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文獻傳承
洛城的太陽升至中央，市圖書館的影子在這一刻變?yōu)橐惶熘械淖疃?。大概是到了午飯時間，原本死氣沉沉的宗教文化閱覽室，回蕩著桌椅摩擦地面的驚人動靜，很像是一般初等中學上午第四節(jié)課，放學后的氣氛。
對于這群堅守在前沿的學者，她們從沒有放假，也不會休息，能讓她們在文獻與實驗中解脫出來的，除了吃飯與睡覺，那就是與有知識的人聊天。
啪！鐵柵欄降下，封住閱覽室的出口，門窗緊閉，房間一片昏暗。
“小伙子，其他項目小組已經有了突破性進展，所以派你作為我們項目組的指導。先別急著回答，我只問，我猜的對不對？”一位身穿淺灰色法袍的胖婆婆，捧著散發(fā)苦丁氣息的玻璃茶杯，大大咧咧地笑道。
“得了吧，我看未必?！鼻鍧嵐つ拥睦习⒁?，抱著雙臂說道：“一定是因為其他項目組需要以我們的研究作為突破口，派你取走研究成果，是這樣的沒錯？”
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的柳，本想說，都不是，我只是一個來借書的小菜鳥，關于你們到底是秘密結社還是女神教的官方科研團隊，我并沒有興趣，我只是想取走我的書。
然而阿姨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相互吹捧自己對項目組的功績，偶爾帶上前沿問題方面的刁難，房間的空氣亂作一團。文人相輕卻喜歡熱鬧的特質，算是被這只小的科研團隊表現到了極點。
柳心想，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沒辦法解釋清楚了。不過他從這些人的對話，得知這群人隸屬于一個名叫第一神學院的組織。光聽名字就知道，大概率與女神教有關。如果他這一世能夠有更多些常識的話，那么他可能會聽過‘人類至上基金會’這個隸屬于女神教的慈善組織，也是現在全球最大的科研基金會。
而第一神學院位于新大陸的圣城新約，正是隸屬于這一基金會的科研機構，生物學與醫(yī)學最權威的學術期刊《生存》，正是由該組織創(chuàng)辦。
“羅蘭大祭司閣下跟你一起來的嗎？”溫羅女士說道，她就是一開始拍柳肩膀的小老太婆，同時也還是一位考古學家，發(fā)表過數十篇關于唐代文物考古前沿的文章，洛城大學有專門的研究所供她使用，不過周末，她還是喜歡按照組織的規(guī)定，在這里與老朋友聚上一聚。
聽到溫羅女士這樣說，其他的老太太們紛紛停下爭吵，科研界有明確的等級劃分，盡管文人相輕，彼此不服氣誰，可一旦談到第一神學院負責撥款的上層人物，她們必定會豎起耳朵聆聽消息，畢竟誰會跟錢過不去。
柳雖然不知道溫羅女士的身份，但羅蘭大祭司他還是知道的，早上翻手機的時候，他就看到羅蘭大祭司即將蒞臨洛城取走圣遺物的消息，看樣子溫羅女士應該是羅蘭大祭司的下屬，但老實說，新聞里并沒有提到關于羅蘭大祭司的具體年齡和擔任職務，也沒有給出具體的照片。
而且他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拿蘋果的林檎小姐，因此，他說：“我只是根據林檎小姐的指示，取走書單里的幾本書，取完書我就走，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聽到柳這樣回答，原本打算和柳搭話的老太太們紛紛愣住，然后竊竊私語，透露出失望。
“好吧?！睖亓_女士嘆氣：“還以為梅林女士退休之后，第一神學院會派個靠譜的負責人，接手我們的工作，看樣子她們已經完全放棄這個項目，很好。我們也厭倦三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是時候退休了?！?p> 什么意思？柳心想，難道我剛才的話，讓她們誤會了什么？
