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郡王,你我之間本就沒有什么交集,又何必在這里惺惺作態(tài)?!?p> “廣陽郡王此言差矣,”
趙啟南放下了手中為則正端起的酒杯,剛剛遞上去的,卻還沒說什么,那執(zhí)著酒杯的手就被推了回來,
“同為官家親族,同為官家解憂,哪里來的沒有交集,”
一盞小玉杯,卷著柔和甜清的清酒穿腸而過,啟南嘖了一聲,
“都是為官家做事,你我何必如此疏遠(yuǎn)呢?”
則正微微抬了抬頭,瞇著眼睛,只是用一點(diǎn)眼白瞟向啟南:
“年紀(jì)輕輕,就在京城里名聲大噪,廣陵郡王不愧是官家臂膀,給官家可真是沒少幫忙?!?p> “那是自然?!?p> 啟南臉上樂開了花,又把酒壺提了起來,給自己續(xù)了一杯酒,但則正如此明顯的反話,不知道他是沒聽出來,還是不想聽出來。
看著趙啟南那個紈绔模樣,則正再也沒有心思和他糾纏下去:
“廣陵郡王,若無別事,我就先走一步了?!?p> “別走?!?p> 啟南一揮手,幾個黑衣大漢從門后竄出,攔住了轉(zhuǎn)身要走的則正。
“呦,”
則正又把身子轉(zhuǎn)了回來,指著那些大漢,不屑的笑了一笑,歪著頭:
“廣陵郡王這可是要攔我?”
“攔你不敢,只不過是你我多年不見,想敘敘舊罷了?!?p> “敘舊?”
則正冷笑了一下,
“幾年前郡王恐怕還是個撒尿和泥玩的孩子,同殿下,我實在沒有什么可以敘舊的,告辭?!?p> 一拱手,就又要走。
“廣陽郡王!”
趙啟南的聲音拉高了,
“我是來和你談交易的?!?p> “嗯?什么交易,竟然能讓郡王想到我。”
“那自然是一筆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趙啟南湊的離則正更近了些,
“廣陽郡王可曾聽說過江南假幣案?!?p> “未曾聽聞?!?p> “說起來,這個案子和楚王府倒是有著不少錢臉呢。”
則正本來沒有什么興趣,但聽到自己現(xiàn)在的家也牽涉其中,再想想之前楚王一直不肯參涉朝政,或許與這假幣案逃不開關(guān)系,遂回到位置上坐了下來:
“要說便快說,別啰哩啰嗦的,還不如我家干活的下人說話利索?!?p> “好,”
啟南本來還想斟一杯酒,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喝完一壺了,又差人去拿酒,
“先帝在位時期,曾命一位郡王在江南查辦一起假幣案,本來以為就只是一樁案子,只是牽扯的人會多一些,畢竟這個案子是那位郡王親自提出要求徹查的。當(dāng)時案子所有人都覺得這樣的案子無非就是砍幾個人頭,再花幾個臭錢安撫一下民心就是了,誰曾想,案子越查越大,一層牽連一層,期間有不少線索都被抹殺掉,壓力越來越大,查獲的數(shù)額也越來越多,”
啟南端著剛送來的酒壺,直接對嘴而飲,直呼了一聲美酒,
“后來呢。”則正無可耐急的追問著,身為一個歷史學(xué)者,他對這些不為人知的野史最為上心。
“后來?后來那位負(fù)責(zé)調(diào)查此案的郡王一家老小都被殺害,僅有他一人抱著剛出生不過幾個月的嬰兒死里逃生,活了下來,事后先帝大怒,命皇城司徹查,你猜怎樣?”
“怎樣?!?p> “事情竟然牽連到了如今簾后的那位。”
“太后?”
啟南搖了搖頭
“那是……”
“正是,不然你以為太后只是貪戀權(quán)力嗎?她是想給自己愛人的孩子報仇,也是為了她的摯友報仇。”
啟南把酒壺扔到了一邊,醉醺醺的大臉懟在則正臉上,酒氣直沖則正的鼻腔,
“當(dāng)年的趙王,如今的官家,當(dāng)年為了自己的私利和兵部尚書、樞密院樞密使共同密謀殺害正在查案的郡王,斷掉禍患,不曾想沒殺成。說來也巧,當(dāng)先帝打算徹查時,就突發(fā)惡疾,身體不順?biāo)?,等到結(jié)果查出來時,先帝已經(jīng)薨了?!?p> 則正眉頭鎖緊,嘴張了張,又合了上去,
“雖然之后我問了皇城司主辦,也就是當(dāng)時的內(nèi)侍總管孫總管,他和家父倒是有些交情,這才給我透了底,但時間這么久,沒人記得也沒人還敢記得當(dāng)年那個案子了?,F(xiàn)在想來,先帝薨逝恐怕也不簡單。”
“先前那個郡王呢?!?p> 啟南沒有回答,只是笑了一笑,
“你以為你真的是林氏的孩子嗎?”
