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身世。這是她腦子里第一個反應(yīng)到的字眼。
十幾年來,伴著幽幽的笛聲,嘴上不語,心里反反復復糾結(jié)了十幾年,我是誰?
白圣醫(yī)看姜夕嵐的表情有了變化,嘴角輕牽,右手輕輕一揮,解開了姜夕嵐的啞穴。
姜夕嵐果然沒有喊出聲,只是壓低了聲音說:“你知道些什么?!?p> 雖然她的心里并不相信,一個陌生人罷了,這么巧合恰是知道自己來歷的人?
“你不要急?!卑资メt(yī)又解開了她的定穴,姜夕嵐僵硬的身體馬上松了下來,她坐起來動了動手臂,眼神充滿防備地盯著白圣醫(yī)面前垂下的層層黑紗。
“我跟你素昧平生,一代圣醫(yī)為何跟一介女流過不去。且見您此舉,恐怕并不配擔當‘圣醫(yī)’一稱吧。”姜夕嵐也不知為何在心里默默篤定,這個白圣醫(yī)并不會傷害自己。或者說,是因為自己對其有一定的利用價值。
“你跟我來。”白圣醫(yī)并不理會她刻意的嘲諷,冷冷丟下一句話,就背過去拉開門朝著外面走去。
姜夕嵐的膽子一點一點膨脹起來,之前就對這個神秘的白圣醫(yī)感到好奇,如今是不是也可探個究竟了。
迅速的披上外衣,姜夕嵐輕輕跟出去。
黑暗里,只見白圣醫(yī)竟然進了肖易風的房間!
那么自己是也要過去?她停了停,轉(zhuǎn)念一想事情也許跟肖易風有關(guān),穿過院子進了肖易風的那一間竹屋。
但見白圣醫(yī)立在肖易風床邊,手上拿著一根竹管似的東西,在肖易風的鼻翼旁晃了兩下。
肖易風似乎睡得很沉,房里連連進了兩人都毫無察覺。
“這是什么?!苯剐睦镆痪?,“你在干什么?!?p> “這是迷沉香?!卑资メt(yī)把竹管收回,“兩個時辰內(nèi)他不會醒過來。”
迷藥?這就是肖易風每天每天不斷嘮叨起的,最敬愛的師父?姜夕嵐的心里突然就蒙上了一層寒冰。
“你......!”不知道這古怪的圣醫(yī)到底有何企圖,她憤恨地咬牙。
“丫頭,我要你幫我做件事。”白圣醫(yī)幽幽說。
“然后才肯告訴我你知道的事情?”
“呵,”白圣醫(yī)竟然笑了,“你信我?”
“......我不知道?!笔前?,憑什么信這個連是敵是友都不知道的人呢?
“如果有一天我覺得合適了,我會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你。”
思忖片刻,姜夕嵐依然抬頭,堅定地說:“我不會幫你做任何事的。明天一早我就離開!”語罷她略心疼地看了一眼昏睡中的肖易風。
“哦,是么。”白圣醫(yī)淡淡地說,然后不知道拿出一瓶什么東西,轉(zhuǎn)身就用手掰開肖易風的嘴巴,把瓶子里的東西給嘩啦嘩啦全灌了進去。
姜夕嵐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這個人,到底是......?
“那現(xiàn)在呢?”白圣醫(yī)滄桑的話音里多了一絲狡黠。
“你干了什么????”一種不祥的預感充斥在胸腔里,姜夕嵐一陣一陣地焦慮起來。
“罌粟麻丸?!甭曇衾锶皇禽p松。這是一個師父給景仰自己的愛徒下了慢性劇毒!
“你真是人面獸心!”姜夕嵐一聽一股憤怒涌上,大聲呵斥,再而怕驚動了其他人,馬上壓抑憤怒放低了聲音,“你知不知道肖易風有多尊敬你?多敬仰你?!?”
“那你愿意救他嗎?”白圣醫(yī)不以為然,反倒反問。
一下子明白過來了。要她幫忙......給肖易風服慢性毒藥......
“你威脅我?!苯挂а狼旋X起來。
“是又如何?!?p> 頓時,她只覺得,什么宇翌遙,什么華妃,什么平妃,那都不算什么。眼前這個給無辜的肖易風下了毒的人,竟然是肖易風生命里最重要,最信任,最崇敬的,白圣醫(yī)。不知是肖易風,每一個圣醫(yī)谷弟子對白圣醫(yī)都是十二分的尊重,可是......他們誰會猜到白圣醫(yī)是這樣一個人???為了達到某種目的不擇手段!
瞬間姜夕嵐想到,那到底是要我做什么?只有我能幫這個忙?
沉默半晌,她開口:“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p> “我要你去武林盟給孟子凡當墨助?!卑资メt(yī)馬上回答,“我要你在孟子凡的身邊,觀察他的一切動靜,然后告訴我?!?p> 是白圣醫(yī)和孟盟主的私人恩怨?她眉頭皺起。憑什么要我去參和!
“還有,我會要你去問一些事情?!卑资メt(yī)又道。
“我問,他憑什么告訴我?”姜夕嵐很不耐煩地回答。
“以你的身份,他會的。”白圣醫(yī)輕輕一帶,簡單一句。
身份?莫非真的如白圣醫(yī)說的,知道自己是誰?那么自己又是誰?可是,會不會只是白圣醫(yī)拿身世當幌子,仗著孟盟主看中了自己讓自己去擔任墨助,而想要以此利用自己當一個細作,從而達到白圣醫(yī)的目的?
思緒混亂起來,她理都理不清楚。
若是拒絕,然后等肖易風醒了,當眾揭穿白圣醫(yī)的真正面目.....不妥,所有人一定都會相信白圣醫(yī)而非自己。而且到時候白圣醫(yī)一怒之下放任肖易風的毒不管了呢?
