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新任百戶李斯李大人嘛!”
孟玉樓挽著錢謙益的胳膊,刻薄地嚷嚷道。
錢謙益因?yàn)槎嘧?,被王安?qiáng)留在沂州府協(xié)助嚴(yán)惟中查案,已是憋了一肚子火,少不得又找孟玉樓發(fā)泄一番。
剛捅完她的靈魂通道,尋思著不能白吃,就帶孟玉樓來鴛鴦樓宵夜,結(jié)果卻遇到了李斯這罪魁禍?zhǔn)?,他的臉立時憋成了紫茄子。
李斯急于回家籌劃救人之事,還真沒看到他們倆。
略拱下手,打算就此別過,那孟玉樓更不依了。
一個布衣商人之妻,孀居后,反倒攀上了嚴(yán)東樓這高枝。
如今,更是百尺竿頭,又爬一桿,巴結(jié)上了探花郎,自然要好好表現(xiàn)一番。
她一把扯住李斯,“怎么著?升官了,發(fā)財(cái)了,見了探花郎,不跪拜已是不對,反倒啐上一口,又是幾個意思?”
對于這“水太涼”,李斯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每念及此處,總為柳如是抱不平。
當(dāng)下更沒有好氣,“原來是探花郎??!我若是你,說不得怎么也要多花兩萬兩的?!?p> 錢謙益的紫茄子臉,立馬變成豬肚子。
當(dāng)年殿試,為了高中狀元,他借著與王安半個同門的名義,打點(diǎn)了兩萬兩白銀。
滿以為,這頭名是十拿十穩(wěn)的事兒,結(jié)果又偏偏跑出個湖州韓敬,求到李盡忠門下,多出了兩萬兩,硬生生把到嘴的狀元給撬走了。
自此,錢謙益不但與韓敬,更與那李盡忠,也就是被新帝賜名魏忠賢的,結(jié)了死仇。
這趟來沂州府,一是為扶持王安登上掌印太監(jiān)之位,更是為東林一脈考察嚴(yán)惟中,為對付魏忠賢選賢擇能。
哪想到,卻出了魚憩蓮葉底這么檔子事。
不但自己無法如期返京,今天上午建議嚴(yán)惟中拿下李斯陳漁等,更是直接被否了。
聽李斯揭自己瘡疤,錢謙益越是氣急,臉色反倒越是正常起來。
“李小仙師?”
李斯聽他出言尚算平靜,倒不便再強(qiáng)行走人,只得停下腳步,“探花郎可是有事指教?”
心中有氣,李斯有意把探花二字咬得很重。
錢謙益更加云淡風(fēng)輕起來,“指教不敢!就是想提醒一下李百戶,常在河邊走,早晚會濕鞋,萬事還是小心為上?!?p> 這話若是正常說出來,李斯自然會感激。
可他這語氣,分明是篤定李斯要出事,提前來看困獸猶斗的。
李斯眉毛一挑,“哦?早晚要出事,那我以后就在中午去河邊好了。至少,那會兒水不會太涼?!?p> 錢謙益捋著山羊胡,不但未惱,反倒笑得比孟玉樓還歡暢,“油嘴滑舌!老夫甚至都有些欣賞你了。希望你明天見著崔應(yīng)元崔千戶,還能伶牙俐齒起來。玉兒,咱們走!”
李斯看著孟玉樓那扭成麻花兒的肥臀,你也配叫玉兒!
惡心歸惡心。
李斯還是把錢謙益的話放在了心頭。
崔永元倒是挺熟!崔應(yīng)元又是哪個?
問下陳漁,她或許會知道。
匆匆趕回家,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蘅蕪苑燈火通明。
李斯喜出望外,寶丫頭回來了?
進(jìn)了正屋,才知自己白高興了一場。
燭光下,陳漁與鄭旦眼觀鼻,鼻觀心。
花子扶著陳漁的椅背直瞌睡。
李斯掃了眼一桌子的豐盛飯菜,大聲道:“不是說了不在家吃了嘛,你們怎么還等我?!?p> 陳漁繼續(xù)觀鼻。
向來嘴快的花子撇了下嘴,不吱聲兒。
反倒是鄭旦,睜開腫成桃子的眼,哭著道:“相公,你若想喝花酒,我們姐妹陪你喝個痛快便是。”
李斯詫異,“喝花酒?你們想哪兒去了!”
“那相公是……”
李斯這才尋思過來,鄭旦居然也肯隨著陳漁叫自己相公了?
“我呀,大清早買早點(diǎn)時,救了兩條人命。那二人感激,就請我去鴛鴦樓吃酒了?!?p> 鄭旦惱了,“還說不是,還說不是!都去鴛鴦樓了,能不是喝花酒?”
李斯納悶了,我就是去喝花酒了,又怎么著?
我還沒嫌你們出身教坊司呢。
雖如此想,為了那指頭的事兒,卻須好言安慰,正要開口。
只聽“啪”的一聲。
原來是陳漁扇了花子一巴掌,“讓你編排相公,讓你編排相公!”
花子從睡意朦朧中被徹底打醒,捂著臉哭道:“我哪有編排,本就是姑爺親口說的嘛,他佳人有約!”
看著二女臉上幾乎一模一樣的慍怒,李斯明白了,隨口的一句玩笑話,結(jié)果打翻了醋壇子。
可是,我就不明白了!
你們朝秦暮楚、生張熟魏的,我都沒嫌棄你們臟,便是出去喝個花酒又怎么了!
況且,我并沒有!
“瓜娃子,搞不懂了吧?”秦老頭從東耳房直挺挺地走了出來,“額來告訴你: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李斯白了他一眼,你不說也許我早晚能明白,你這樣一說我更糊涂了。
不就是日水嘛!
哦!
這是想通了呀!
等我救完寶丫頭回來,把這事兒辦了也就是了,大不了一箭雙雕!
秦老頭說完,轉(zhuǎn)身回屋。
李斯掃了眼二女,她們竟然同時哽咽起來。
特別是鄭旦,趴在桌上,肩膀聳動,竟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
李斯惱了,“有話直說,我晚上還得去救寶丫頭,沒空兒跟你們打啞謎!”
寶丫頭?
叫的夠親膩!
陳漁的心咯噔一下。
很快又莫名的有些好受起來,原來不過是個丫頭罷了,那沒事了!
李斯見二女還是不語,再吼一次,“到底怎么了?”
二女咬著紅唇沉默良久,就在李斯要發(fā)飆的時候,鄭旦終于哭出聲來,“相公,日后開封沒有水!”
李斯一愣,什么節(jié)骨眼兒上,還猜字謎!
只聽說過舊時開封沒有水,這怎么又來個日后開封沒有水。
管他有水沒水,關(guān)我鳥事!
“小漁兒,我問你,你可知道崔應(yīng)元崔千戶?”
“誰?”
陳漁的臉唰地變了顏色,“相…相公如何知道他?寧可得罪皇上,此人,此人萬萬不可得罪!”
“他怎么了?錢謙益說,明天他便要帶人來拿我的!”
二女呼地站了起來,一左一右拉起李斯,“相公,逃,能逃多遠(yuǎn)逃多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