則正收了收下頜,嘴唇微微張起:
“你什么意思。”
“你以為楚王殿下不理朝政的原因是什么。”
“你什么意思?”
則正剛有點(diǎn)放松的雙腿又立了起來。
“你以為他想讓你們過安穩(wěn)日子的原因是什么,你以為他讓你和武將聯(lián)姻的目的又是什么,難道單純的是因為你喜歡李婉兒?趙則正,你這比我年長多少歲的人活的還沒有我通透,究竟乳臭未干的是你還是我,究竟生活在父親封號下的是你還是我?!?p> 則正雙手顫抖,剛治好的胸悶此刻又一次泛起,唇也微微發(fā)紫,身體原主人的情感又在作祟了,則正腦袋里涌現(xiàn)出了一些嬰兒時期的記憶——那些本不應(yīng)該記得的。
“我聽不懂,我也不想再聽了。”
說罷,則正再一次向門口走去。
“別走,生意還沒談呢?!?p> 則正停下了腳步,扭過頭:
“你今天告訴我這么多,為什么?為什么是這個時候,為什么是我,為什么是我剛剛有了一個美滿家庭的時候”
“你的生活如今是幸福了,可你爹呢,你有沒有為他著想?他真的幸福嗎?正因為你結(jié)婚了,幸福了,我才要告訴你,我要讓你知道你的幸福,是建立在楚王他承受的痛苦之上的,每次見到你,他都會想起被殺的一家老少。”
啟南手中的酒杯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形成了點(diǎn)點(diǎn)玉碎。
“你究竟要怎樣?!?p> 則正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孩,嘴里的語氣比剛才更加陰沉。眼前的這個人絕對不是人們嘴中的紈绔,更不是什么浪蕩。
“我說了,要和你談生意。”
啟南臉上的紅潤消失了。
“說?!?p> “聽說你的巧手現(xiàn)在連火器也不在話下,你幫我做萬件火器,你我攜手攻入皇城,殺了這個心狠手辣的昏君,輔佐太后,成為一代賢臣,從名不見經(jīng)傳的郡王一舉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個生意,憑借著你我二人的實力,可是穩(wěn)賺不賠?!?p> “哼,”
則正冷笑了一聲,
“郡王好手段,連火器都能查到,不過查便查吧,我所作所為只為自保,絕無惡意,即使犯了國法,也該由官家定奪才是,而不像你,不顧大局,只顧一己私利?!?p> “殺了官家,你的大仇才能得報?!?p> “殺了官家,太后能否足矣支持起半壁江山還尚未可知,倘若我大宋內(nèi)亂,遼國賊子豈不是遂愿?!?p> “既然不能殺官家,那可以殺掉官家的臂膀啊?!?p> “你指的是誰。”
“董常升?!?p> “董指揮使?”
“正是?!?p> “你瘋了?!?p> “我沒瘋?!?p> 則正看著眼前這個本該熟悉卻陌生的小孩,抿了抿嘴唇:
“我不會陪你玩的,董指揮使出手不留活口,你是在玩火?!?p> “所以我需要你的火器,”
啟南用手指抹去了嘴角的一點(diǎn)酒漬,
“我要真正的玩火?!?p> “我說過了,不可能?!?p> “倘若火器一事官家不會原諒你呢?!?p> 啟南
“那我就以死謝罪?!?p> “說的倒輕巧,可你想過婉兒的身后事嗎,她可是愛你的?!?p> 則正沉默了,啟南一擊必中,直戳他的要害。
“不勞煩郡王擔(dān)心,我自有辦法安頓她?!?p> “趙則正!”
啟南提高了音量,有些奶聲奶氣的,但又有些兇,
“你要想好了,這個兇狠的官家是你要輔佐的君王嗎?殺母之仇,可是不共戴天?。 ?p> “早先聽聞你是太后一黨,看來確實不假。自打我一進(jìn)門起,你話里種種都在倒向太后,怎么,想拉我入水?”
則正緊盯著啟南,眼里閃過一絲冷光。
“你說的,我怎么相信,怎么敢相信?!?p> “如若不信,大可以去查,關(guān)鍵是你不相信還是不想相信?!?p> 則正低下了頭,若有所思,這段歷史從來沒有被發(fā)掘過,對于他來說,有可能一念之差就會改寫歷史。
“怎么找到你。”
則正端起小酒杯,一仰脖下肚,有些微辛。
“明日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想好了,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