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欲醉人人難醒。
醉過方曉愁煞人。
姜夕嵐尋了上好的董酒,問了張德全何時(shí)宇翌遙會回玄武殿去,并且叫他不要通報(bào)。
其實(shí)也是為了他好。
宇翌遙若是陷入了兩難之中,被世人指為貪慕美色不顧江山的昏君,姜夕嵐一定會自責(zé)死的。他是難得的,最有責(zé)任感的明君。
恰恰平妃抓住了姜夕嵐的這點(diǎn)軟肋,她這次怕了。
傷了一個又一個......不可以了。
小桃跟到玄武殿門口姜夕嵐就讓她回去了。
此刻大約是酉時(shí)。
她心里重重呼了一口氣,都說人在醉時(shí)心最軟,理智上感性往往會戰(zhàn)勝理性。
輕輕推開了暗紅色殿門,朝里望去宇翌遙半躺在龍榻上閉著眼睛用手揉著太陽穴。
姜夕嵐的心里一陣心疼,他一定是被繁忙的國務(wù)壓得喘不過氣了。雖然說她每次問的時(shí)候他都笑著說,不累不累。可是笑里的苦澀她怎會看不出?
“皇上?!彼叩剿母坝钜钸b才發(fā)現(xiàn)。姜夕嵐嫣然一笑,拉下宇翌遙的手很溫柔地幫宇翌遙按摩起來。
“嵐兒怎么來了?”宇翌遙喜悅的不行,最累的時(shí)候,愛人果然是一劑良藥。
“臣妾想皇上,就來了。”說完她轉(zhuǎn)眼凝視著宇翌遙的雙眸道,“不要太累了。身體壞了,還怎么繼續(xù)守江山?”
他突然不說話了,微微嘆氣:“眼下大赫的形勢確實(shí)不好,臨國的兵馬都比我們強(qiáng),我這幾日正在處理建造新練兵陵墓的事情。”
“建造陵墓?那可是要花費(fèi)大把功夫的,皇上也不必親自上陣,有時(shí)候交給兵部的大人們就可以了。”姜夕嵐說道。的確,為了國家機(jī)密不外露,建造大陵墓練兵是最好的選擇,只是在財(cái)力物力人力上都很是費(fèi)勁。
宇翌遙看著她擠出一個笑來,點(diǎn)點(diǎn)頭。
這時(shí)候姜夕嵐轉(zhuǎn)身走到門口,輕輕拍了拍手,一會兒便有幾個宮女端著幾碟小菜和幾壇酒進(jìn)來放在桌上。
宇翌遙起身走到桌旁:“嵐兒,這是......”
“皇上今夜就把國務(wù)放一放吧,臣妾是特意來陪皇上的?!苯馆笭栆恍?,倒起酒來,“這可是臣妾為皇上準(zhǔn)備的上好的董酒?!?p> 宇翌遙一愣,突然又有些邪魅的笑了,他親昵地?cái)堖^她的身子:“我要是把持不住了怎么辦?不如去坤寧宮......”
姜夕嵐臉一白,馬上恢復(fù)正常:“臣妾就和皇上說說話,不好嗎?”愛他,可是沒有這個打算。她現(xiàn)在覺得不是時(shí)候。
宇翌遙也不說話了,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一點(diǎn)點(diǎn)失落。待下人們?nèi)客讼?,姜夕嵐吩咐道沒有叫就不許進(jìn)來。
兩個人對著坐下,相視而笑。這樣只屬于他們二人的時(shí)刻,于兩人來說都是很幸福的。
“皇上,臣妾敬您一杯?!彼氏扰e起杯子,“謝皇上,謝皇上給了臣妾如此榮寵?!?p> 說完一口而盡。榮寵?可是她卻是不想要的。她想要的愛情,不是金碧堂皇的高墻宮殿,不是萬歲臣妾的世界。她要的是小橋流水人家,夫妻錦瑟和鳴的生活。
盡管是她愛的人,真心愛的人,唯一愛的人,她也害怕這種束縛。
宇翌遙瞧著她,也含笑飲下。
灌醉他,只要灌醉他,然后什么都好說。
姜夕嵐稍為他布了些菜:“皇上自己要注意休息,若是臣妾不在身邊了,沒人提醒怎么辦?”
宇翌遙皺眉,心里打起鼓來:“嵐兒說的是什么話,我說過,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的,一生一世?!?p> “臣妾是說說而已,一個假設(shè)啊?!苯剐π?。其實(shí)她也只是僅僅有要離開的想法而已??墒请x開以后去哪里?自己放得下他嗎?
“嗯。”宇翌遙也笑了,“嵐兒也答應(yīng)我,一輩子在我的身邊,好不好?!?p> 她有微微的遲疑,半晌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宇翌遙立刻露出了歡喜的笑容來。
“皇上,臣妾敬您,這一杯酒,謝皇上對臣妾義兄的......關(guān)照?!苯褂峙e起了杯子。
“呵,這有什么。濼函本就是我的心腹,沒了他,這大赫的中央怕就不完整了?!庇钜钸b眼里流露出點(diǎn)點(diǎn)不明的復(fù)雜,說完也是一飲而盡。
就這樣,姜夕嵐一杯一杯地敬,自己其實(shí)根本沒有喝幾杯,宇翌遙卻是切切實(shí)實(shí)的杯杯入腹。
這董酒烈得很,喝了許多杯,宇翌遙真的微微開始醉了。
姜夕嵐心里放了心,看來是沒什么問題。再喝的時(shí)候幾乎不用理由了,就是一杯接著一杯,姜夕嵐不敬了,宇翌遙自己也開始不停地喝,越喝表情越迷離,滿臉都是愁緒。
這酒,還真是神奇的東西。它當(dāng)真會叫人把真實(shí)的一面表現(xiàn)出來。
那么,他的心里裝著多少愁呢?
