wěn)已經(jīng)不錯了。
林奐順手幫他整理好衣服,抓著面前還在反映遲鈍的人,跟照顧的護士道一聲謝謝,出門開車回家。陳宇反應(yīng)過來剛才類似撒嬌的行為,用手掩面遮擋害羞的表情,腦袋更暈了。
“餓了吧?帶你看看夜班司機都在什么地方吃飯?!绷謯J知道陳宇清醒后一定會尷尬,剛睡醒的病人吃飽飯才能困覺,一邊看他臉色一邊轉(zhuǎn)彎。
“額,不遠(yuǎn)吧?別讓熟人碰見,不想他們知道我生病了?!标愑顝纳ぷ友劾飻D出這幾個字,掂量一下覺著有些矯情,補充道:“不能給他們添麻煩?!?p> 林奐卡綠燈通過三個十字路口,“放心。那條街只有老司機知道。”
車停到路邊,陳舊的一排平房里燈火通明,來買早飯的司機一個接一個。林奐走在前面進了一家賣卷餅的鋪子,冒熱氣剛出鍋的粥端出來,陳宇的眼睛就直了。她對著墻上的菜單,要了炒飯、小米粥、皮蛋瘦肉粥,卷餅、炸各種串,小菜拼盤。擺了半張桌子才滿意的拿起筷子,招呼陳宇趁熱吃。
人間的煙火氣,從太陽升起前的第一口早飯開始。林奐跟夜班司機舉手打招呼,或點頭微笑或寒暄兩句,像對小女兒一樣關(guān)心她什么時候夜班一起聽評書唱老歌。等他們都走了,陳宇已經(jīng)吃飽,低聲問林奐,“你什么時候認(rèn)識這么多老司機?真不能小看你的人脈?!?p> “在他們?nèi)豪锇^車。被誤認(rèn)為是搞臥di采訪的。后來他們看到我開公交,才明白是自己人。”林奐掃著盤底,腮幫子撐得鼓鼓囊囊,“前面有一片爛尾樓重建競標(biāo),張家提前搞事,已經(jīng)定好結(jié)果。但是呢。張老三騙了司機們一筆,到現(xiàn)在沒有說法。這幫人聽說我在老三那干過,就問了我很多問題?!?p> 陳宇左手撐著腦袋看她,“你帶我來這,是給他們送定心丸?”
林奐默默搖頭否認(rèn),“我可沒有郭大俠走一步看百步的本事。但是我打聽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也是這幫老司機說的。偶爾在半夜看到一些人浩浩蕩蕩進去,什么時候出來又不確定。流浪漢也失去了固定睡覺的地方…老司機拉著客人路過,下車時客人說那里面留下了一些不聽話的人。還說晚上盡量不要到那邊去。不干凈也不安全。”
這種玄乎的事,陳宇聽老江湖們講過,多少信一點。但是他更相信一身正氣可以做到一切克服一切??粗謯J打包著剩下的飯菜,放到對面花壇空了的狗糧盆里。流浪的貓狗湊過來慢慢進食。
林奐開車挑頭過來,陳宇上車后,一家老板拎著打包好的飯菜,順著窗戶塞進來,高興的說:“丫頭,帶回去跟你男朋友一起吃。下次在給你帶醬菜?!?p> “謝謝韓叔!今天來的匆忙,膏藥下次帶給你。我們走啦!”林奐摁了下喇叭,緩緩駛上主路。
沒一會,陳宇撐不住又開始犯困打盹了。他外衣兜里的手機慢慢掉出來,一個座機號碼打進來一直震動,林奐接起來輕聲說:“他睡著了,用我叫醒嗎?”
“不…額…我是小劉。他要是醒了,記得回個電話。不急?!睂Ψ絺}促掛斷,并沒有意識到環(huán)境和接電話的語氣。當(dāng)他興奮的跟老丁描述這通電話說了什么,并加以自己的判斷,被老丁用力敲了腦袋,留下一句‘還是太年輕’就走了。
回到家。陳宇像貓一樣蜷縮,雙手抱著枕頭安靜的睡著。林奐托著他的腦袋,墊了一個舒服的護頸枕。折騰一夜她也困了,躺沙發(fā)上看著陳宇熟睡的臉龐,緊繃的神經(jīng)慢慢放松。紛擾的過去,未知的現(xiàn)在,多變的未來,都會有人在身旁一直陪伴。陳宇翻身恰好面向林奐,他嘴角浮上的笑意,像甜甜的棉花糖融進夢里。
……
競標(biāo)現(xiàn)場,成排的會議桌上只有數(shù)字牌。周福挑了靠窗的位置,對應(yīng)的數(shù)字正好是14。他撇嘴覺得不吉利想換,郭曉拍拍他肩膀一起坐下。別家到場的負(fù)責(zé)人以為他倆也是員工,湊到一塊嘀咕猜今天的贏家會是誰。有人提了羅帆的名字,也有人指著第一排的張康,懸念無非在兩個人之間。