還有肖易風服下的真的是慢性毒藥么?
這個時候,似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怎么,肖易風這條命,你是不心疼了?”白圣醫(yī)見姜夕嵐久久猶豫,心里開始擔心起來,莫非是自己對他們兩人間的感情估計的過高了?
“你必須保證肖易風沒事?!苯苟ǘǖ卣f。
“當然?!卑资メt(yī)心里暗叫成功,“我不會傷害你。當然,我也不想傷害易風?!?p> 白圣醫(yī)在心里推度著,孟子凡一定也看出了些什么。這樣就更好辦了。
姜夕嵐死死盯著白圣醫(yī)看,然后轉(zhuǎn)身徑直用力拉開門離去。
她忍著眼眶里不住打轉(zhuǎn)的眼淚。不許哭。
當初為了保護柳雨妙,幾乎是被威脅著出賣了自己。最終柳雨妙也沒有落得幸福的結(jié)局。
還有平妃用宇翌遙來威脅她,逼著她幫平妃離開皇宮。若不是去跟宇翌遙幫平妃討自由的那晚,姜夕嵐又怎會被宇翌遙的醉言狠狠傷了心。
現(xiàn)在又是這樣。被肖易風的生命安全威脅著,將去過自己不想過的生活。
姜夕嵐啊姜夕嵐,你的人生,注定就是這樣被別人擺弄來擺弄去嗎?
該怪自己沒有能力去保護每一個重要的人么?
凌晨的夜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是轟隆隆的雷聲,整個圣醫(yī)谷里的翠竹似乎都一震。然后是傾盆大雨一瀉而下。
“唔!”早晨肖易風一醒來覺得頭異常沉重,推開門對著清晨的陽光打了個哈欠,笑道,“早上好!”
圣醫(yī)谷里是依舊的忙碌,洋溢著充實而快樂的氣息??墒乾F(xiàn)在在姜夕嵐看來,卻和剛來圣醫(yī)谷時的感覺大不相同了。
現(xiàn)在有的,是悲哀,是厭惡。
肖易風敲了敲姜夕嵐的房門:“夕嵐,是我?!?p> 姜夕嵐一聽見他的聲音,突然有流淚的沖動,迫力使自己理性一些,她過去拉開門。肖易風看見她一怔,然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夕嵐,我,我昨天對你態(tài)度是不是不好,我......對不起?!?p> 姜夕嵐心里一暖,果然是像個孩子,她微笑著搖搖頭。
肖易風一邊進去一邊說:“我還沒有正式跟師父說讓你留下來的事情,我今天就去找?guī)煾?,你放心師父人很好,你一定可?....”
“易風?!蓖蝗婚g肖易風的話被姜夕嵐異常冷靜的語氣打斷。
“......怎么了?”肖易風奇怪地問。
“你不用說了?!苯挂蛔忠痪涞溃拔乙吡?。”
肖易風不明白,但心里隱約有不祥的感情:“什么意思?!?p> “我要去川原,去武林盟做墨助?!苯拐f著,心里是一片苦澀。自己哪里想去當什么墨助,慕什么虛名。但是現(xiàn)在的狀況簡直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她不能為自己辯解半個字,她不可能把白圣醫(yī)威脅她的一切告訴肖易風。一來他不會信,二來,他會受不了。
“夕嵐.....”肖易風的眼中是滿滿的不解,他有些激動,“夕嵐,你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
肖易風在心里斷定,姜夕嵐是不會想去武林盟的。
“沒有事情啊?!苯姑銖娦χ?,“我只是覺得,真的不好在這里打擾你們。你看,我手笨腳笨的,根本幫不到圣醫(yī)谷什么?!?p> 肖易風的心碎了一地。借口,根本就是借口。
“姜姑娘?!辈恢朗裁磿r候白圣醫(yī)出現(xiàn)在了門口,一如既往的黑紗掩面,“那桃木馬車是武林盟的吧。我已經(jīng)飛鴿傳書去川原,大概到黃昏時分就會來人接姑娘去武林盟?!?p> 姜夕嵐愕然。昨天就很奇怪,這白圣醫(yī)沒有去武林盟,怎么會知道孟子凡邀自己擔墨助一事?就算那是道聽旁說,那連孟子凡備馬車送自己回來這樣的事,白圣醫(yī)又是如何知曉的?似乎肖易風沒有說起過。
隱隱的,姜夕嵐感覺也許白圣醫(yī)提起的身世之說不是空穴來風。
“師.....師父”肖易風驚訝,“夕嵐她,已經(jīng)告訴您了?”
白圣醫(yī)點頭。
轉(zhuǎn)而他帶著陌生的眼神看向姜夕嵐:“你是真的自己想去武林盟嗎?”
姜夕嵐咬咬牙,看了看白圣醫(yī),不說話,只是用力點頭。
她怕一開口,就道出自己的心聲。
心酸,辛酸。
肖易風的失落是昭然明顯的,白圣醫(yī)卻緩緩道:“易風,姜姑娘有大好前程,我們怎可阻礙?”
姜夕嵐聽了詫異地看向白圣醫(yī)。這不是赤裸裸的挑撥離間嗎?
肖易風好像懂了些什么,木然點頭,眼神復雜:“是啊,是啊......”
這白圣醫(yī),果真不是一般人。利用了姜夕嵐,同時在言語間向肖易風傳達姜夕嵐的不好,使他能不再陷于她不可自拔,簡而言之就是讓肖易風更能心甘情愿無所顧忌地去和采曼兒成親。
肖易風最后深深看了姜夕嵐一眼,看進她的心里去。
“我干活去了?!痹捯粢宦?,就只見了肖易風的背影。