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茶水送上來了,熱水也送上來了,還有干凈的洗臉面巾。
蕭家鼎一邊洗簌一邊琢磨,從杜二妞她們那什么詩社來看,唐朝人還真是酷愛作詩,而且為作詩也肯花錢。自己一肚皮的唐詩,千古流傳的名句便不下百篇,何不這上面打主意?
洗漱完畢,蕭家鼎給了李三兩文錢打賞,把個李三樂得合不攏嘴,忙不迭的稱謝。
蕭家鼎微笑道:“縣城里文人墨客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哪里?”
李三愣了一下,想不到這位粗布草鞋的莊稼漢要去那樣的地方,忙賠笑道:“那些讀書人,最喜歡去的地方當(dāng)然是**,就在錦江邊的那條街。最大的一家,名叫‘翠玉樓’,去那的讀書人最多了。不過,大爺,您要是想找姑娘,到不用去那種地方,太貴了,小的給你叫到屋里來就是。包管您滿意。陪你睡一夜,給二十文便可以了?!?p> “不用了!”蕭家鼎搖頭晃腦道,“我去那翠玉樓瞧瞧去。——路怎么走?”
“?。俊崩钊浅泽@,“大爺您當(dāng)真……,您,您出門往左,一路到往前走,到錦江邊,便看見一條街掛滿了紅燈籠的就是了?!?p> “嗯!”蕭家鼎邁步出門。
李三有些呆呆地望著蕭家鼎揚長而去,咂巴咂巴嘴,當(dāng)真見到了怪事,這種田的泥腿子莊稼人也要去那種銷金窩?
蕭家鼎按照那店小二說的,出門往左,他記得客棧附近的衙門前面好象有一家成衣店,去那里先換一套衣服再說,另外還要為撈第二桶金做準(zhǔn)備。
經(jīng)過衙門口的時候,他看見衙門前的臺階上,跪著一個老者和一個年輕婦人,正在那里啼哭。衙門卻是緊緊關(guān)閉著,因為已經(jīng)散衙了。
這種在衙門口啼哭的事情,或許是這個朝代的人見得太多了,見怪不怪,所以沒有什么人圍觀。
蕭家鼎來到衙門前面那家成衣鋪,邁步進(jìn)去,買了一身圓領(lǐng)窄袖長袍,換下了自己的粗布短衫,頭上包裹的藍(lán)布也換成一頂軟腳小帽,儼然便是一個翩翩書生了。這一身下來,也不過花了他一百文。另外,他用自己那一身粗布短衫換了一塊三尺長的白布,拿著出門。
出到門外,他還看見那老漢和婦人在衙門口石階上跪著哭泣。蕭家鼎微一沉吟,自己要想進(jìn)這個衙門謀一份差事的,但凡有機(jī)會,都不能放過,何不問問怎么回事,幫別人的同時或許就幫到了自己了。
他邁步過去,看了二人一眼,道:“兩位在此啼哭,所為何事?”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見他穿著打扮是個斯文的讀書人,便垂淚道:“我們來告狀,可是官府駁回了,我們當(dāng)真是冤枉啊,苦苦哀求,他們也不理。心中難過,便在這等著,希望能見到縣令大人出來,好攔路喊冤?!?p> “你們有何冤屈,不妨說來給我聽聽。我何許可以幫幫你們?!?p> 但凡有冤屈的,自己都是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冤屈,哪怕僅僅只是同情都好。老者趕緊拱手道:“多謝這位公子了,是這樣的……”他指了指身邊的哪位少婦,“她叫三娘,是老漢家的婢女,對了,老漢姓蕭?!?p> 蕭家鼎心想這還真的巧了,跟自己一個姓。
蕭老漢接著說:“我家婢女三娘一天上街采買,結(jié)果被強(qiáng)賊擄了去,賣給了郝家大郎。三娘說了自己是被強(qiáng)賊所擄,請他們放自己走,那郝大郎明知三娘是被拐走的,卻強(qiáng)行與她同房,并讓家人死死看著她不讓她有機(jī)會離開。一直到三娘生下一兒。有一天,三娘終于找到機(jī)會跑了出來,回到了老漢家。老漢問明情況,便即報官,將這郝大郎抓了起來。老漢看著三娘惦記兒子,便也想把孩子要回來,因為那是我家的婢女生下的孩子,應(yīng)該歸還我家啊。我去了郝家,可是郝家蠻橫不講理,不肯交還孩子。我無奈只好告到了衙門??墒茄瞄T雖然抓了郝大郎,卻不肯把孩子追還于我,說這種事情沒有遇到過,律例也沒有相應(yīng)的規(guī)定,那郝大郎雖然是強(qiáng)奸三娘,但到底是孩子的生生父親,強(qiáng)行奪走也是不合適得,所以不能答應(yīng)我的要求,便駁回了?!?p> 蕭家鼎研究生專業(yè)讀的是法制史,畢業(yè)論文寫的就是唐律疏議研究,對唐律可以說非常的了解,一聽老漢說的這個,便笑了,這老漢說的這種情況唐律中是有規(guī)定的,只不過規(guī)定在了兩年以后才頒布的《唐律疏議》上,這個時候公孫無忌他們還沒有制訂出來呢,不過相應(yīng)的規(guī)定已經(jīng)辦頒布的《永徽律》上面是有原則性的規(guī)定的,女婢跟牲口一樣對待,牲口生下的小牲口歸主人,所以婢女生的子女,也應(yīng)當(dāng)歸婢女的主人,按照這個規(guī)定,可以得出正確的結(jié)論,孩子應(yīng)當(dāng)歸還給蕭老漢。