周福在桌下面用腳踢了一下郭曉,遞給他一個‘敢不敢挑戰(zhàn)’的眼神。郭曉回應(yīng)‘不要心急’,然后慢條斯理給周圍人遞名片。這幫人才驚訝的稱呼‘理財師?郭曉!’那語氣仿佛是傳聞中的高人終于得見的感嘆。他們還想追問,羅帆被人簇?fù)碇M來也坐在第一排。張康故意做出喝水的動作,余光跟羅帆投來的目光對上。就在他們以為是兩個人對決時,郭曉早就做好準(zhǔn)備,給自己弄一出華麗現(xiàn)身。
各家材料準(zhǔn)備充分,前期繁瑣說明結(jié)束,競拍環(huán)節(jié)開始。一開始幾家小戶起拍,最后只剩下張康和羅帆互相叫板。大家安靜坐著看他們倆的熱鬧。周福早就聽得犯困,晃著腦袋就差磕到桌上。郭曉卡準(zhǔn)時間,舉起了手上的數(shù)字號牌。攔住了羅帆沒完沒了的跟進。
所有人回身望向最后一排。幾乎都是一模一樣‘他是誰呀’的眼神。張康對郭曉的叫板有些好奇又意外畢竟。羅帆臉色陰郁,穿過那些驚訝的面孔,質(zhì)問般盯著他。這時會場有工作人員進來,在主辦耳邊說了什么。主持人也得到暫停一會的指示。
羅帆起身去了走廊,看樣子氣的不輕。周福在胸前給郭曉比了一個大拇指,炫耀般的笑容固定在臉上。張康讓秘書過去,跟郭曉互換名片。這邊競拍還沒出結(jié)果,另一邊幾個白頭發(fā)的商會大佬們已經(jīng)知道郭曉的名字。三十分鐘后,他們收到了關(guān)于郭曉的信息。
競拍結(jié)果跳出大佬們的預(yù)期。之前他們覺得,用羅帆代替張康站穩(wěn)市場,保持了新/浪拍舊浪的傳統(tǒng)。郭曉的意外出現(xiàn),又讓他們捉摸不透是誰往平靜的水里投了波瀾。羅帆沒等競拍結(jié)束就離開了會場。主辦跟他說有人發(fā)了舉報那塊地有問題,還得等各方面調(diào)查結(jié)束才能重新進入競拍程序。
郭曉和周福被堵在最后。開會前湊一起八卦的那幾個,臨走前趕緊遞名片報名諱,希望有朝一日能有合作的機會。郭曉禮貌的點頭答應(yīng),看著張康的車停在不遠(yuǎn)處,他把周福揪到身邊,讓這些人跟周福留下聯(lián)系方式。
郭曉跑到車邊敲開窗戶,對張康說:“真不好意思張總,讓你久等了!攪了您的局,別見怪!”
“沒關(guān)系。以后這種場合還會經(jīng)常見。有機會一起吃飯?!睆埧底詈蟮脑拰崒倏蜌?。吃飯也非正常意義的吃飯,狼多肉少的市場能談下來的生意就算賠本也會爭取露臉的機會。
周福打發(fā)走那些積極的‘小蜜蜂’,走到郭曉身后說:“他跟你說了什么?”
“說以后搶飯決不手軟?!惫鶗赞D(zhuǎn)身,胳膊搭著周福的肩膀,仰望天空長吁短嘆,“咱就說這趟露臉值了。他們回去翻出你的前職,一定不敢輕視我這個新人?!?p> “你就老實交代!什么時候弄了一個公司?合計著我被假裝退養(yǎng)回家,事實上是大老板的老同學(xué),一直蒙在鼓里!說說!除了我和林奐,你背后還有哪位智囊?老底兒干不干凈!”周福角色扮演有點上頭。郭曉推他到駕駛位那一側(cè),“你真想認(rèn)識?有機會帶你見他。咱們找地吃飯!我是真的餓了!”
周福余光瞥見羅帆走過來,他大聲提醒郭曉,“他來了!”順著周福目光看過去,一拳揮到臉上。周福從車前沖過去,推開羅帆還有替他打了一拳的唐鐵。
“你們想干什么?這里監(jiān)控多得是!”周福提醒這兩個人,順勢把郭曉往身后拽。
羅帆目光兇狠盯著郭曉,“這就是的決定?”
“是?!惫鶗宰ブ芨5母觳沧屗潇o一點,抖著痛的火辣嘴角,“那塊標(biāo)的誰拿到手誰會被套住。你不要因為別人承諾的賞識,就出賣自己……”
“夠了!”羅帆憤怒的咆哮嘶吼,也解不開今天的梁子,“你的說教到此為止!以后兩不相欠!”
羅帆帶著余怒和怨氣走了。唐鐵跟在他身后寸步不離。緊急狀況解除,周福抓著郭曉看臉上紅腫的地方。
“真沒事!”郭曉躲避不及時,挨的結(jié)結(jié)實實。這一拳他認(rèn),但絕不后悔。他上車從車斗里摸出扳手,貼在臉上降溫,淚腺不受控制的分泌淚水,“找地方給我買杯冰塊吧!好像腫了?!?p> 周福趕緊發(fā)動車找飯店還有冰塊……
上車后兩個人一直沒有交流。唐鐵以為他在怪自己剛才動手,幾次偷偷看向副駕位置的羅帆臉色。
“我沒有怪你。好好開車?!绷_帆知道,他再也沒有后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