他想摘下面罩和這些老家伙們解釋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哦，不必摘下你的面罩，我們不需要記得你的樣子，甚至不需要記住雙方的名字，就和組織規(guī)定的那樣，投資方出錢，我們拿錢做著喜歡做的項目，第一神學院與我們學者的關系不就是這么簡單嗎？現在輪到我們交出成果了?！?p> 溫羅女士攤開手，盡管她看上去是一位女神教的祭祀，但從她隨和的態(tài)度來看，她更像是一個經常在江湖上行走的飄萍客。
她看向身后的其他幾人，她們也面帶沮喪，按照書單里的編號去取書籍。
《半神編年史》、《獸化病研究史》、《三號執(zhí)行官獵殺日記》、《女神教箴言集注》……
破爛的書皮，松散的線狀，發(fā)黑的書頁，還有密密麻麻足可把書本撐爆的書簽。
一本本文獻就這么羅列在眼前。每一本書看起來都是那樣的陳舊，并且集合了大量的心血，看起來不知道被翻了多少遍。而每一位老人抱著書籍過來，目光中透露出惋惜與珍重的情感，就像是抱著自己最珍貴的財富，又或者是辭別相伴多年的老友或者心中的秘密。
這讓柳意識到，這些被使用多年的文獻資料絕對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簡單。他看向溫羅女士，至今他還不知道溫羅女士的名字。但正如溫羅女士所說，他不需要知道溫羅女士的名字。他們只是交換信息的關系，僅此而已。
“這到底是什么？”柳認真地問，這是林檎小姐交給他的書單書籍，但他明顯感覺到不對勁。
溫羅女士以為他是想知道自己怎么投入到這個項目的，她是這樣說的。
“大約三十年前吧，那時我作為新約大學的考古學講師，正在通識課上和學生們閑聊，我那時研究方向是舊大陸的唐代文物。至于原因，是第一神學院的寶庫存有大量當時的文物，有大量的考證工作，需要有人繼承。而我就是靠著這項獎學金，讀完博士的，可惜的是在最終考核中，我落選了，比我更優(yōu)秀的人，接替了我在考古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員的工作。所以我只能在新約大學里混日子。組織與學校，并不給我任何接觸一手史料或文物的機會，這讓我覺得我一身所學被辜負了。”
談到這里的時候，溫羅女士雙眼無神，看得出來她當時的生活是多么清閑且無聊，這可能源于她過分的上進心。
“然而我的運氣還算不錯?！睖亓_女士笑道：“一場地震把洛城毀得七七八八，數十萬人遭殃，這當然是件可悲的事情。但卻意外促成了我的學術道路。十多位位大難不死的遇難者，意外發(fā)現八公里以下的暗河，竟然存在著一座荒廢的古城。當時研究所人手緊缺，各地都有遺跡被發(fā)掘出來。神學院接到消息后，第一時間讓我這個邊緣人物，乘坐直升飛機趕到，并與組織麾下的科研團隊迅速封鎖消息，”
“你知道我當時有振奮嗎？”溫羅女士雙眼放光：“因為當時只有我一名考古學家在場，負責該項目的梅林小姐，把發(fā)現那座遺跡的工作交給我，很顯然，這是我出頭的機會，憑借這項功績，我將名留青史，在考古學界留下我的名字。”
咳咳咳，四周的老太太們紛紛咳嗽，大概是聽不慣她這樣給自己頭上戴帽子，而且這還是因為一場災難取得的科研成果。在場的哪個不是符號學或者古生物學的專家，沒有誰會比她遜色。
溫羅女士這才收斂了一些，咳嗽兩聲道：“當然，后期的工作，還是多虧其他同僚的幫助，不然我們也無法取得如此之多的成果。我把這座遺跡命名為神都。因為參照古籍描述，由女帝統治的唐代，作為都城的神都，就是一座早就因地震而掉入地下的城市?！?p> “但真正令我們震驚的還在后面，我們的一個工作人員，跳入一口干枯的水井，發(fā)現，那座城市的地下五百米，其實還存在著一座更為古老的都市，那是一座比神都還要悠久的古城，由石頭建造，你大概很難相信，我們看到了什么，試驗場，競技場，還有關于獸化病研究的陶片。陶片里提到了當時對獸化病的研究以及數項醫(yī)藥學成果?！?p> “我們猜測大概是找到了周姬建造的一座祭壇?！?p> “而你面前的這些文本，藏有我們破譯后取得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