只不過,《永徽律》自己雖然很熟悉,但是還沒有達(dá)到能背誦的地步,最好還是找個什么書本看著的比較好。
聽蕭老漢說了這案子之后,蕭家鼎眼睛一亮,心里冒出一個主意。
他四處看了看,便看見了衙門對面就有一家書齋,不由眼睛一亮,哪里或許就有得賣。要是買不到也沒有關(guān)系,憑著記憶寫,應(yīng)該也沒有多大問題。
當(dāng)下,蕭家鼎笑了笑,道:“老丈,本人正在苦讀律法,就為來年參加明法一科科舉應(yīng)試,對唐律很是了解,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幫你重新寫一份狀子,官府看了我寫的狀子,肯定會支持你的要求,把孩子還給你?!?p> 那老漢一聽,頓時大喜,忙磕頭道:“多謝公子!多謝!——三娘,還不趕緊的謝謝公子?!?p> 那婢女眼中噙淚,忙福禮叩謝。
蕭家鼎道:“你們跟我來,我就住在前面客棧,咱們?nèi)ツ抢锝杓埞P,我馬上給你們寫狀子。
老漢和那婢女又是千恩萬謝,跟著蕭家鼎先到了衙門對面的書齋。
果然不出所料,這里便有《永徽律》的刻印本出售。當(dāng)下掏錢買下,帶著二人來到了客棧。
客棧的掌柜看見蕭家鼎已經(jīng)換了一身書生長袍,心想原來是個讀書人,幸虧自己沒有輕視,趕緊點頭哈腰的迎了上來。
蕭家鼎跟掌柜借了紙筆,帶著他們上樓到了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房門,三人坐下。讓那老漢重新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遍,又問了那婢女三娘,確定了事實經(jīng)過,當(dāng)下對老漢道:“按照衙門的規(guī)矩,代人爭訴是不準(zhǔn)的,甚至是要被打板子的,所以,我只能以你家親屬的身份代為起草,你看我算作你們家的什么人好呢?最好是那種衙門不方便查實的?!?p> 老漢點點頭,他也知道衙門這個規(guī)矩,想了想,道:“老漢在益州九隴縣有一個侄兒,多年前被洪水卷走了,生死不知,要不,就委屈公子算作老漢的侄兒,如何?”
“如此甚好!你侄兒叫什么?”
“蕭七郎?!?p> 蕭家鼎故作沉吟狀,片刻,才道:“打官司不僅僅是寫一張狀子這么簡單,還需要訊堂的。幫人幫到底,正好在下也姓蕭,是個孤兒,為了方便訴訟,不至于給在下惹麻煩,在下就拜了老丈作伯父,算是那蕭七郎,如何?”
老漢又驚又喜,道:“求之不得啊,只是這樣,可是太委屈公子了?!?p> “無妨。都是姓蕭的,五百年前是一家嘛!”蕭家鼎心想,幸虧你也姓蕭,要不然,我還得改姓呢。起身福禮道:“我的大名叫蕭家鼎,家庭的家,寶鼎的鼎。記住了,以后有人問起你我的身份,你可記得認(rèn)我這個侄兒。跟人就說你那被洪水卷走的侄兒已經(jīng)回來了,就在縣城里?!?p> “好的好的。”蕭老漢忙起身還禮,那三娘也跟著以大禮相見。
蕭家鼎之所以費這勁,因為他學(xué)法制史知道,唐朝的時候,特別是初唐,對戶籍人口的管理非常的嚴(yán)格,外出必須持路引,也就是身份證。要想進(jìn)衙門謀差事,來歷不明那是根本不可能被錄取的?,F(xiàn)在有了這蕭老漢的伏筆,自己偽造路引就天衣無縫了。
蕭家鼎提筆寫了一份狀子,最后代筆人自己署名后面注明系告狀人的侄兒。
狀子寫好,遞給了老漢,道:“你拿去再告,要是有甚么問題,可以到客棧這里來找我?!?p> “多謝公子!”蕭老漢和那婢女忙不迭的謝過,“這筆資……?”
“不用了!”蕭家鼎微笑道:“咱們都是一家人了,還用客氣嗎?”
蕭老漢又連聲稱謝,這才帶著婢女告辭走了。
蕭家鼎拿出那三尺白布,鋪好,提筆在上面寫幾個大字,自己看了看,覺得還不錯,幸虧當(dāng)語文老師的父母從小逼著自己背唐詩的同時,也逼著自己練毛筆書法,所以這書法還是看過過去的。
他等墨汁干了之后,把白布卷好,手里拿著,下樓出門往左,沿著大路往前走,一路到了江邊,果然看見整條街都是串串的紅燈籠,街上來來往往的,很多都是跟他一樣身穿長袍的書生。也有的為了顯示瀟灑,這依舊寒意很濃的初春,已經(jīng)搖著折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