她看著心里也是不舒服,飲酒傷身,就一次吧。就這一次。
“皇上?!痹S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姜夕嵐輕輕喚了他一聲。
“嵐兒......”宇翌遙無奈地笑著,臉上因?yàn)榫凭拇碳の⑽⒎浩鸺t來,“你知道嗎,我好累......”
她咬了咬嘴唇:“臣妾知道,臣妾都知道。”
“來之不易的江山,真的難守。母后如今又離開了,我只剩了自己一人,有時(shí)候真的很累很累......”
姜夕嵐握住他的手:“皇上還有臣妾啊?!?p> 宇翌遙看著她,凝視著她真誠的眼,迷迷糊糊笑了:“對......嵐兒,你會陪在我身邊一輩子的,對,嵐兒......”
看來果真是醉了,醉的不輕。
“嵐兒你知道嗎,母后為了這個皇帝的寶座,犧牲了很多。”宇翌遙不知道看著哪里,一股吐露出心聲,“犧牲了名譽(yù),犧牲了青春,犧牲了愛情......這朝中上下有哪一個是真心服母后和我一攬江山的?要不是我上位以后真的做出了些成績,恐怕現(xiàn)在......哎......”
原來他風(fēng)光的背后還有真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皇上是最圣明的明君,大赫一定會繁榮昌盛的?!苯拐f。
他不做聲,拿起杯子又灌了一杯。
姜夕嵐看著,心想要趁他睡過去之前......
“皇上,臣妾想替一個人求個情?!毕肓讼?,她開口道。
“哦?是何人?”宇翌遙問,“嵐兒都親自替她開口?!?p> “回皇上,是平妃?!?p> 宇翌遙現(xiàn)在腦袋有些暈了,話卻還聽得清楚:“何事?”
“皇上,可不可以,送平妃出宮。讓她離開皇宮,一生不再回來?!苯拐f,其實(shí)宇翌遙會不會答應(yīng),她也不清楚。畢竟是一個嬪妃。
宇翌遙一聽好像稍微清醒了一點(diǎn):“嵐兒說.....讓平妃離開?”
姜夕嵐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是?!?p> “為何?”宇翌遙有些不悅了。
姜夕嵐看他這樣,心里有些醋意。他果真還是會在意別的女人,還是那個深藏不露的平妃。
“皇上......”姜夕嵐一時(shí)語塞,她想質(zhì)問他,對自己是百分之百的愛嗎?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呵,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天下誰人敢獨(dú)享一個皇帝的愛?
宇翌遙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嵐兒,要是你不愿意,我可以讓她們都走,都離開......”
這是醉話吧,可是姜夕嵐冷下去的心突然溫暖了一些。她搖搖頭笑了:“不是啊。皇上也許不知,平妃其實(shí),在宮里過的很累。臣妾與平妃相交甚好,她曾經(jīng)向臣妾吐露心聲,說真的不想一輩子就在這里過去。平妃想要回到故鄉(xiāng)去,當(dāng)一個教書先生,這是她最大的理想了?!边@當(dāng)然是她自己編的一些話,宇翌遙說不定心一軟,就會同意了。
宇翌遙在迷糊中還是思考著,平妃原來,表面上看起來時(shí)時(shí)掛著宜人的微笑,心里卻是另一番風(fēng)景,忍了這么久,也真難為她了。
見宇翌遙不說話,姜夕嵐又說:“皇上不知吧,平妃因?yàn)楦鷮m中的姐妹們不太合,都偷偷落淚幾次了?!?p> “這......”宇翌遙疑惑起來,“怎么會呢?”
“別看平妃整天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其實(shí)很孤獨(dú)的?!?p> “是嗎,也許是我冷落了她?”酒意越來越濃,宇翌遙都好像忘記了旁邊坐著的姜夕嵐,自語起來。
姜夕嵐盯著他沉默了一會兒,他對幾個女人有愛?對幾個女人愧疚過?自己之前看到的,是假象嗎?
“皇上就答應(yīng)吧。平妃離開,還有臣妾?!闭f完姜夕嵐怔了一怔,“還有華妃,惠妃,很多美人,很多昭儀......”
宇翌遙看見姜夕嵐低下了頭,好像微微感覺到了她的異常:“嵐兒......”
“臣妾很愛皇上?!蓖蝗凰f了這么一句。
宇翌遙抿了抿唇:“讓她離開吧。有你,還有什么不夠的呢?”
她的心里又翻騰起來,宇翌遙還真是像霧像雨又像風(fēng),一會兒一個驚喜。
她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又灌了他幾杯酒,宇翌遙也是喝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姜夕嵐聽一句,應(yīng)一句。
又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宇翌遙好像真的醉的挺厲害了,索性就伏到了桌子上,眼睛微微閉起。
姜夕嵐定著看了他好一會兒,輕輕叫:“皇上?”
他真的醉的無力了,只嗯了一聲就沒有說話。
“您下旨讓平妃離開吧?”
又是嗯的一聲。
姜夕嵐起身走到次廳的御桌前,回頭看了看宇翌遙的背影,拿出一道自己先前擬好的圣旨,又拿起宇翌遙御桌上的龍印,蓋了下去。這下子看來是行了。
明天他一醒什么也不記得,就會以為這是他自己擬的圣旨,蓋的印。一般是沒有人敢去動龍印,姜夕嵐也是斗著膽子去蓋的。她知道,他會相信自己的。
姜夕嵐用手緊緊攥著假擬的圣旨,長吁一口氣,又看看醉過去的宇翌遙。完事了,平妃的威脅可以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